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吞寂炼虚与茧之凝望-《玄尘道涂2》

  “噗——”

  林风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又重重落地,鲜血混杂着灰白死气从口中喷出,在地面晕开一滩诡异的痕迹。他蜷缩着身体,每一寸血肉、每一分新生的道基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那缕被强行吸纳进来的“寂灭”之力,精纯、冰冷、带着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如同一条失控的毒龙,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它所过之处,新生的、金灰交织的道基光丝寸寸断裂,心灯的光芒被压制得摇摇欲坠,连那始终共鸣的星骸之核,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不再是外部的侵蚀,而是内部的崩解!主动吸纳“寂灭”,无异于将最猛烈的毒药直接注入心脏!

  “林风!”柳云瑶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不要钱般涌入林风体内,试图修复那飞速瓦解的新道基,驱散那致命的死气。

  但她的生命能量,在这纯粹的“寂灭”面前,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瞬间便被蒸发、同化,不仅无法起到修复作用,反而像是助燃剂,让那灰白死气更加活跃了几分!

  “别……碰我!”林风从牙缝中挤出声音,猛地推开柳云瑶的手。他脸色惨白如鬼,瞳孔中金灰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被纯粹的苍白覆盖。

  毁灭!彻底的毁灭近在眼前!

  他感受到了,那不仅仅是力量的消散,更是“存在”本身的瓦解。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意志,都在那“寂灭”之力的冲刷下变得模糊、淡化,仿佛要回归于“无”。

  不!绝不能!

  识海深处,那盏“心灯”投影在绝对的压力下,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光芒!那不是能量的光辉,而是意志的燃烧,是无数融入他体内的“存在印记”在绝境中发出的最后呐喊!

  星灵之梦号的欢笑,老芬利的托付,柳云瑶的泪眼,凌影的守护,观星者的悲壮,无数文明火种的希冀……一幅幅画面,一段段情感,如同最后的锚链,死死拴住他即将飘散的意识。

  “我……存在!”

  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破开混沌的初光,照亮了他即将沉沦的识海。

  也就在这一刻,那原本即将彻底碎裂的“星骸之核”,在这极致的内外压力与林风不灭意志的冲击下,发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蜕变!

  “咔……咔嚓……”

  并非碎裂的声音,而是某种……枷锁被打碎、亦或是更深层次结构被激活的声响!

  星骸之核,那灰白色的核心,猛地向内塌陷,化作一个微不可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点”。这个“点”出现的瞬间,林风体内那狂暴的“寂灭”之力,像是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向那个“点”!

  不是被抵抗,不是被驱散,而是……被容纳!被吞噬!

  与此同时,林风那濒临崩溃的新道基,那由意志与存在意义编织的金灰光丝,也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缠绕上那个“点”,与涌入的“寂灭”之力一同,被卷入其中!

  吞噬、炼化、重构!

  那微小的“点”,仿佛成了一个绝对的熔炉。一边是代表终结与虚无的“寂灭”,一边是代表存在与希望的“心火”与“印记”。这两种绝对对立的力量,在这熔炉之中,被强行挤压、粉碎、然后……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开始缓慢地……融合!

  不再是简单的平衡共存,而是更深层次的……物质与反物质般的湮灭与新生!

  一缕缕极其细微、却散发着难以言喻气息的“混沌色”气流,从那个“点”中缓缓流淌而出。这气流非黑非白,非生非死,仿佛蕴含着一切可能性的初始,又带着万物终结后的空无。它流过之处,林风那破碎的道基不再瓦解,反而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玄奥的方式重新编织;他肉身的裂痕,在那气流的浸润下,不再散发死气,反而透出一种内敛的、如同未经雕琢的宇宙原石般的光泽。

  痛苦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毁灭的痛苦,而是一种破而后立、打碎自身原有框架、向某种未知形态蜕变的极致煎熬。

  林风紧闭双眼,身体无意识地剧烈颤抖,汗水、血水混合着排出的杂质瞬间被蒸干。他的气息在微弱与一种原始的、古老的磅礴之间剧烈起伏。

  ……

  外界。

  那道抹杀一切的苍白光束,在林风强行抽取其一缕本源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虽然仅仅是一瞬,并且光束很快恢复了稳定,继续侵蚀遗迹的外壳,但那种凝滞,以及凝滞中透出的那一丝被“窃取”了力量的异常,却清晰地被“吞噬之茧”那庞大的意志所感知。

  苍白漩涡的扭曲变化微微一顿。

  漩涡中心那片连接着“无”的黑暗,仿佛……“聚焦”了。

  它不再仅仅是无差别地释放抹杀意志,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那个刚刚产生了异常吸力的点,投向了点之后,那“群星之遗”的核心球形空间,更确切地说,是投向了正在其中经历着匪夷所思蜕变的……林风!

