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苍穹裂痕-《星光下的许诺》

  「——循环,必须继续。」

  “观察者”那冰冷的终极宣判,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沉默巨岩”内每一寸空间。外部,那支由幽蓝眼瞳旗舰率领的联合舰队,已然完成了攻击阵型的展开,无数武器端口亮起毁灭的光芒,如同星海中睁开的无数恶魔之眼。

  最终净化,即将降临。

  在这绝对的绝境与终极的抉择面前,顾言深的目光越过许念那非人的平静,仿佛要穿透那层外壳,看到深处沉睡的、他挚爱的妻子。烧穿循环的苍穹?这目标如同蝼蚁撼树,荒诞而绝望。但若选择屈服,许念和孩子的意识将被“同化”或“净化”,彻底消失。

  他没有丝毫犹豫。

  “这从来不是选择。”顾言深的声音因紧绷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上前一步,几乎与许念面对面,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把我的妻子和孩子还给我。然后,告诉我,该怎么‘烧’!”

  许念的瞳孔中,那亿万年的冰冷似乎被这纯粹而炽烈的人性冲击得微微荡漾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属于许念的暖意,如同冰层下的潜流,一闪而逝。

  “理解。”她的语调依旧平稳,但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策略:利用‘巨岩’档案馆最后的能量,以及‘灯塔’密钥的残余共鸣,强行撕裂局部时空,制造一个短暂存在的‘现实裂隙’,脱离当前坐标。”

  她抬起手,指向那座已然黯淡、布满裂纹的黑色水晶碑。“档案馆核心尚存最后一份‘奇点’级能量,足以撕开缺口。但需要‘灯塔’引导定位,需要‘初火’……也就是我,提供超越当前物理规则的‘概念锚定’,确保裂隙的稳定性。而代价是……”

  守夜人那本就波动的能量躯体猛地一颤,发出悲鸣:“档案馆将彻底崩溃!所有历史记录……包括‘我’……都将随之湮灭!”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尝试”,牺牲掉这承载了无数循环历史的最后档案馆?

  没有时间哀悼或权衡。

  外部舰队的攻击,开始了!

  第一波打击并非能量武器,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银色飞虫般的纳米分解单元,如同潮水般涌向“沉默巨岩”的能量护盾,疯狂啃噬着防御场的能量结构!护盾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紧接着,数道粗大的、仿佛由纯粹数学公式构成的逻辑锁定光束,从“观察者”旗舰的巨眼中射出,牢牢钉在“巨岩”外壳上,开始进行规则层面的解构与分析!岩石和金属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物理与规则的双重打击!

  “护盾能量急剧下降!结构完整性百分之六十三……五十七……”守夜人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鸣。

  “执行计划!”许念的声音不容置疑。她双手虚抬,整个档案馆残余的能量,包括那黑色水晶碑最后的光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她汇聚!她的身体变得如同一个微缩的星河,光芒刺目!

  “顾言深!‘灯塔’!”她喝道。

  顾言深立刻将手中那黯淡的玉佩高高举起,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其内部那丝微弱的、种子般的活性,与许念汇聚的磅礴能量产生共鸣!

  玉佩再次亮起,不再是之前的温和,而是一种仿佛要燃尽自身的、决绝的锐利光芒!这光芒如同利剑的尖端,指向档案馆上方某个虚无的点!

  “坐标锁定:脱离当前现实膜。概念锚定:基于‘变量’不确定性及‘情感联结’悖论。”许念如同念诵着最终的祷文,她借用的许念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吃力”的表情,那冰冷的眼神深处,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在疯狂冲突、燃烧!

  “轰——咔!!!”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仿佛撕裂了世界背景布的漆黑裂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仿佛宇宙根基断裂的巨响,在档案馆上空猛然绽开!

  那裂痕并非空洞,其内部是疯狂旋转、扭曲的、无法理解的色彩和几何图形,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与混乱气息!这就是“现实裂隙”!

  几乎在裂隙出现的瞬间,“沉默巨岩”的外部护盾彻底崩溃!联合舰队的炮火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开始直接轰击“巨岩”本体!巨大的爆炸和结构解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走!”许念一把抓住顾言深的手,另一只手依旧维持着对裂隙的锚定。她的手冰冷而有力,带着非人的稳定。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存在”——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如同巨兽嘴巴般张开的漆黑裂隙!

  就在他们即将投入裂隙的刹那,一道极其凝聚的、带着绝对“秩序”与“净化”意志的幽蓝光矛,如同神罚,从“观察者”旗舰的巨眼中射出,后发先至,直刺许念的后心!这是足以湮灭其核心协议的一击!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跟随的守夜人,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释然与决绝的长啸,它那能量躯体猛地膨胀,化作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历史影像碎片构成的盾牌,挡在了那道幽蓝光矛之前!

  “记住……真相……”守夜人最后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传入顾言深和许念的意识。

  “轰——!”

  幽蓝光矛与历史之盾同归于尽,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光辐射!

  而顾言深和许念,则被这股爆炸的推力,猛地推入了那片疯狂旋转的、未知的“现实裂隙”之中!

  坠落。

  无法形容的坠落感。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仿佛在被撕碎、重组、再撕碎的无限循环中,向着某个不可知的“下方”疯狂跌落。周围是扭曲的色块、破碎的法则、以及仿佛来自无数个平行世界的、重叠在一起的噪音与低语。

  顾言深死死抓住许念的手,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能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那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在减弱,而属于许念的、温暖的、生命的波动,正在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

  管理员的力量,似乎在穿过裂隙的过程中,为了维持锚定和抵御规则乱流,正在急剧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的坠落感骤然停止。

  他们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柔软的、散发着青草芬芳的土地上。

  阳光刺眼,蓝天白云,微风和煦。远处是连绵的、覆盖着绿色植被的山丘,近处有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

  这里……是哪里?

  不是深海,不是废墟,不是任何已知的、被“观察者”阴影覆盖的地方。这里充满了宁静、平和,以及……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完美的生机。

  顾言深挣扎着坐起身,检查怀中的许念。她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仿佛陷入了沉睡,腹部的光晕也彻底消失,恢复了常态。那个冰冷的管理员意识,似乎沉寂了下去。

  他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这地方美得如同世外桃源,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现实裂隙将他们带到了何处?

  他低头,看向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的“灯塔”玉佩。玉佩的光芒彻底熄灭了,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带着好奇与审视目光的阴影,笼罩了他。

  顾言深猛地抬头。

  看到一个穿着简朴亚麻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把修剪花木的剪刀,仿佛刚刚从附近的园圃中走来。

  老者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微笑着,用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语言开口,而顾言深竟能听懂:

  “迷失的旅人啊,欢迎来到‘伊甸’。”

  老者目光扫过昏迷的许念,最终落在顾言深手中那枚出现裂痕的玉佩上,他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

  “看来,‘火炬’……终于传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