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那个冷情冷肺的白月光 4-《恶人自有善人嬷》

  问道宗一行人离开宗门已有月余,此次是为历练门下弟子。

  除了大师兄张天昊,队伍中还有十几名内门精英弟子,以及几位负责护卫和指导的金丹期执事。

  秘境入口位于一片荒芜的赤色山脉深处,空间波动极不稳定。

  待眼前景象稳定,众人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已非来时的修真界。

  天空是压抑的昏黄色,不见日月,只有浑浊的光线勉强照亮大地。

  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黑色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灵气稀薄且驳杂,让习惯了宗门内充沛灵气的弟子们感到些许不适。

  “大师兄,此地灵气有异,大家需运功抵御。”一位金丹执事警惕地观察四周,向张天昊禀报。

  张天昊在这片荒芜中依旧显得纤尘不染,皎皎如月。

  “无妨,谨慎前行即可。”

  张天昊都快嫌弃死这个地方了。

  不过好在那个老东西给他的法宝多。

  张天昊随时都可以补充灵力,还能继续修炼。

  原本有些紧张的弟子们,听到大师兄发话,顿时安心不少,纷纷调整气息,紧跟在他身后。

  不为别的,就为想和大师兄在秘境擦出点爱的火花。

  他们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行进了数日,除了偶尔遇到些低阶的、被魔气侵蚀的妖兽,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未见到任何活人踪迹。

  张天昊有些着急了。

  再不找到点东西。

  他怎么回宗门交代?

  就在众人开始怀疑这秘境是否只是一片不毛之地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奇特韵律的鼓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有动静!”队伍立刻警觉起来。

  张天昊凝神细听片刻,淡淡道:“是人声,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方向东南,约百里外。”

  百里距离,对于修真者而言不算远。

  众人精神一振,总算找到了可能的线索,立刻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疾行。

  越是靠近,鼓声便越发清晰,那鼓点沉重而诡异,敲击在人心上,带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空气中开始混杂着烟火气和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张天昊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

  好像鬼故事就是这样演的。

  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所有问道宗弟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丘下方,是一个依着干涸河床建立的破败村落。

  村落中央有一片开阔的广场,此刻广场上聚集了数百名村民。

  这些村民无论男女老少,皆身着简陋的粗麻布衣,面容枯槁,眼神麻木,脸上用不知名的颜料画满了诡异的符文。

  他们围成一个圈,正随着中央几名戴着狰狞面具的祭司的动作,匍匐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低沉而狂热的吟唱。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垒砌的简陋祭坛。祭坛上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图案,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祭坛顶端,捆绑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童。男童瘦骨嶙峋,浑身脏污,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着,却被粗糙的绳索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祭坛前方,一个身形佝偻、手持白骨权杖的老祭司,正高举着一个盛有暗红色液体的骨碗,向着祭坛上方那尊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浓郁邪气的石像祷告。

  那石像隐约是人形,却生有数条手臂,面目狰狞,透着一股远古的蛮荒与恶意。

  “他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个年轻的弟子捂住嘴,声音带着颤抖。

  “血祭……是活人血祭!”一位见多识广的金丹执事脸色铁青,语气中充满了厌恶,“这群愚昧土着,竟想用童男之血祭祀邪神,真是罪孽!”

  此话一出,所有问道宗弟子顿时群情激愤。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可是个孩子啊,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大师兄,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对!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乃我辈修士本分。”

  弟子们义愤填膺,纷纷看向张天昊,等待他的决断。

  在他们看来,善良正直如大师兄,见到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定然比他们更加愤怒,一定会出手拯救那个无辜的孩子。

  张天昊立于山丘之上,白衣在昏黄的天光下依旧醒目。

  他平静地看着下方那疯狂而愚昧的仪式,内心却是一片漠然。

  血祭?邪神?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这片土地上土着居民延续了不知多少年的生存方式。

  弱肉强食,为了族群的延续而牺牲个体,在修真界乃至凡俗世界,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这孩子的生死,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这村落的存亡,又与他何干?

  他们不过是误入此地的过客,何必插手当地风俗。

  万一招惹了那所谓的“邪神”,平添麻烦,耽误了宗门任务,才是得不偿失。

  这些师弟师妹,还是太过年轻热血。

  不过人,他还是要救的。

  他是问道宗大师兄,是众人眼中的白月光。

  他必须符合他们的期待。

  于是,在那老祭司即将把骨碗中的液体泼向男童,吟唱声达到顶峰,所有村民陷入癫狂之际,张天昊动了。

  他轻轻一步踏出,身形便出现在广场上空。

  “嗡——”

  仿佛有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狂热的鼓声和吟唱戛然而止。

  所有村民,包括那些祭司,都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降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惊恐地望向空中那道白色的身影。

  昏黄的天光下,张天昊衣袂飘飘,周身仿佛自带清辉,与这污秽血腥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面容清俊绝伦,宛如天神下凡,审视着芸芸众生。

  “邪祭害人,天道不容。”他开口,“此子,我带走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竟无人敢动。

  那老祭司最先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愤怒,他举起白骨权杖,指向张天昊,用嘶哑的声音吼叫着土着语言,似乎在斥责他的亵神之举,命令村民攻击。

  几个强壮的、脸上涂满油彩的土着战士,在祭司的鼓动下,壮着胆子,挥舞着石斧和骨矛,嚎叫着冲向祭坛,想要阻止张天昊。

  “保护大师兄!”

  “拦住这些蛮子!”

