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年奔京城-《尘戮》

  沈铁衣掀开帐帘时,带进一股刺骨寒风。

  他甲胄未卸,战斧上还凝着未化的霜,开口便是——

  “秦统领出事了。”

  帐内烛火猛地一晃。

  徐明远手中茶盏顿在半空,茶水纹丝未漾。南宫城霍然起身,饮血刀“铮”地出鞘三寸,刀光映得帐壁生寒。

  “三日前。”

  沈铁衣将染血的雷纹密信拍在沙盘上,“京中暗桩截获兵部密档——秦映雪入京次日便被软禁在稽查院别院。”

  他斧尖挑开信纸火漆,露出半幅血绘的囚室图,“叶绥梁的稽查卫,早半个月就埋伏在进京官道上了。”

  沧州城·旧巷临时医馆

  袁阳的金针停在伤兵膻中穴上。

  “......秦将军走前烧了折冲府景王密档。”忠叔咳着血沫,将半块焦黑的令牌塞进他手中,“如今叶绥梁的人把持了沧州六门,连南宫将军的亲卫都被换了岗。”

  药碾里的当归突然爆出火星。

  袁阳耳根发热如烙铁,恍惚看见秦映雪离城那夜——

  她将雷纹簪插进他发髻时说:“小子,这根簪子若烫了......”

  雷纹簪尾此刻正灼穿他袖袋。

  沧州东大营中军帐

  “老子现在就去剁了叶绥梁!”

  南宫城一刀劈裂案几。

  徐明远剑鞘压住他手腕:“你这一刀下去,秦映雪的人头明日就会挂在刑部辕门。”

  他忽然看向帐外风雪,“那小子呢?”

  沧州城北门内

  袁阳远远望向城头,稽查卫的火把正汇向刺史府。

  他怀中雷纹簪烫得惊人。

  “这次......”少年扯下医者青衫。

  “换我救你。”

  马蹄踏碎官道薄冰时,东大营突然响起集结鼓——

  徐明远的霸剑终于出鞘,剑光如雪,照亮了沈铁衣战斧上那句新刻的铭文。

  袁阳驻足于铁匠铺前时,檐下淬火的水槽尚浮着未散的药香。

  老周头独臂抡锤的剪影映在窗纸上,火星溅过“周氏铁铺”的残匾——那“氏”字早被契骨人的弯刀削去了半边。

  “滚进来。”门内传来沙哑的嗓音,“别踩老子的铁渣。”

  油灯下,老周头用铁钳从暗格勾出个樟木箱。箱开时陈年雪松气扑面而来,露出:

  一杆“青龙穿云枪”,枪身蟠龙纹里暗藏七枚透骨钉,尾纂旋开竟是空心药囊;

  一柄“断雁斩鳞刀”,刃口叠着九十九层寒铁,刀背血槽里凝着发黑的陈血;

  一副“金丝御岳甲,以天山冰蚕丝混玄铁丝编就,内衬还缝着半张焦黄的《百兵谱》。

  老周头独眼盯着少年稚嫩的面容,突然掀开地砖。

  锻炉轰然移位,露出埋在地下的陨铁匣——

  “玄铁金精锤”现世时,整间铺子的兵器架嗡嗡震颤。

  四棱八角,南瓜大小的锤头泛着无边星芒,左锤纹北斗,右锤刻南斗,锤柄缠着浸透火油的蛟筋。

  “左手四百六十七斤,右手五百三十四斤。”

  老周头喉头滚动,“此锤横挡无敌,能力破万军。”

  他铁钳般的手猛地扣住袁阳腕脉,“但非生死绝境,不可擅用。”

  袁阳指尖刚触锤柄,掌背青筋突然蔓出血管状红纹。

  双锤入手刹那,他脚下青砖裂如蛛网,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枪是秦统领订的,刀是融了陨铁进去。”

  老周头将药铃系在锤柄上,“这对锤......”,“是给你挣条活路!”

  血珠滴落锤面,星纹竟活物般吞噬鲜血。袁阳抢过双锤舞个半式,锤风掀翻整面兵器架,而药铃未响分毫。

  “记住,锤出无悔。”

  “用的时候——别回头看。”

  袁阳双手刚握住锤柄,老周头突然暴喝一声,独臂筋肉如蟒蛇绞动,一记“开山炮“直轰面门!拳风撕裂空气,竟在油灯火苗上扯出三尺真空!

  “接招!”

  袁阳双足陷地三寸,双锤交叉成十字硬撼。

  “铛——“的巨响震得房梁灰尘簌簌,他双臂衣袖“刺啦”炸裂,露出青筋暴起的前臂。

  老周头拳势未衰,变招“五岳倾”,独臂抡圆如战斧劈落!

  “来得好!”

  袁阳左脚猛跺,青砖“咔”地裂出丈余沟壑。

  右锤自下而上撩出“掀海式”,锤风卷起地上铁砧砸向屋顶。

  老周头大笑闪避,袁阳左锤已接“撼地式”,四百斤重锤轻若鸿毛点地,整间铁匠铺的地砖如浪翻涌!

  “好个举重若轻!”

  老周头独眼精光暴射,突然使出土匪“黑虎掏心”。

  这一爪下去,三寸铁板都能捅穿,却见袁阳双锤如蝶穿花,锤柄尾纂精准点中他腕脉要穴。

  老周头手臂一麻,袁阳的锤风已压到他鼻尖前三寸——

  “轰!”

  双锤突然变向砸向身侧,五百斤玄铁锤轻飘飘停在半空。

  锤风余波将兵器架上的十八柄钢刀齐腰斩断,断刃“哆哆哆”钉入梁柱,排成个“止”字。

  老周头喉结滚动,看着袁阳收锤时连灰尘都没惊动:“好小子...这“锤听劲”的境界,老子练了四十年都没摸到边!”

  少年收势,将双锤负在背上。

  袁阳抱拳一礼,眼中战意消散:“多谢师父指点。”

  周老头挥了挥手:“滚吧,别让秦丫头久等。”

  药铃轻响间,他踏出铁匠铺的门槛,雪地上竟只留下半寸浅痕。

  “这小子...”

  老周头揉着发麻的手腕,突然踹翻熔炉。

  炉灰飞扬间,露出地下暗格里一柄断锤…

  袁阳负锤上马,向东疾驰而去。

  身后,老周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小子...将来的成就,怕是要远超老夫啊...”

  马嘶破晓,袁阳负锤出城时,东大营狼烟正化作龙形。

  老周头独臂举起熔炉,将半卷《锻器谱》投入烈火。

  “叮铃——”

  药铃在风雨中自鸣,袁阳抖开缰绳。

  未察觉,身后铁匠铺的炉火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