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观察者之瞳-《星光下的许诺》

  「……观察者已醒……」

  影七吐出的这五个字,如同五根冰锥,狠狠扎进顾言深的耳膜,穿透鼓膜,直抵思维深处,带来一阵冻结灵魂的寒意。

  观察者?

  那是什么?是P.T.G背后的主宰?还是某种……更超越常理的存在?它“醒来”意味着什么?是因为“火种”被激活的宣告吗?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被精神冲击后依旧嗡鸣的大脑中翻滚、炸裂。但他没有时间去细细思索。怀中许念冰凉的身体和微弱的脉搏,像是一把锉刀,反复刮擦着他紧绷的神经。

  “能阻断那个标记吗?或者……延缓它?”顾言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向影七,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恳求与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必须为她和孩子争取时间,哪怕只是多一秒!

  影七沉默地检查着许念手臂上暂时沉寂的银色丝线,以及探测仪上那内敛却依旧存在的异常信号。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技术层面的冰冷无奈:“标记已与她的神经系统及胚胎生命场深度耦合。强行阻断,极可能导致宿主脑死亡或胚胎终止发育。当前纳米集群处于低能耗待机状态,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指令,或者……积累能量。”

  等待指令?积累能量?

  顾言深的心沉入谷底。这意味着他们头顶始终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执剑者的视线,可能已经透过层层岩壁,落在了这里。

  “那就带走她!去最终安全屋!那里有最高级别的屏蔽!”他当机立断,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许念重新抱起,仿佛抱着一个由玻璃和火焰构成的易碎品。

  甲一和李医生立刻上前协助。影七则迅速在前引路,他选择的路径更加隐秘,甚至需要启动一些隐藏在岩壁深处的古老机关。这条通往最终安全屋的道路,显然是影卫体系的核心秘密之一。

  最终安全屋,位于山脉地底极深处,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地下堡垒。厚重的合金大门需要多重生物特征与动态密码才能开启,内部空气循环系统独立,墙壁由掺杂了稀有元素的特种合金浇筑而成,理论上可以屏蔽已知的一切探测信号,包括最先进的重力感应和量子扫描。

  将许念安置在内部唯一的医疗床上,连接上更为精密的生命监护系统,顾言深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紧绷的弦丝毫不敢放松。

  李医生立刻对许念进行全面的检查。结果显示,她身体机能除了虚弱和应激反应外,并无器质性损伤,胎儿的心跳虽然依旧比正常情况复杂,但总体平稳。然而,她的大脑活动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双相”状态——一部分区域陷入深度睡眠般的抑制,另一部分区域则异常活跃,仿佛在无声地处理着海量的信息流,活跃区域的脑波模式,与之前探测到的异常信号源高度同频。

  “她的意识……似乎被部分‘占用’了。”李医生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

  与此同时,影七则在安全屋外围布设下层层防御和警戒装置,包括振动传感器、热能陷阱以及针对纳米级别的粒子扫描屏障。他像是一个最精密的仪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甲一负责内部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密闭空间的一切。

  顾言深站在医疗床边,看着许念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看着她平坦小腹下那个正在悄然孕育、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的生命,一种无力感和滔天的怒意在他胸中交织燃烧。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时间在死寂般的安全屋内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突然,安全屋内独立供电的照明系统,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一秒,若非几人都是感官敏锐之辈,几乎无法察觉。

  “电力波动?”甲一立刻警觉。

  “不是。”影七已经站在了主控台前,屏幕上显示内部供电系统一切正常,备用电源也处于满荷待机状态。“是外部强能量场干扰导致的瞬时渗透……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窥视’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安置在许念头部周围的脑波监测设备,屏幕上的曲线陡然飙升!那活跃区域的脑波信号强度瞬间突破了仪器的量程上限,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而昏迷中的许念,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嘴唇翕动,再次发出了那种带着奇异回响的、断断续续的呓语:

  “……视线……穿透了岩层……”

  “……冰冷的……计算……在扫描……”

  “……不是‘他们’……是‘它’……观察之眼……”

  “……它在……衡量‘火种’的……价值……”

  呓语声中,她猛地抬起那只被标记的手臂,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指尖微微颤抖。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安全屋内那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表面,以及部分仪器光洁的外壳上,开始毫无规律地浮现出大量快速流动、变幻的奇异符号和几何图形!这些符号并非已知的任何文字或代码,它们扭曲、闪烁,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数学美感,如同有生命的潮水般在有限的平面上流淌、碰撞、湮灭!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正以这整个安全屋为画布,进行着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演算!

  “是信息投射!通过那个标记作为中继点!”影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它在尝试……直接与‘火种’建立数据交互?!或者……是在评估?!”

  安全屋内,光影诡谲。流动的奇异符号映照在每个人惊骇的脸上,仿佛为他们戴上了一张张变幻莫测的面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仿佛他们不再是躲在安全堡垒中的避难者,而是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

  顾言深死死盯着墙壁上那些流淌的、冰冷而陌生的“语言”,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这就是“观察者”吗?不是通过人力,不是通过武器,而是以这种近乎“自然现象”般的方式,直接介入现实?它在“观察”什么?又在“计算”什么?“火种”的价值?

  他猛地看向医疗床上的许念,她似乎成为了这场无声对话的焦点,或者说……媒介。

  “能不能干扰它?切断这种连接?”顾言深低吼,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当成实验品审视的感觉,更无法忍受许念和孩子被置于这种未知的危险之下。

  “我们在最顶级的屏蔽堡垒内!常规手段无效!”影七快速操作着控制台,试图分析那些符号的规律,但系统的算力在那浩瀚如烟海的数据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很快就发出过载警告。“这种信息传递方式……超越了现有物理模型的认知!它可能利用了某种……量子层面的纠缠通道,或者……是更高维度的干涉!”

  更高维度?!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理解的景象所震慑,束手无策之际——

  墙壁上和仪器表面流动的符号突然全部定格!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全屋内的灯光恢复了稳定。

  脑波监测设备上,许念那异常活跃的信号也如同断电般骤然跌落,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的深度睡眠模式。

  一切……戛然而止。

  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安全屋。

  几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未散的惊悸。

  “它……走了?”甲一不确定地低声问。

  影七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主控屏幕。屏幕上,代表外部能量场干扰的读数已经归零,但在他调出的、安全屋最深层的系统日志中,一行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来源未知的访问记录,刺眼地停留在那里。

  访问时间,正是刚才异象发生的那一刻。

  访问目标……指向了安全屋核心数据库内,一个连顾言深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加密等级为“诸神封印”的独立存储分区!

  而那个分区的名称,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

  「普罗米修斯之种」。

  几乎同时,昏迷中的许念,仿佛梦呓般,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两个清晰的词语:

  “……它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