  山丘上,早已按捺不住的问道宗弟子们见状,立刻纷纷祭出飞剑法器,化作一道道流光,冲入广场。

  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个修为精湛,法器犀利,对付这些只有蛮力的土着战士,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就将冲上来的人打翻在地,但却都手下留情,并未取其性命,只是将其制服。

  这是名门正派的修养。

  张天昊:真是虚伪。

  还不是喊着蛮子就上了。

  混乱中,张天昊已然轻飘飘地落在了祭坛上。

  他看也没看那些狰狞的石像和符文,径直走到那男童面前。

  男童连哭都忘了,只是眼睛,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好看得不像真人的白衣仙人。

  张天昊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划,那捆绑男童的粗绳便应声而断。

  他俯身,将瑟瑟发抖的男童抱了起来。

  近距离看到大师兄如此温柔地拯救一个卑微的土着孩童。

  下方正在行侠仗义的师弟师妹们,眼中崇拜和爱慕更甚。

  “大师兄真是太善良了!”

  “面对如此污秽之人,大师兄依旧保持着悲悯之心。”

  ……

  张天昊:666,盐都不盐了,都喊着污秽之人了,你们能好到哪里去。

  张天昊抱着男童,感受着那孩子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小小身体,内心却毫无波澜,觉得这孩童身上的污垢和异味有些碍事。

  但他脸上,却是怜悯与温柔,他轻轻拍了拍男童的背,温声道:“别怕,没事了。”

  不仅安抚了怀中的孩子,更让周围奋战的弟子们如同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

  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大师兄,不仅修为高深,更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

  张天昊抱着男童,身形再次飘起,对着下方弟子们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话音落下,他率先化作一道白虹,向着村落外掠去。

  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摆脱纠缠,紧随其后。

  那些土着村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劫走了祭品,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嚎叫,却无力追赶。

  一行人迅速远离了那个充满愚昧与绝望的村落,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喧嚣,才在一处相对安全的石林停了下来。

  弟子们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壮举。

  “哼,那些蛮子,竟敢用活人献祭,真是该死。”

  “还好大师兄果断出手,不然那孩子就……”

  “大师兄真是我辈楷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天昊身上,尤其是他怀中那个逐渐停止颤抖,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又怯生生地看着他的男童。

  张天昊将男童轻轻放下。

  立刻有细心的女弟子上前,拿出清水和干净的布帛,小心翼翼地替男童擦拭脸上的污垢。

  当污垢褪去,露出男童清秀却苍白的小脸时,众人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其实颇为标志,只是长期营养不良,显得十分瘦弱。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一个弟子温和地问道。

  男童怯生生地看了看周围这些衣着光鲜、气质非凡的仙人,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张天昊身上,似乎认定这个救了他的、最好看的白衣仙人才是主心骨。

  他小声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说道:“我…我叫石头…没有家…是祭品……”

  听到这话,弟子们更是心生怜悯。

  “可怜的孩子……”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等出了秘境,我们带你回问道宗。”

  “对!大师兄,我们收留他好不好?”

  众人又看向张天昊,等待他的决定。

  张天昊看着眼前这个被救下的麻烦,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带回宗门?

  一个毫无灵根的土着孩童,带回宗门又能做什么?

  杂役?

  张天昊并不关心这个孩子,浅笑:“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暂且让他跟着吧,待离开秘境后,再为他寻个安身之处。”

  “大师兄真是太好了!”

  弟子们纷纷赞叹,看向张天昊的目光充满了敬仰。

  那名叫石头的男童,虽然不太明白“问道宗”是什么,但也能感受到这些仙人。

  尤其是那位白衣仙人的善意,他怯生生地走到张天昊脚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了张天昊洁白的衣角。

  张天昊垂下眼,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住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角,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真是没规矩啊。

  但他反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石头的头发,动作温柔无比。

  这一幕,落在其他弟子眼中,更是觉得大师兄心地善良,连对一个卑微的土着孩童都如此温柔体贴。

  唯有张天昊自己知道,他此刻的温柔有多假。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

  只是说出去好听了些。

  救下一个孩童。

  至于那孩童的未来,那村落可能因献祭失败而遭受的“神罚”。

  张天昊一点也不关心。

  ……

  疼。

  这是石头有记忆以来,最熟悉的感觉。

  饥饿的绞痛,寒冷的僵痛,被随意踢打辱骂后的淤痛。

  以及作为祭品被圈养起来后,日复一日等待最终时刻降临的恐惧。

  他叫石头,没有姓。

  名字是村里一个快死的老乞丐随口给的,说他命硬,像河滩上没人要的石头。

  他不知道自己多大。

  七八岁?或者更小?

  没人关心这个。

  从他懵懂记事起,他就生活在村子最边缘那个漏风的、堆满杂物的破棚子里,靠着捡拾别人丢弃的残羹冷炙,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

  他的村子,在一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

  土地贫瘠,长不出像样的庄稼,只有一些耐旱的、带刺的怪异植物。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远古时期一场神战留下的诅咒之地,他们是被神遗弃的子民。

  唯一的希望,就是每隔数年,向沉睡的“荒古之神”献上最纯净的祭品,祈求神灵息怒,赐予微薄的雨水和生机。

  而石头,就是这一代被选中的祭品。

  据说他出生那天,天降异象。

  或许只是一场稍大的沙暴。

  祭司说他身具污秽,是不祥之人,但也正因这不祥,他的灵魂才最适合献给喜怒无常的荒古之神,用以平息神的怒火。

  于是,他从一出生,命运就被注定。

  像牲口一样被圈养,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被送上祭坛,剜心沥血,完成他的使命。

  可是那天。

  他的神明真的出现了

  ——是张天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