  一种冰冷、浩瀚、不带任何情感,却蕴含着最纯粹“好奇”与“探究”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穿透了层层遗迹的阻隔,无视了那些仍在顽强闪烁的“存在宣告”符文,直接降临到了球形空间之内!

  这股意志扫过,柳云瑶和凌影瞬间如坠冰窟!她们感觉自己的思维、真元、甚至存在本身,都在这意志的扫视下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彻底解析、然后归于虚无!

  这就是“寂灭”显化体的直接凝视!

  凌影闷哼一声,强行融入更深的阴影,试图避开这意志的锁定,但她感觉自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雪人,无所遁形。柳云瑶则死死守在林风身前,尽管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却依旧倔强地撑起一道青绿色的生命光幕,试图为林风争取哪怕多一瞬的时间。

  然而,那庞大的意志只是轻轻掠过她们,并未停留。它的全部“兴趣”,都集中在了蜷缩在地、气息混乱而奇特的林风身上。

  那意志,似乎在“观察”,在“分析”林风体内正在发生的、那违背了“寂灭”常理的融合过程。

  观察的结果,似乎是……“不理解”。

  于是,那意志做出了更进一步的举动。

  又一道凝练的苍白光束,自漩涡中心射出!但这一次,并非针对遗迹的整体结构,而是无比精准地、如同手术刀般,射向林风所在球形空间对应的外部装甲区域!并且,这道光束中蕴含的“抹除”意志,更加集中,更加……具有“针对性”!

  它要强行撕开阻碍,更直接地“接触”和“研究”这个异常的“矛盾性存在”!

  “不好!”柳云瑶和凌影同时色变。

  遗迹能量早已濒临枯竭,外层的“存在宣告”符文在之前的抵抗和能量中断后已光芒黯淡,根本不可能挡住这集中力量的一击!

  一旦被这道光束直接命中核心区域,别说林风正在关键时刻,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们,也绝无幸理!

  千钧一发之际!

  球形空间中央,那原本因能量被抽走而变得极其黯淡的“秩序之源”光晕,突然再次亮起!并非乳白色,而是……一种与林风体内流淌出的“混沌色”气流相近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

  是林风!

  他在与体内那个“点”挣扎的同时,竟然还能分出一丝心神,通过守墓人的权限,将他体内新生出的、那微乎其微的“混沌色”气流,逆向注入了“秩序之源”!

  这并非能量补充,而是一种……本质层面的“浸染”与“激发”!

  得到这丝“混沌色”气流的激发,“秩序之源”仿佛被唤醒了某种尘封已久的底层协议!它不再试图构建强大的防御或发动攻击,而是将最后残存的所有能量,连同那丝“混沌色”气流本身蕴含的特质,全部转化为一种……无形的、覆盖整个球形空间的……“信息迷雾”!

  这不是能量屏障,也不是物理隔绝,而是一种基于“观星者”文明最高信息技术的——存在遮蔽力场!

  力场展开的瞬间,那道精准射来的苍白光束,在穿透遗迹外层、即将抵达球形空间的刹那,突然失去了明确的目标锁定!

  在“吞噬之茧”的感知中,那个散发着奇特“矛盾”气息的异常点,其存在的信息变得模糊、混乱、甚至自相矛盾起来。仿佛那里同时存在着无数种可能的状态,又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

  光束在球形空间的外部结构处徒劳地侵蚀、抹除着金属与空间,却无法再精准地找到林风的确切坐标。

  那庞大的意志中,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困惑”情绪。

  它“看”着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苍白漩涡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表面的电路板纹路明灭闪烁得更加急促。

  它无法理解。一个弱小的、濒临消亡的“存在”,为何能引动它本体的力量,为何能产生这种连它的“归无秩序”一时都无法彻底解析的“迷雾”?

  这种“未知”,这种“无法理解”,对于代表着绝对“终结”与“既定”的“寂灭”而言,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异常。

  苍白漩涡的中心,黑暗开始加深,更加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汇聚。它不再满足于远程抹杀,似乎……准备采取更直接的方式,降临此地,亲手“拨乱反正”!

