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残玉悬顶-《山君猛虎》

  守望者离去时那轻描淡写的一拂袖,不仅将恐怖邪尊打回寂灭星带深处,更仿佛在众人心头拂去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对辰真实身份的极致震惊交织在一起,让星炬平台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复杂。

  宇文霸和岳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与恍然。他们早已察觉辰非同一般,却万万没想到,其背景竟如此骇人,竟是那超然物外、视荒帝如蝼蚁的归墟守望者之侄!这份来历,比任何荒帝后期乃至巅峰的身份,都更具冲击力。

  一时间,竟无人敢轻易上前与辰搭话。敬畏,如同无形的壁垒,悄然立起。

  辰对此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虚空之中,那道依旧在剧烈喘息、与内心魔念抗争的身影上。

  云澈悬立于冰冷的死寂虚空,左眼的纯白与右眼的漆黑如同两军对垒,在他的脸庞上投射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周身原本沸腾的混沌气息虽然内敛,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极不稳定。守望者晷的话语如同利剑,刺破了他强行融合力量后产生的虚妄强大感,让他清晰地看到了脚下深渊的深度。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着灼热的岩浆与冰冷的毒液。那被他吞噬、强行纳入己身的邪异本源,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在他的经脉、窍穴、甚至神魂深处疯狂冲撞、嘶嚎,诱惑着他放弃抵抗,彻底拥抱那无所不能的吞噬快感。

  “释放我……吞噬一切……你将成为新的主宰……”充满蛊惑的低语在他识海中回荡。

  而另一股源自他本心、以及净光之力、龙神血脉的意志,则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坚守着最后的清明,提醒着他守护的承诺、同伴的期待,以及……身为“云澈”的自我。

  这种内外交煎的痛苦,远比肉身承受的任何酷刑都要剧烈千百倍。

  辰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有贸然靠近。他手中的那枚“两仪镇魂玉”残片,温凉之意透过掌心,清晰地传递着一种警示。他知道,此刻任何外界的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云澈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场关乎存在本质的战争,只能由云澈自己打赢。

  平台指挥中心,短暂的死寂后被急促的指令打破。

  “快!评估平台损伤!抢救伤员!所有还能运转的维修单元,立刻检查结构完整性!”宇文霸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率先回过神来,发出了指令。作为最高统帅之一,他深知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危机只是暂时解除,平台本身已千疮百孔。

  “护盾发生器完全损毁,外部装甲大面积撕裂,三号、七号能源阵列熔毁……平台结构强度下降百分之六十以上,已不适合长期驻留或进行空间跳跃……”一份份糟糕的战损报告汇总而来,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星炬平台,这座屹立于寂灭边缘的前哨,经此一役,已然半废。

  “古船!巡天舰情况如何?”岳山捂着胸口,嘴角血迹未干,急切地看向凌瑶所在的方向。如今,这艘来自远古的巡天舰,成了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凌瑶在辰接住镇魂玉时,便已因心神透支而昏厥过去,此刻被灵溪简单救治后刚刚苏醒,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挣扎着来到控制台前,神念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入。

  片刻后,她眼中露出一丝疲惫的欣喜,声音沙哑地汇报:“虚空源核……已与古船核心初步融合!古船的基础动力和空间稳定场正在缓慢恢复!但是……核心跳跃阵列受损严重,且能量回路与我们已知的体系完全不同,想要启动空间跳跃……还需要时间研究和大量的能量……”

  希望是有,但前路依旧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云澈的辰,眉头微微一皱。他感受到,云澈体内那股躁动的黑暗力量,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拉锯后,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因为云澈意志的疲惫而再次占据了上风!其右眼的漆黑漩涡扩散得更大,几乎要淹没半张脸庞,一股暴戾、贪婪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云澈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双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显然已到了失控的边缘。他猛地抬头,那双混沌之眸死死盯住了寂灭星带的方向,那里有他渴望的“养料”——邪尊,以及更深层的端口能量!

  “不……不行……”云澈从牙缝中挤出破碎的自语,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前迈去。

  辰不再犹豫,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云澈身前数丈之外,平静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云澈。”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抵云澈混乱的识海,“守住本心。”

  云澈的动作一滞,布满血丝的双眼聚焦在辰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还有一丝被阻拦的暴怒:“让开……我需要……力量!”

  “吞噬而来的力量,终是镜花水月。”辰缓缓抬起手,掌心中,那枚半白半黑的镇魂玉散发着清辉,“看看你手中的东西,再看看你脚下的路。你若迷失,我手中之玉,便是为你准备的终点。”

  他的话语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事实的冰冷。那枚玉佩的清辉,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效果,让云澈识海中蛊惑的低语微微一滞。

  云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枚玉佩上,左眼的纯白光芒似乎因此而亮了一分。他剧烈地喘息着,内心的天人交战达到了顶峰。是顺从吞噬的本能,走向可能无敌也可能万劫不复的道路,还是坚守本我,承受这无边的痛苦,去寻求一条更加艰难但属于自己的路?

  平台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虚空中的对峙。辰手中的玉佩,如同悬在云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最终,云澈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周身的黑暗气息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右眼的漩涡缩小,重新与左眼的白光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他踉跄后退一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但眼神中的疯狂与暴戾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虚无——那里并没有玉佩,但他仿佛能感受到其存在。然后,他默默地转身,向着星炬平台飞回,不再看向寂灭星带。

  辰暗暗松了口气,将镇魂玉收起。他知道,这只是一次暂时的胜利。那枚残玉,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云澈和他自己,真正的危机,从未远离。

  平台接引口再次打开,迎接云澈的回归。但这一次,众人看他的目光,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忌惮与忧虑。

  这个能够吞噬邪异、实力暴涨却又随时可能失控的同伴,究竟是希望,还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灭世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