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总结与展望-《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

  紫宸殿侧殿,门窗紧闭,禁军侍卫于十丈外警戒,气氛肃穆凝重。此地正在进行一场决定帝国未来命运走向的最高战略会议。与会者仅有皇帝陈衍、皇后慕容月、中书令崔浩、兵部尚书、骠骑大将军独孤信、户部尚书李繁,以及新任河西大都护。每一个人,都是支撑起这个新生帝国的核心栋梁。

  御案之上,并非珍玩宝玉,而是铺陈着巨大的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要塞以及各方势力的范围。旁边还堆放着厚厚几叠文书,分别是户部的财政简报、兵部的军力评估、以及来自各方的情报汇总。

  陈衍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重臣,声音沉稳地开启了议题:“诸卿,自朕称帝建制以来,已近三载。这三载,我等未曾有一日懈怠。今日召诸卿前来,非为庆功,而是要做一番冷彻骨髓的盘点。所得几何?所失几何?眼前之路,又该向何处去?望诸卿畅所欲言,不必讳言。”

  盘点得失:根基初立,隐忧犹存

  户部尚书李繁率先开口,他翻开手中的简报,语气谨慎却清晰:“陛下,皇后,诸位同僚。据去岁括户初步结果,我朝实际控制之州郡,编户齐民约二百三十万余户,口近千万。关中、河西屯田初见成效,太仓存粮可支京师及边境两年之用。新铸‘永治通宝’流通渐广,物价趋于平稳。此乃‘得’。”

  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然,‘失’处亦明显。接连大战、迁都、救灾、推行均田,国库消耗巨大。若要支撑大规模战事,现有存粮财帛,仅够半年高强度消耗。且各地豪强隐匿人口田亩,仍远超预期,赋税基础远未夯实。此其一。”

  “其二,工械司所出新式农具、军械,虽利国利民,然技术外流之患已现,臣担心长此以往,我朝之利渐失。”

  崔浩接口道:“李尚书所言甚是。内政之‘得’,在于新政根基已立,民心初步归附,朝廷权威日重。尤以科举取士、严惩舞弊、全力救灾三事,天下寒士与庶民,始信陛下‘唯才是举’、‘以民为本’非虚言。此乃国本之得,无形却重逾千钧。”

  “然内政之‘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在于旧势力之反扑未曾停歇。科举风波虽平,门阀怨气未消。部分功臣骄奢渐生,与新政之本时有冲突。胡汉融合,表面和睦,深层隔阂与疑虑仍未消除。此皆内耗之源,需时时警惕,耐心化解。”

  独孤信接着从军事角度发言,声如洪钟:“陛下!我军经整编锤炼,现有精锐步卒十五万,其中重甲步卒三万;骑兵五万,内含玄甲重骑八千,皆装备新式马具刀甲;水师楼船艨艟亦可支撑黄河、渭水防线。士卒因均田、勋爵之故,士气高昂,敢战能战!此乃大‘得’!”

  他手指地图:“然,兵力仍显不足。需分兵驻守黄河防线、陇右、河西走廊,绵延数千里,处处需设防,导致机动兵力捉襟见肘。且北魏铁骑、南朝水师,皆非易与之敌。我军虽精,若两面甚至三面受敌,则左支右绌,极为凶险。此乃‘失’处,亦是我等之软肋。”

  分析大势:群狼环伺,伺机而动

  陈衍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地图上的两个巨大威胁。

  “北魏,拓跋焘。”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崔先生,你如何看?”

  崔浩深吸一口气,走到地图前,指向平城方向:“拓跋焘,雄主也。去岁黄河之败,于其乃奇耻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据报,其正在大肆整军,仿造我之军械,同时频频联络柔然,欲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其战略意图明显:困我、耗我,待我内乱或虚弱之时,必挥师南下,以求一雪前耻。北魏,乃我朝当下最直接、最致命之威胁。”

  “南朝,刘义隆。”陈衍又点出一处。

  “刘义隆,守成之主,性多疑而谨慎。”崔浩分析道,“其内部,门阀倾轧甚于以往,北伐之心虽有,但顾忌极深。一则惧我兵锋,二则恐北伐不成,反失权柄。其目前策略,当是固守江淮,沿江布防,同时观望我与北魏相争,欲坐收渔利。短期内大举北上可能性不高,然一旦我显颓势,或其内部达成一致,则必如饿狼扑食。不可不防。”

  “至于柔然、吐谷浑等,”独孤信补充道,“皆如秃鹫,欺软怕硬。若我强盛,则纳贡称臣;若我示弱,或受北魏蛊惑,则必趁机寇边,劫掠粮草人口,虽不能撼动根本,却足以令我后方糜烂,分散兵力。”

  战略抉择:先南?先北?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局势已然清晰:北秦虽立,却身处四战之地,强敌环伺。如何破局?

