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鸿蒙归初-《山君猛虎》

  石门合拢的刹那,所有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流萤。阿禾站在一片混沌之中,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流动的光河,河水里倒映着无数张脸——灰袍人、守碑人、陆沉舟,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守路人,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同一种东西:释然。

  “承门之后,是‘源心’。”记魂石突然悬浮到她眼前,石碑上的“承”字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半片玉简,“先民说,这里藏着凶兽诞生的秘密,也藏着……让洪荒永固的法子。”

  话音未落,光河突然翻涌,无数黑色的雾气从河底冒出来,那些雾气凝聚成利爪、巨口、长尾,正是他们一路封印的凶兽残肢。但这一次,雾气没有攻击,反而在她面前缓缓铺开,像幅正在展开的画卷——画里是天地初开时的景象:一只巨兽驮着初生的星辰奔跑,身后跟着灵龟、鳐族和手持长刀的先民,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竟与记魂石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阿禾握紧断刀的手微微发颤。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凶兽,或许从不是敌人。黑色雾气组成的画卷里,巨兽的身影渐渐清晰。它并非狰狞可怖,反而像座移动的山岳,脊背驮着的星辰正发出温暖的光,灵龟趴在它的肩头,鳐族绕着它的脖颈飞舞,先民们则在它的四肢间种植花草——那画面里没有厮杀,只有共生。

  “它叫‘鸿蒙’。”记魂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玉简上开始浮现字迹,“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第一头生灵,以混沌为食,以星辰为息。先民曾与它约定,共同守护洪荒的平衡。”

  阿禾望着画卷里鸿蒙温顺的眼眸,突然想起归墟下那布满利齿的巨口、火山中挣扎的利爪——那些残魂的凶狠,与眼前的温顺判若两物。“后来呢?”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断刀上的“陆”字。

  画卷突然撕裂。黑色雾气剧烈翻滚,鸿蒙的身影开始扭曲,星辰从它脊背坠落,灵龟的甲壳布满裂痕,鳐族的鲜血染红了云层,先民的长刀第一次刺向昔日的伙伴。“是‘贪念’。”记魂石的光芒黯淡下来,“有先民想夺取鸿蒙的力量,用禁术撕裂了它的灵识。它的善念化作守护洪荒的灵脉,恶念则被撕碎成残魂,散落各地——这才是需要封印的‘凶兽’。”

  光河里的黑色雾气突然涌向阿禾,却在触到她眉心的赤鳞印记时停住。雾气中浮出张模糊的巨脸,正是鸿蒙的轮廓,它的眼眸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疲惫。“原来焚海鳐的警示、镇岳龟的疲惫、陆沉舟的牺牲……”阿禾的声音发颤,“都不是为了消灭你,是为了……唤醒你?”

  鸿蒙的巨脸缓缓点头,黑色雾气开始消散,露出藏在深处的点点金光——那是它残存的善念。记魂石上的玉简彻底展开,最后一行字映入眼帘:“以传承为线,以守路人为引,重聚鸿蒙灵识,方得洪荒永固。”

  阿禾突然将断刀插入光河,刀身的符文与记魂石共鸣,她掌心的血珠滴在刀背上,顺着纹路渗入河底。陆沉舟的虚影在光河中浮现,他左眼的白翳已消失,右眼的火光与鸿蒙的金光相融;灰袍人与守碑人的虚影也随之出现,他们手中的青铜铃碎片飞向玉简,与记魂石组成完整的圆环。

  “我们不是来封印你的。”阿禾望着鸿蒙的巨脸,声音传遍整个源心,“是来还你完整的。”

  话音未落,所有守路人的虚影齐齐抬手,他们的力量顺着光河涌入鸿蒙的善念。赤鳞的红光、灵龟的金光、青铜铃的清鸣、断刀的锐气……无数力量交织成网,将鸿蒙散落的灵识碎片一一聚拢。

  光河开始沸腾,鸿蒙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重塑。这一次,它不再是残缺的残魂,而是恢复了初见时的温顺模样,脊背重新托起星辰,灵龟跳回它的肩头,鳐族的虚影在它周身盘旋——就像画卷里那幅未曾撕裂的共生图。

  “平衡回来了。”记魂石落在鸿蒙的头顶,化作枚晶莹的角,“从今往后,它将是洪荒的灵脉,守路人的传承,会化作它的铠甲。”

  阿禾看着陆沉舟的虚影在金光中微笑着消散,断刀上的“陆”字突然亮起,与她眉心的赤鳞印记连成一线。她知道,他们没有消失,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融入了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洪荒。

  源心的混沌开始退去,露出外面广阔的天地——山川绵延,江河奔流,新生的草木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灵龟的低鸣和鳐族的呼啸。鸿蒙的身影渐渐隐入大地,只留下点点金光顺着河流蔓延,所过之处,封印的痕迹尽数消散,只余下传承的符文,刻在山石与草木之上。

  阿禾握紧手中的断刀,刀身已不再冰冷,反而带着温暖的触感,像陆沉舟的掌心。她抬头望向无垠的洪荒,记魂石的余音还在耳边:“传承不是枷锁,是让后来者,有勇气走向更远的地方。”

  她迈开脚步,走向那片崭新的天地。身后,光河化作了真正的河流,岸边的泥土里,长出了一株带着赤鳞印记的幼苗,幼苗的叶脉上,清晰地刻着一个“承”字。

  洪荒的故事,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