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弃虚击实,铁骑出塞-《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

  残阳如血,将平城西郊连绵的营垒染成一片凄厉的赭红。中军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得李渊眉间深纹如刀刻。

  “拓跋焘分兵了。”他指尖划过粗糙的羊皮舆图,点在黄河弯曲处,“龙骧军三万,并州边军两万,五日内必抵平城。”

  帐中吸气声骤起。王硕攥紧刀柄:“我军能战者不足八千,还有千余伤员...”

  “固守即是死局。”李渊截断话头,炭笔在平城外围划了个圈,“城墙虽高,粮道已断。拓跋虔若围而不攻,待我粮尽,便是瓮中之鳖。”

  其格忽然踢翻马扎起身:“那就退入漠南!草原是我们的猎场!”少年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让我高车儿郎为前锋,定叫魏虏有来无回!”

  “不是退,是进。”李渊炭笔向北疾划,直刺漠南腹地,“以瀚海为屏,以风沙为甲。他要平城,给他便是。”

  众将愕然间,他已撕下染血的中军大旗铺地:“传令:一、弃守所有外围壁垒,集中战马粮草;二、重伤者藏入百姓家,每人发毒丸一枚;三、轻伤者编入‘断尾营’,明日佯攻东门;四、主力子时轻装出北隘口!”

  崔恬急道:“将军!北隘口外是死亡沙海,百年来无人...”

  “正因无人敢走,才是生路。”李渊甩出卷泛黄皮纸,“其格,你来看看。”

  少年凑近细观,瞳孔骤缩:“这是...我祖父的牧道图!”图中蜿蜒标注着水脉、流沙区和匈奴古墓——后者实为地下藏兵洞。

  “七年前陛下遣使漠南,用三十车盐铁换得此图。”李渊指尖点在一处骷髅标记,“告诉我,这里真是鬼哭泉?”

  其格喉结滚动:“是...但泉眼已枯,只剩毒沼。”他突然瞪大眼,“除非挖开西侧祭坛!下面是暗河!”

  帐外忽起喧嚣。亲兵押进个魏军打扮的细作,从其发髻中搜出蜡丸。李渊捏碎蜡丸,露出带血的字条:“龙骧军前锋已至杀虎口”。

  “比预想还快。”李渊冷笑,突然拔剑斩断案角,“即刻行令!延误者斩!”

  军营霎时沸腾。铁匠棚里火星四溅,士卒们忙着拆解重甲、熔铸箭镞。有人将缴获的魏军明光铠砸成铁片,混入草料袋充作拌马钉。医帐中,老军医默默分发乌丸给重伤员,有个少年拒不肯接,嘶喊着要埋身火药桶与敌同尽。

  其格率高车骑兵冲进皇库,将绸缎瓷瓶尽数砸碎,只掠走金饼和药囊。忽见角落堆着数百羊皮灯笼,他眼中精光一闪:“抬走!今夜让拓跋虔看看长生天显灵!”

  子时正,北风卷沙击柝。断尾营突然猛攻东门,火矢如流星砸向城楼。就在守军慌乱时,主力已牵马衔枚,悄出北隘口。

  王硕最后检查辎重:每人配双马、十日炒面、三壶箭、两囊水。重伤员的战马也被牵来,马尾皆缚枯枝。他忽然瞥见李渊正在隘口碑前刻字,近看竟是阵亡名录。

  “将军,该走了。”

  李渊掷刀入鞘,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月下展开如翼:“告诉儿郎们——此去不是逃命,是换片更大的猎场。”

  队伍如黑蛇没入沙海。其格一马当先,凭着血脉里的记忆引导方向。忽听后队惊呼,回首见平城方向升起诡异绿焰——羊皮灯笼被点燃后放入孔明灯,绘着鬼面的灯群飘向追兵,恍若阴兵过境。

  黎明前最暗时,大军抵达鬼哭泉。枯骨堆叠的祭坛下,果然掘出溽湿的沙土。士卒疯狂刨挖,终于听到底层传来空洞水声。

  李渊却抬手止住欢呼。他俯身贴耳于地,面色渐凝:“听见了吗?”

  万里黄沙之下,闷雷般的蹄声正滚滚而来。

  拓跋虔的先锋骑兵,竟提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