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风雪残局 仙宝秘闻-《色仙巢》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试图掩盖耗子崖谷底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当新血覆盖旧血,冻成暗红的冰晶,再被踩碎,混入泥泞,这刺鼻的味道反而在低温下凝滞不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

  谷口方向。

  蹄声踏碎了风雪的呜咽。

  一阵沉闷如雷的震动由远及近。

  陈一天越过魏羡,目光看了过去。

  赵清霞一马当先。

  她身后的生旭以及六十余名兵卒紧随而至。

  人马皆披霜挂雪,却气势昂扬。

  他们一直围守山脚,斩杀二十余普通人,无一人阵亡。因为慌不择路逃往山下的,都是没有习过武的普通人。

  唯一挂彩的,还是冲锋时因雪地湿滑,砍人用力过猛把自己摔了个跟头,胳膊蹭破了皮。

  清霞勒住缰绳。

  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谷中狼藉的战场。

  断肢。

  残躯。

  冻结的血泊。

  以及,那独立于荆棘林前,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身影。

  陈一天脚下不远处,一颗头颅死不瞑目地瞪视着灰暗的天空。

  正是小雷武馆的少馆主,雷少冲。

  清霞紧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丝欣慰和自豪,如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浅浅涟漪。

  他没事。

  而且,立下了泼天的大功。

  生旭策马靠近,看见赵清霞春心萌动的侧脸,一时失了神。

  他艰难地转头,看到了谷底的景象,尤其是武馆核心战力以及雷少冲那分离的尸首。

  他心头猛地一抽。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翻涌上来。

  不是恨。

  也不是嫉妒。

  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敬畏。

  曾几何时,陈一天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有些运道的新兵,不说其他百户,就算他这个总旗可以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然而,就这样一个走了狗屎运攀上赵清霞的乡下小子。短短时日,从二重山战异兽虎,到今日耗子崖诛邪。

  哪一件事,都是颠覆三观,震撼人心的存在。

  生旭看着陈一天那在风雪中显得愈发深沉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这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物。

  或许,伏低做小,在这位枭雄手下讨个前程,才真是自己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将心底最后那点不甘,彻底压了下去。

  “恭喜赵大人,得如此骁将!”他真诚地拱手说道。

  赵清霞微微一笑,十里春风。

  几乎就在赵清霞一行抵达的同时,蒿山方向的雪雾中,另一队人马也显出了轮廓。

  申田中那肥胖的身躯,裹在厚实的皮裘里,像一头在雪地里打滚的熊。

  他骑着马,晃晃悠悠地下来。

  身旁是刘不群等几名心腹部将。

  刘不群肩头缠着渗血的布带,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狠厉。

  在之前陀原寺那场惨烈的混战中,他拼死力战,肩头被削掉一块肉也未曾后退半步。

  此刻看着身后稀稀拉拉、折损过半的队伍。

  他心中五味杂陈。

  侥幸活下来的庆幸。

  对袍泽战死的悲戚。

  以及,对那神秘莫测的申老大,产生了更深一层的敬畏。

  他们队伍后面,还押着一人。

  当陈一天看清那人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雷伯。

  小雷武馆以家仆自居的雷伯,雷少冲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老仆。

  他竟然活了下来。

  只是形容狼狈,须发凌乱,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被两名军士推搡着前行。

  他身上的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陈一天环视了一圈谷底。

  小雷武馆。

  李氏武馆。

  此番纠集而来的精锐,几乎尽数葬送于此役。

  练筋境武夫,乃武馆真正的核心战力。

  小雷武馆,有馆主雷老冲,练筋境大成;李供奉,练筋境大成;周供奉,练筋境小成;雷伯,练筋境圆满。

  李氏武馆,有馆主李现,练筋境大成;周浣,练筋境小成;周兵,周浣之弟,练筋境小成;李元,馆主私生子以及亲传,练筋境入门。

  八位练筋境!几乎相当于卫所的核心战力了!

  而如今。

  只剩一个重伤被擒的雷伯。

  李氏武馆周浣,小雷武馆周供奉,他俩在围攻周春廷的过程中受伤,后面死在李现和周春廷的符宝对轰的余波之下,可谓死不瞑目。

  雷老冲和李现对战周春廷的时候重伤,李现还想装死蒙混,可惜被申田中一一补刀,含恨而亡。

  这两位馆主,带着满腹的算计和对仙宝的贪婪,含恨而终。

  他们到死也想不通。

  平日里给陀原寺的拓跋信供奉女子,以求庇护。

  最终,却死在了这座他们烧香磕头的佛山上。

  何其讽刺。

  剩下的三位:李供奉,周兵,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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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被陈一天一挑四斩于谷底。

  要说那雷少冲,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区区练骨境圆满,实力竟和练筋境李元相差不大!

  要不是有些没卵子,围攻的时候下意识退缩,估计陈一天还需要再费些手段。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风雪呼啸。

  吹打着雷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他被推搡着站在耗子崖的风口。

  刺骨的寒意似乎能穿透他破旧的棉袄。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冷。

  只是目光萧索地扫视着这片修罗场。

  当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荆棘林旁,那颗熟悉的、属于雷少冲的头颅上时,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圆。

  瞳孔深处,瞬间布满血丝。

  一股撕心裂肺的悲恸和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少爷啊!

  从小看在眼里,教他走路,教他习武,替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

  纵使他顽劣,纵使他不成器,纵使他染上那等令人不齿的癖好……

  那也是他雷和用半生守护的雷家血脉!

  “少…少爷!”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哑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沫。

  然而。

  这悲愤的火焰,只燃烧了短短一瞬。

  如同被这漫天的风雪无情浇灭。

  雷伯的目光。

  从雷少冲那失去生机的头颅上移开。

  缓缓抬起。

  望向那灰蒙蒙、风雪弥漫、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天空。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最终。

  化作一声悠长、沉重、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怅然叹息。

  结束了。

  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