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纹落人间-《山君猛虎》

  封神台的余辉还未褪尽,阿禾掌心的连脉纹突然泛起涟漪。那些曾涌入神位的洪荒百姓的念,竟顺着纹路流回人间——东荒的赤鳞草田里,采药人的锄头落下时,草叶上自动浮现出“守”字护脉纹;西域的沙丘上,向导在石头上划下的路标,渐渐亮起星点微光;中塬的窑厂前,农妇揉着陶土的指尖,竟在砖坯上印出淡淡的谷纹。

  “神位的光,本就该扎进土里。”山君的巨爪轻轻按在封神台边缘,台基上的护脉纹顺着他的爪尖蔓延,在地面开出条通往万脉宗的小径,“断脉阁没了,可护脉的事,从来不止靠神。”

  恶蛟卷着衡脉石落在小径尽头,石面上的十二道刻度已不再是冰冷的标尺,而是化作十二道门户,分别通往东荒、西域、中塬、北境……“你们的名字刻在神位上,脚却得踩在这些地方。”它尾尖一点,阿骨面前的门户亮起红光,“东荒地缝的护脉纹刚补好,得有人盯着新生的藤蔓,别让它们疯长碍了地脉。”

  阿骨摸了摸腰间的草籽袋,掌心的生纹突然窜出片嫩芽:“我去。”他转身时,封神台“土地神”的空位闪过道红影,与他腰间草籽的光融在一起。

  楚瑶面前的门户浮起星图,正是西域沙暴最烈的区域。玉简在她手中嗡嗡作响,拓印下的逆星纹开始发烫:“离尘道的残部躲在沙底,他们在仿刻星官的护脉纹,想引流沙埋了绿洲。”她指尖划过星图,星点纹在门户上织成道网,“我去拆了他们的阵眼。”

  “带上这个。”赵三递来块新烧的陶砖,砖上除了平实纹,还嵌着片西域的金沙,“万化门的人说不定会帮他们,这砖能辨出假纹。”他面前的门户泛着土黄色的光,中塬的粮仓、祠堂、窑厂在光里一一闪过,“我得回去盯着陶窑,新砖要够十二地用,还得教农户们自己刻纹。”

  李修远的玉佩突然飞向通往北境的门户,那里的冰原上,被解救的修士正用残余的脉力修补护脉纹。“他们的纹碎得厉害,”玉佩映出冰原下的地脉,像条冻僵的蛇,“得用调和纹帮他们把断处接起来。”他望着封神台“文曲”位的光,突然明白那不是让他高居神位,而是要把护脉的法子,教给每个愿意学的人。

  最后只剩阿禾站在封神台中央,连脉纹顺着十二道门户蔓延,将所有人的方向串在一起。山君的声音从云层里传来:“承天不是让你守着台,是让你走在他们中间,哪道纹松了,就伸手牵一把。”

  三日后,东荒地缝。阿骨看着新长的赤鳞草缠上护脉纹,草叶上的尖刺正慢慢变软——生纹不止会焚邪,更会滋养。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东荒的孩子正用红土在岩壁上画他的模样,画里的他脚边,全是带着纹路的草。

  西域沙暴中,楚瑶的星网正跟着沙丘移动。离尘道的残部躲在沙底刻假纹,却不知她早已让向导在沙粒里埋下真纹的种子,假纹一靠近,沙粒就会发光,像在喊“这里有骗子”。有个曾是傀儡的少年跟着她学辨纹,指尖的星点纹虽弱,却亮得很稳。

  中塬的窑厂前,赵三的陶砖堆成了小山。农户们围着他,手里的刻刀在砖上歪歪扭扭地划着自家姓氏,有个老婆婆刻着刻着就哭了:“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说,砖上有名字,地脉就认得咱……”砖窑里的火光映着众人的手,那些带着体温的纹路,比任何神纹都扎实。

  北境的冰原上,李修远的玉佩融了层冰,暖意顺着地脉流开。被解救的修士们围成圈,掌心的护脉纹正慢慢连在一起,像串起的冰葡萄。有个牧民试着用调和纹在雪地上画了只羊,雪竟真的没再压垮羊圈——原来护脉纹,也能画进生活里。

  阿禾走在连脉纹铺就的路上,每到一处,就蹲下身子,让掌心的纹与当地人的纹轻轻碰一下。在东荒,他的纹与孩子画的草纹融在一起;在西域,与少年的星点纹叠成一团;在中塬,被老婆婆的泪水打湿;在北境,沾了些雪画的羊毛。

  当他回到封神台时,台基上的护脉纹已不再是光,而是化作了泥土、沙粒、冰雪、草叶……三百六十五个神位依旧亮着,却像长在了人间的田埂上、岩壁上、屋檐下。

  山君和恶蛟蹲在传承之树下,看着阿禾掌心的连脉纹里,藏着无数双普通人的手。

  “这才是封神的收尾。”恶蛟的尾尖蘸了点承脉河的水,在地上画了个圈,把所有人的方向都圈在里面。

  山君点点头,巨爪指向天边——那里的云气正化作护脉纹的形状,轻轻覆在洪荒大地上,像层薄薄的、带着温度的膜。

  原来所谓神位,从不是悬在天上的空名,而是落在人间的、无数双握着护脉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