  球形空间内。

  “信息迷雾”暂时屏蔽了锁定,但柳云瑶和凌影都能感觉到,外界的威胁并未解除,反而在升级!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有增无减!

  而林风,依旧处于那种危险的蜕变之中,身体表面的混沌色气流时隐时现,气息极不稳定。

  “不能坐以待毙!”凌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如果想强行降临,这层迷雾挡不住多久!”

  柳云瑶看着林风,又看向那黯淡的“秩序之源”和周围墙壁上无数文明火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还有一个办法……”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次级控制中枢的方向,“守墓人艾尔丹说过,他给予了林风启动‘群星之遗’紧急协议的部分权限……或许,那个协议,并非指防御或攻击……”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一个文明在面临最终毁灭时,除了战斗和保存,可能还会留下的……最后的手段。

  她身影一闪,再次冲向次级控制中枢。

  中枢内,水晶操作台因为能量匮乏而光芒微弱。柳云瑶将手按在上面,不顾神念消耗,强行搜寻着与“紧急协议”、“最终手段”、“同归”等相关的信息条目。

  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需要特定权限密钥才能访问的底层目录中,她找到了一个标记为【███-最终指令-███】的选项。

  选项旁边,有一行小小的、由“观星者”文字写就的注释:

  “当希望渺茫,火种濒危,唯有以此,或可于绝境中,撕开一线未知。——艾尔丹,末代守墓人。”

  柳云瑶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尝试调动林风赋予她的那部分权限气息,接触这个选项。

  【警告:启动“最终指令”将消耗“群星之遗”全部剩余能量及部分“文明火种”存在基质,后果不可逆。是否确认?】

  消耗部分……文明火种?

  柳云瑶的手颤抖了一下。这意味着,要为了渺茫的生机,牺牲掉一部分“观星者”文明誓死守护的东西!

  但……若不如此,所有火种,连同他们,都将在此刻彻底湮灭!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外界那庞大的意志正在凝聚更强的力量,信息迷雾已经开始波动。

  她一咬牙,将林风的权限气息与自身决绝的意念,一同注入!

  【权限验证通过。“最终指令”——“虚空放逐”,开始激活……】

  操作台发出最后的光芒,整个“群星之遗”残余的能量,以及墙壁上,大约十分之一的文明火种格子,其光芒瞬间黯淡、消散,其中封存的存在基质被强行抽取,化作一股无法形容的、扭曲空间与因果的力量,汇聚于遗迹核心!

  ……

  外界,“吞噬之茧”的显化体,那苍白漩涡中心的黑暗已经凝聚到了极致,一道更加凝实、仿佛能贯穿诸天万界的苍白光矛,即将射出!

  就在这时!

  整个“群星之遗”遗迹,猛地发出了最后的、回光返照般的强光!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在其核心处,空间结构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碎、然后朝着某个不可预测的、深不见底的“虚空”维度,猛地……弹射了出去!

  并非空间跳跃,而是更加粗暴、更加不可控的……空间放逐!

  以牺牲部分火种和全部剩余能量为代价,将自身所在的一片空间,强行放逐向连“观星者”文明都未能完全探明的、法则混乱的未知虚空!

  “嗡——!”

  苍白光矛射出,却只贯穿了一片正在急速坍缩、消失的虚无空间泡影。

  那庞大的苍白漩涡凝固了一瞬,其意志中第一次传递出了类似“……丢失目标……计算错误……”的混乱波动。

  它“看”着那片空荡荡的星域,那里只剩下被抹除一部分的虚无,以及一丝残留的、混乱的空间涟漪。

  那个异常的“矛盾性存在”,连同那个本该被彻底抹除的文明遗迹,一起……消失了。

  去了哪里?未知。

  是否会归来?未知。

  这种彻底的“未知”,让代表着“既定终结”的“寂灭”显化,陷入了短暂的、程序无法处理的逻辑僵局。

  苍白漩涡在原地缓缓旋转了片刻,最终,那浩瀚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庞大的显化体也逐渐淡化,重新融入四周灰白色的星骸雾霭之中。

  星辰墓场,再次恢复了它亿万年的死寂。

  只是在这死寂之中,多了一个未被完成的抹杀,以及一个被投入无尽未知的……变数。

  而被“虚空放逐”的“群星之遗”核心区域,则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承载着昏迷的林风、身心俱疲的柳云瑶和凌影,以及剩余百分之九十的文明火种,朝着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漂泊而去。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虽微弱,仍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