  兵部尚书王镇恶率先打破沉默,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当趁北魏新败未久,元气未复,柔然尚未形成合力之际,集中全力,北渡黄河,与拓跋焘决战!只要击溃北魏主力,则北方可定,柔然自退。届时携大胜之威,南临长江,刘义隆怯懦之辈,或可不战而降!”

  “不可!”户部尚书李繁立刻反对,“王尚书!国库空虚,支撑一场灭国大战,力有未逮!若顿兵坚城之下,迁延日久,粮草不济,南朝再趁机北上,我军危矣!此乃孤注一掷,太过行险!”

  独孤信也皱眉道:“北魏铁骑仍众,且吸取教训,必避免与我正面野战,而诱我深入,倚仗城池消耗我军。攻坚非我所长,即便胜,亦恐是惨胜。”

  崔浩则沉吟道:“或可…先南后北?南朝虽富庶,然兵备不及我精,人心不及我齐。若能以迅雷之势,突破江淮防线,甚至一举拿下建康,则可得江南财赋之地,实力倍增。届时再以全国之力北向,则拓跋焘不足虑矣。”

  “亦不可!”这次反对的是独孤信,“长江天堑,南朝水师强大,我军水战非其所长。且南方河网密布,气候湿热,我军将士多北人,恐生疫病。一旦南下受阻,北魏必倾国来攻,我将腹背受敌,万劫不复!”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一个主张冒险急进,一个主张稳妥先南,皆有其理,亦皆有巨大风险。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始终沉默倾听的陈衍。

  陈衍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幅地图之前,目光如炬,久久凝视。他的手指先划过黄河,又掠过江淮,最终落在长安的位置。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然,朕以为,无论先北先南,皆是赌国运于一战,胜则罢了,若败,则满盘皆输。”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大秦新立,如初生之木,根茎未深,最需要的不是盲目扩张,而是——时间。”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臣:“时间用来彻底推行均田,夯实赋税根基。时间用来兴修水利,推广新式农具,让关中、河西成为真正的粮仓。时间用来鼓励工械创新,保持军械代差。时间用来促进胡汉融合,消弭内部分裂。时间用来培养更多通过科举的新血,替换掉腐朽的旧吏。”

  “因此,朕之决断是:未来三到五年,战略主旨为‘固本培元,西和东守,待机北进’!”

  他手指点向地图:“对北魏,采取守势。依托黄河防线,加固城塞,训练精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精骑小队不断过河袭扰,让其不得安宁。但绝不轻易发起大规模决战。”

  “对南朝,采取稳势。维持现有边界,可通过贸易示好,甚至做出些许让步,麻痹其心。遣使往来,夸大北魏威胁,诱使其继续观望。力求稳住南方,不使其与北魏联手。”

  “对内,则是全力‘固本’!均田、括户、劝农、兴工、办学、融胡…所有内政,皆为此服务。朕要的是一个内部夯实、财力雄厚、民心凝聚的大秦!”

  “待我根基深厚,国力充沛,军械精良,士卒用命之时,”陈衍的手掌猛地握成拳,眼中精光爆射,“再看北魏、南朝,谁有可乘之机!或是拓跋焘按捺不住先行来攻,露出破绽;或是南朝内乱,有机可乘!那时,方是我大军出动,犁庭扫穴,定鼎天下之时!”

  战略已定!不是急于求成的冒险,而是深谋远虑的布局。

  殿内众臣细细品味,皆露叹服之色。皇帝的目光,已超越了眼前的一城一地得失,看到了更远的未来。这才是真正帝王应有的格局与耐心。

  “诸卿,”陈衍沉声道,“前路艰难,然方向已明。望诸卿各司其职,勠力同心,为我大秦,打下那万世不易之基业!”

  “臣等遵旨!愿为陛下,为大秦,效死力!”众臣肃然躬身,声音坚定。

  帝国的未来战略,在这间密室之中,被清晰地勾勒出来。一场以时间和内政为武器的、更为宏大的博弈,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