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校园9-《恐怖故事1》

  李振邦的消失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最初的涟漪过后,水面似乎逐渐恢复了平静,但池底的淤泥却被彻底搅动了起来。学校高层对此事讳莫如深,对外只宣称李副校长因“个人健康原因”提前退休。那封详细的说明信和辞职信被锁进了教育局的档案柜最深处,成了一个不能被公开翻阅的禁忌。

  然而,笼罩在陵城一中西教学楼的那层无形阴霾,却并未随着李振邦的离开而立刻散去,反而像是失去了明确目标的幽灵,开始以一种更飘忽、更令人不安的方式游荡。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新调来的语文老师苏雯。一个周四的下午,她在三楼的空置教师备课室批改作文。夕阳西斜,将房间染上一层昏黄。四周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忽然,她隐约听到一种极细微的声音。

  不是敲击,也不是摩擦。

  像是……极轻极缓的翻书页声。

  哗……啦……

  哗……啦……

  节奏慢得反常,带着一种非人的耐心和……空洞感。

  苏雯停下笔,疑惑地抬起头,侧耳倾听。声音似乎是从隔壁那间堆放旧教具的杂物间传来的。那间屋子紧挨着楼梯口,平时根本没人去。

  是老鼠吗?还是风?

  可窗户都关得好好的。

  那翻书声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固执地响着。

  哗……啦……

  哗……啦……

  苏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后颈有些发凉。她放下红笔,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了备课室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夕阳的光线斜射进来,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那翻书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确确实实是从隔壁那扇虚掩着的杂物间门缝里漏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安,走到杂物间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

  屋子里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废弃桌椅、破损的体育器材、几捆不知名的旧卷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夕阳的光线从高窗射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

  根本没有人。

  那翻书声……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苏雯皱紧眉头,目光扫过堆满杂物的角落。哪里有什么书?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一张被压在最下面的、歪斜的旧书桌上。桌面上空荡荡,只积着灰。但就在桌腿旁边的地上,躺着一本破旧不堪、封面模糊的练习册。它摊开着,页面泛黄脆硬,上面似乎还有褪色的红色批改痕迹。

  像是刚刚被人翻阅过,然后随意丢弃在那里。

  一阵穿堂风恰好从走廊吹过,拂过那本摊开的练习册。

  哗啦……

  那本子被风吹得,自己翻过去一页。

  苏雯猛地后退一步,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盯着那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被风吹动的旧练习册,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不再犹豫,迅速退出了杂物间,并“砰”地一声带上了门,仿佛要将什么东西重新关回去。

  她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但那之后,她再也没敢在放学后独自留在那层楼。

  诡异的迹象开始以更微妙的方式浮现。

  有时,晚自习的学生会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抬头却只见窗户紧闭。偶尔,能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像是陈旧粉笔灰和消毒水混合的陌生气味,飘过鼻端,又瞬间消失。最普遍的是,几乎所有在西楼上过课的学生和老师,都开始有一种被默默注视的感觉——不是恶意的,而是一种……空洞的、持续的、无法摆脱的注视感,尤其当他们独自一人停留在走廊或空教室里时。

  那种感觉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只想尽快逃离。

  林薇、赵柯和孙莽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虽然那索命般的敲击声不再响起,但他们都知道,那“东西”并没有离开。它只是从一种激烈的、目标明确的诉求,变成了一种更庞大、更弥散的存在,如同水渗入海绵,无声地浸润着这栋楼的每一寸空间。

  它还在。它还在看。

  “他……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天放学后,赵柯推了推眼镜,望着西楼的方向,忽然低声说。他的恐惧里,莫名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李副校长走了,他没等到他想要的……然后呢?”

  孙莽抱着胳膊,没像以前那样反驳,只是烦躁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妈的,搞得人心里毛毛的,还不如以前那样敲呢!”

  林薇沉默着。她想起那个旧书包,想起陈父那张悲痛却执拗的脸,想起李振邦最后崩溃扭曲的表情。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成形,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冲动。

  “也许……”她轻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也许他等的,不只是一个道歉。”

  “那还能等什么?”孙莽没好气地问。

  “不知道。”林薇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栋楼,“但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几天后的黄昏,天色将暗未暗。西楼的学生已经走空,走廊里一片死寂。

  林薇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走上了三楼。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她没有停下。

  她走到304教室门口——那是正对404正下方的教室。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端正地放在了教室门口正中央的地面上。

  那是一朵小小的、手工折叠的白色纸花。用的就是最普通的作业纸。

  她放下后,立刻站起身,不敢多停留一秒,转身快步向楼梯口走去。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就在她快要走到楼梯口时。

  她身后,304教室门口的那朵白色纸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旋转了小半圈。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低下头,默默地、好奇地……“看”着它。

  林薇没有回头,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下了楼。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混合着悲伤和某种希望的神情。

  第二天,有人发现,在西楼好几个教室的门口,甚至楼梯的拐角,都出现了类似的白色纸花。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也没有人问。

  那些纸花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种无言的祭奠,又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沟通的尝试。

  它们没有被破坏。

  偶尔,有细心的学生发现,某朵纸花的位置似乎和昨天不太一样了,像是被极其小心地移动过。

  那无所不在的、被注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丝丝。

  也许,那个迷失了十年的少年,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

  或许,他也只是在等待一个简单的承认。

  承认他曾经存在过。

  承认他至今,仍未被完全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