第10章 亡命之徒-《雨夜共犯》

  旧的渣土车在鹤州迷宫般的小巷里疯狂穿梭,引擎嘶吼,车身不断剐蹭着两侧斑驳的墙壁,溅起一溜火星。司机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发指,每一次看似慌不择路的拐弯,都精准地避开了主干道的监控和可能存在的路卡。

  陈默靠在副驾驶座上,撕下衣角,草草包扎着身上较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沁出冷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身旁这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救命恩人。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陈默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司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个急转弯后,猛地将车刹死在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尽头。他熄了火,摘下了鸭舌帽,转过头。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左眉骨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凶悍。但此刻,这双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铁砣?”陈默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

  铁砣,当年跟着他一起打拼的兄弟之一,以悍勇和忠诚着称。但在陈默入狱前半年,因为一次激烈的冲突,铁砣失手重伤了对头的人,为了不连累社团,他独自远走他乡,音讯全无。陈默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默哥,十年了。”铁砣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岁月的磨砺,“我刚回鹤州没多久,在码头开这破车混口饭吃。今晚正好在附近……听到动静,看到是你。”他简单解释了几句,眼神里没有丝毫邀功的意思,仿佛做这一切理所当然。

  陈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压了下去。“谢了,兄弟。但你现在惹上大麻烦了。”

  “怕麻烦就不救你了。”铁砣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那笑容依旧带着当年的彪悍,“默哥,接下来怎么办?全鹤州的警察恐怕都在找你。”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林晚和阿鬼生死未卜,警方和炳爷的人都在搜捕他,他现在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要先确定小晚和阿鬼的情况。”陈默沉声道。他拿出那个老旧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勉强还能使用。他尝试拨打阿鬼的号码,但无法接通。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铁砣看着陈默的动作,说道:“我知道个地方,是以前一个老兄弟留下的修车厂地下室,废弃很久了,没人知道。”

  “走。”陈默没有犹豫。

  在铁砣的带领下,他们弃了渣土车,再次潜入更加阴暗的街巷,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了一个挂着“停业”牌子的破旧修车厂。铁砣熟练地撬开侧面的小门,带着陈默钻进了一个布满油污和灰尘的地下室。

  这里空气混浊,但足够隐蔽,堆满了废弃的汽车零件,只有一个昏暗的灯泡提供照明。

  一进入相对安全的环境,陈默立刻再次尝试联系阿鬼。这一次,电话在长久的等待音后,终于被接起!

  “默哥?”阿鬼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还算平稳。

  陈默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你们怎么样?小晚呢?”

  “我们没事,暂时安全。按照你的指示,躲在水下,等警察大部分撤离后才出来。嫂子受了惊吓,有点低烧,但意识清醒。”阿鬼快速汇报,“我们现在在……一个临时落脚点。”他没有说具体位置,这是出于安全习惯。

  “好,保护好她,等我联系。”陈默松了口气,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一起。

  挂断电话,陈默看向铁砣,眼神凝重:“铁砣,这次的事,水深得很。牵扯到赵东升的死,一个叫炳爷的蛇头,还有……警察内部的人。”

  铁砣眉头紧锁:“赵老大他……真的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他显然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不及陈默知道的详细。

  陈默简单将出狱后的遭遇,以及林晚提到的U盘和孙明警官的事情告诉了铁砣。他没有完全信任铁砣,十年的空白足以改变很多人,但他需要帮手,而铁砣刚才的舍身相救,赢得了他的初步信任。

  铁砣听完,沉默了很久,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废轮胎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操!赵东升这王八蛋!当年我就觉得他不对劲!还有孙明那条老狗!”他眼中燃起怒火,那是为陈默不平,也为过去那些被背叛和掩盖的真相。

  “默哥,你说吧,要怎么做?我铁砣这条命,以后还是你的!”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悍勇的兄弟,心中感慨万千。他拍了拍铁砣的肩膀:“先帮我弄点药,处理伤口。然后,我们需要查清楚两件事:第一,那个丢失的U盘,最可能在哪里;第二,炳爷和孙明,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必须在更大的危险降临之前,找到撕破这张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