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诡异红气球9-《恐怖故事1》

  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红。

  不是鲜血的红,而是那种饱满的、油腻的、令人作呕的气球红。它覆盖了我的视野,像一层厚厚的、活着的膜。我能“感觉”到光线透过这层红膜的变化——外面天亮了,但这光芒被过滤得诡异而温暖,带着一种不祥的孕育感。

  听觉变得古怪而遥远。街道的嘈杂声——车辆的引擎、模糊的人声——都像是隔了几重水传来,闷闷的,扭曲变形。但另一种声音却异常清晰,甚至被放大了。

  那是我自己的……内部的声音。

  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汩汩声,被一种更响亮、更规律的搏动声覆盖、引导。咚……咚……咚……缓慢,沉重,像一个巨大的、沉睡的心脏在我体外跳动。是那只最大的气球吗?还是所有“血饵”同步后的共鸣?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全身皮肤被进一步拉伸的紧缚感。不是很痛,是一种极致的、令人疯狂的发胀感。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不断打入空气的面团,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抗议这种充盈。

  最恐怖的是那种“孵化”的感觉。

  老中医绝望的话语在我猩红的脑海里回荡——“它们是在用你的血和魂……孵化……”

  我能“感觉”到那些东西。那些之前吸附在我伤口上的“血饵”,它们没有消失。它们像是融化了一般,顺着那些蔓延开的红色蛛网纹路,成为了我新“皮肤”的一部分,成为了这巨大“气球”内壁上的一个个搏动的节点。它们不再是独立的,它们是一个整体。

  而我,我被困在这个整体内部。我的意识,像一颗被包裹在果实最中心的、即将腐烂的籽。

  我不是我了。我是一个容器。一个正在被填充、等待成熟的……卵。

  外面世界的声音偶尔会变得清晰一瞬。

  我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呼,声音尖锐而充满恐惧:“天哪!那是什么?!快看那个!”

  脚步声杂乱地跑近,又猛地停住。

  “呕——”有人干呕起来。

  “像……像个人形的……巨大的……肉气球……”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上面还有东西在动……在发光……”

  “报警!快报警!”

  报警?没用的。陈主任那张肥腻的脸在我猩红的视野里闪过。他们是一伙的。或者,警察来了又能怎样?对着一个不断膨胀的、人形的红气球开枪吗?

  咚……咚……咚……

  搏动声更响了。我的肿胀感更强了。我能“感觉”到我的形状——我瘫坐的姿势被固定了,四肢和躯干都在均匀地鼓胀,变成一个盘坐着、不断变大的诡异球体。我的脸……我的脸一定也被拉伸得面目全非,五官模糊,只剩下那张由红色血管纹路构成的“面具”。

  时间失去了意义。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几个小时。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街道的嘈杂。来了。他们还是来了。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门开关的声音。嘈杂的、紧张的呼喊声。

  “后退!全体后退!设立警戒线!”一个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但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报告!无法识别目标!重复,无法识别目标!它……它还在膨胀!”

  “尝试沟通!”

  没有人敢靠近。我能“感觉”到他们围成的圈子,那种混合着恐惧、恶心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像一圈无形的墙。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用耳朵,而是通过我这具正在气球化的身体“感受”到的。

  一种极细微的、非常有规律的……

  叩。叩。叩。

  像是有人用指尖,在我这层越来越薄、越来越紧绷的“皮肤”外,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欣赏意味地……敲击着。

  它来了。

  那个“吹气的人”。或者,是它的使者。那个抱气球的小女孩。

  它穿过警察的警戒线,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阻止它?还是……没有人能看见它?

  敲击声停在了我的“额头”位置。

  然后,一种冰冷的、滑腻的触感,隔着我薄薄的“皮肤”,印在了那里。

  像是一只手。一只很小,很冰冷的手。

  它在抚摸。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完工的作品。

  紧接着,一种细微的、湿热的……气流声?

  不。不是气流。

  是……吹气的声音!

  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正对着我的“额头”!

  它隔着我这层气球皮,正在往里面……吹气?!

  它不需要破开我!它只需要最后一点点“气”,就能完成这最后的“孵化”!

  “呃啊啊啊——!!!”

  我在内部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地挣扎,但这具气球身体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内部压力的增大,膨胀的速度猛地加快!

  外面的警察似乎也发现了异状。

  “目标膨胀加速!重复,膨胀加速!”

  “后退!继续后退!”

  “指挥官!怎么办?是否……是否采取强制措施?”

  恐慌在蔓延。

  但那个冰冷的抚摸和那细微的吹气没有停止。

  咚!!咚!!咚!!

  内部的搏动声变成了疯狂的擂鼓!震得我意识都在发颤!

  紧缚感达到了极限!我觉得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视野里的红色亮到了极致,几乎变成白色!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彻底湮灭的那一刻——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感觉,骤然消失。

  搏动停止了。

  膨胀停止了。

  吹气声……也停止了。

  一种极致的、完整的……“成熟”感,笼罩了我。

  我变成了。

  我成了一个 finished product(成品)。

  一个完美的、饱满的、人形的巨大红气球。

  然后,那只冰冷的小手离开了。

  我“感觉”到一根细细的、熟悉的东西,轻轻地系在了我“头顶”的某个点上,打了一个结。

  一根苍白的、纸搓的尾巴尖。

  完成了。

  外面死寂了几秒钟。

  紧接着,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这个巨大的红气球——开始动了。

  不是我自己动。

  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那根纸尾巴被拎了起来。

  我像一颗真正的气球一样,缓缓地、轻飘飘地……脱离了地面。

  我开始上升。

  飘过惊愕失措的警察头顶。

  飘过那些仰起的、写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脸。

  飘过街道,飘向城市的上空。

  我的视野(如果那还能叫视野的话)变得越来越开阔。城市在我下方铺陈开来,但一切都蒙着那层永恒不变的、油腻的红色。

  风吹过我光滑饱满的表面,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我被牵着,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也许是某栋楼的某个窗口。

  也许是某个“吹气的人”的收藏室。

  也许……只是飘着,直到某一天,“啪”的一声。

  清脆地。

  碎裂。

  在无尽的红色里,我最后“听”到的,是下方遥远的地面上,隐隐传来的、一个小女孩哼唱的、不成调的、欢快而诡异的歌谣。

  越来越远。

  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