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枭雄末路-《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

  鬼哭峡的伏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惊惶奔逃的桓玄残军身上。何无忌、刘毅率领的北府伏兵,以逸待劳,从两侧山崖居高临下,箭如飞蝗,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狭窄的谷口瞬间变成了屠宰场。被落鹰坡“神兵”吓破胆的桓玄残兵,建制混乱,毫无斗志,在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哭喊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与滚石的轰隆声、利箭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这支残军最后的挽歌。

  桓玄在少数死忠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侥幸冲出了鬼哭峡的死亡陷阱。但回头望去,身后跟随的士兵已不足三百,个个带伤,人人带血,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落鹰坡上那漫山遍野的“伏兵”阴影,鬼哭峡中血肉横飞的惨状,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彻底压垮了他们的意志。

  “陛下!此地不可久留!北府军很快便会追来!”亲卫统领声音嘶哑,满脸血污。

  桓玄坐在一匹抢来的驽马上,浑身颤抖,眼神涣散。他早已没了帝王的仪态,龙袍破损,金冠歪斜,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溅上的血点。连续的惊吓和惨败,让他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走……快走!”桓玄嘶哑地低吼,声音充满了神经质的恐惧,“往哪里走?哪里没有伏兵?!哪里没有伏兵?!”他如同困兽般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每一片树林、每一座山丘后面,都隐藏着北府军的刀枪和那要命的鼓声!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斥候(其实是北府军故意放回的溃兵)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陛下!前方……前方五里外的野狐岭,发现……发现大队北府军旗号!看架势,是要封堵我们西去的要道!”

  “野狐岭?!”桓玄瞳孔骤缩,那里是通往蜀地的咽喉!他最后的希望之地!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惊慌的呼喊:“左边!左边密林里有烟尘!定有伏兵!”

  “右边河谷!有反光!是刀甲!”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桓玄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分兵!分兵突围!”桓玄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不能让他们一网打尽!分开走!分散他们的兵力!”

  他此刻已完全被恐惧支配,根本无暇判断情报的真伪,只想尽快逃离这无处不在的死亡阴影。他仓促地、近乎疯狂地开始分派:

  “吴……吴参将(一个幸存的低级军官)!你带……带一百人,往野狐岭方向冲!吸引敌军主力!”

  “张校尉!你带几十人,换上流民衣服,往左边密林里钻!”

  “剩下的……剩下最精锐的,随朕!走右边河谷!快!快啊!”

  被点名的军官面如死灰。往野狐岭冲?那简直是送死!但桓玄的命令在恐惧中显得无比狰狞。无奈之下,吴参将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哭喊着,硬着头皮朝着“发现伏兵”的野狐岭方向冲去。张校尉则带着几十个还算机灵的士兵,脱下残破的军服,仓惶钻入左边的密林。

  桓玄自己,则在最忠心、也相对最精锐的不足五十名铁鹞子亲卫的保护下,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右边那条看似平静、水流湍急的河谷小道。他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河谷地形复杂,或许能甩掉追兵?只要逃出生天,进入蜀地……

  刘裕一身玄甲,按刀立于高坡之上,如同一尊冰冷的战神雕像。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通过千里镜(简易的单筒望远镜,此时可设定为缴获或陈衍仿制),将桓玄仓惶分兵、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景象尽收眼底。

  “鱼儿……终于彻底乱了方寸。”刘裕放下千里镜,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至极的笑意。陈衍的“纸甲惊魂”不仅吓破了桓玄的胆,更彻底打乱了他最后一点组织力。此刻的分兵,无异于自断臂膀,将最后一点力量也白白分散消耗!

  “何无忌!”刘裕的声音斩钉截铁。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轻骑,追击那支伪装流民入林的溃兵!务必全歼,不留后患!”

  “诺!”

  “刘毅!”

  “在!”

  “野狐岭方向那支诱饵,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得令!”

  刘裕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了那条湍急的河谷,锁定了那支簇拥着桓玄、正沿着河滩亡命奔逃的小股精锐骑兵!那是桓玄最后的核心,也是他刘裕此战最终的目标!

  “其余轻骑,随我来!”刘裕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他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如龙!

  “目标——桓玄!杀——!!!”

  “杀——!!!”震天的怒吼响起!早已蓄势待发的数百北府军最精锐的轻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在刘裕的亲自率领下,卷起漫天烟尘,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桓玄遁逃的河谷方向,狂飙突进!

  桓玄伏在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湍急的流水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腔而出。亲卫们紧紧环绕着他,拼命抽打着战马。河谷两侧是高耸的山崖,前方河道曲折,希望仿佛就在前方……

  然而,希望转瞬即逝!

  身后,如同闷雷滚地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桓玄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河谷入口处,烟尘冲天!一面熟悉的、猎猎作响的“刘”字大旗,如同死神的招魂幡,出现在烟尘的最前方!旗下,那员玄甲大将,正是他此生最大的梦魇——刘裕!

  “刘寄奴!”桓玄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魂飞魄散!他拼命鞭打坐骑,但驽马如何跑得过北府军蓄养的精锐战马?距离在飞速拉近!

  “保护陛下!挡住他们!”亲卫统领目眦欲裂,嘶声怒吼。数十名忠心耿耿的铁鹞子亲卫,猛地勒转马头,抽出兵刃,带着决死的悲壮,逆着奔逃的洪流,朝着汹涌而来的北府轻骑反冲而去!他们要用血肉之躯,为桓玄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螳臂当车!

  刘裕一马当先,面对反冲而来的桓玄亲卫,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手中的环首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

  “挡我者——死!”

  刀光过处,血雨纷飞!刘裕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身后的北府轻骑,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将这支小小的、试图阻拦的卫队淹没、碾碎!惨叫声被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中,残肢断臂抛飞,鲜血染红了河滩!

  障碍清除!前方,桓玄那仓惶的背影,已近在咫尺!

  刘裕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战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瞬间跨越了最后的距离!他手中的环首刀高高举起,刀锋直指那个曾高高在上、如今却狼狈如丧家之犬的身影!

  “桓玄!纳命来——!!!”

  冰冷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在狭窄的河谷中炸响!那柄饱饮了无数敌人鲜血的环首刀,带着刘裕积郁多年的怒火、北伐的壮志、以及终结这个乱世枭雄的决绝,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死亡弧线,朝着桓玄的后颈,狠狠劈落!

  阳光刺眼,刀光更寒。

  奔逃的身影骤然僵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枭雄末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