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残忍-《龙珠之梓琪归来》

  孙启正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天色未明,他就被顾明远的保镖不由分说地架起,双腿虚软得几乎撑不住身体,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神经末梢传来尖锐的刺痛。

  “顾……顾先生,”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哀求,“我……能不能不去?”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再去面对小满,更不敢想象小满此刻的模样。

  顾明远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闻言只是侧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听话’。学着点,或许能少吃些苦头。”

  保镖的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孙启正的胳膊,不容他有半分抗拒。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陡峭阴森,每一步向下,空气就变得愈发浑浊冰冷,夹杂着隐约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闷的犬吠。

  孙启正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膛。他知道下面是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犯下那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后,竟会被押解着,以这种方式去“参观”。

  厚重的铁门被拉开,一股混杂着浓烈消毒水与动物体味的浊气扑面而来。孙启正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随即整个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笼中的女孩们大多醒着,身体上闪烁着刺目的金属环,身后竟都拖曳着一条金色的、蓬松的尾巴,随着她们细微的动作轻轻摆动。高大的金毛伏在她们身侧,温热的舌头不时舔舐着她们的皮肤,构成一幅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当他的目光扫过第三个笼子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小满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金色的尾巴垂落在地。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尘的玻璃珠,死寂一片,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四目相对的刹那,孙启正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的呜咽,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那不是他的女儿……至少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鲜活灵动的小满。她的眼中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认出他的波澜,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麻木和空洞,仿佛在凝视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看到了?”顾明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种欣赏杰作般的满意腔调,“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也是听话的‘好处’。她们现在多安静,多顺从。”

  他随意地指点着那些晃动的尾巴和冰冷的金属环:“很快,她们就能完全适应了。或许,还能为我孕育几窝优良的后代。”

  孙启正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他死死盯着小满身上的环,盯着那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盯着她对身旁金毛流露出的近乎依赖的蜷缩姿态,一种比侵犯本身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和恐惧将他彻底吞噬——他亲手摧毁了女儿作为人的尊严,而顾明远,正用更残酷的手段,磨灭她作为人的形态。

  “不……不能这样……”他摇着头,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涕液滑落,声音破碎不堪,“你怎么能……”

  顾明远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手不轻不重地戳在孙启正佝偻的背上,力道带着一种判决的意味:“不能?等你学会像她们一样‘听话’,就会明白,有时候,做被驯服的活物,比做一个挣扎的人要‘轻松’得多。”

  地下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尾巴扫过地面的细微沙沙声。孙启正眼睁睁看着小满慢慢转回头,重新将身体依偎进金毛厚实的皮毛里,仿佛那里是她唯一能寻得庇护的角落。

  他知道,他和女儿,都已彻底坠入了顾明远精心编织的深渊,再无挣脱的可能。

  “知道为什么让你看这些吗?”顾明远的声音陡然转冷,像冰锥刺破沉寂的空气。他俯视着瘫跪在地的孙启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听说,你对涵曦倒是念念不忘?”

  孙启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不敢与那目光对视。

  “孙启正,你也配?” 顾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当年你为了锦绣前程,把结发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小满弃如敝履,转头就对富家千金献殷勤的时候,你的‘念念不忘’在哪里?”

  孙启正的脸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用酒精和谎言掩盖的过往,被顾明远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如今落魄了,倒想起涵曦的好了?”顾明远又向前逼近一步,微微弯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我告诉你,涵曦那样的女子,是天边皎月。而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戴着枷锁、拖着尾巴的身影,声音陡然拔高,“一个背弃妻女、如今连亲生骨肉都能……的行尸走肉,有什么资格再去念及她分毫?”

  孙启正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却依旧不敢直视顾明远,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抠进地砖缝隙、已然渗出血痕的手指。那些笼中的身影,那些冰冷的环,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尾巴,像一面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他灵魂深处最不堪的污浊和丑陋。

  “让你看这些,”顾明远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就是要你看清楚,像你这样的人,最终会把‘在意’的人变成什么模样!看看小满!看看她们!她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是你这种人,最擅长炮制的‘杰作’!”

  孙启正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他终于明白了顾明远的用意。这哪里是教训?这是对他灵魂的凌迟,是用女儿和这些女孩的惨状,一遍遍、血淋淋地向他宣告:你早已腐烂至骨髓,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念想,连回忆都是一种亵渎。

  通风口灌入的冷风,带着地下室里特有的腥臊气息,呛得孙启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望着小满始终不曾回头的背影,望着她身后那条微微晃动的金色尾巴,一股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他,仿佛整个生命都被彻底掏空。

  是啊,他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连做人的底线都已践踏殆尽,还有什么脸面去追忆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

  顾明远看着他彻底崩溃失神的模样,嘴角满意地勾起,转身离去:“好好看着。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再来找我。”

  铁门轰然关闭,将孙启正与满室的绝望一同锁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些在昏暗中微微晃动的尾巴和金属环折射的冷光,终于从胸腔深处爆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

  你们看他,” 一个带着浓重疲惫与尖锐讽刺的女声,从角落的笼子里幽幽传来,是二十三号。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孙启正蜷缩的背影上。“当年把小满娘俩丢在寒冬腊月的桥洞下时,何等决绝?如今呢?被人像拖破麻袋一样丢在这里,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你说,他跟我们身边这些喘气的,究竟差在哪儿?”

  她身边的金毛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尾巴警惕地竖起。

  阿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却又无法反驳:“小满那时候……才那么点大……她娘抱着她,哭得都没声儿了……他在哪儿呢?”

  “现在知道痛了?知道后悔了?”二十三号的声音更冷,像冰渣子刮过地面,“早干什么去了?你亲手推开她们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什么都抓不住,连自己都得赔进来!”

  孙启正的头几乎要埋进膝盖里,手指更深地抠进地砖缝隙,鲜血混着污垢染红了指尖,他却浑然不觉。这些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最不敢触碰的伤口上。是啊,他抛弃了小满,抛弃了为人父的责任,以为能换取富贵荣华,最终却落得被顾明远肆意玩弄、连女儿最后一点人形都守护不了的下场。他现在的样子,与笼中困兽何异?甚至……连这笼中的金毛都不如。至少它们,不会抛弃自己的幼崽。

  小满依旧背对着他,只是抚摸金毛耳朵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将那厚实的皮毛揪起了一小撮。无人知晓她心中所想,唯有她身后那条金色的尾巴,因主人身体的紧绷而微微僵直了弧度。

  二十三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你看我们这样,觉得惨?可我们至少没害过自己的骨肉!你呢?你连亲闺女都能狠心推开,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怪得了谁?”

  那声音在冰冷的墙壁间碰撞、回响,一遍遍砸在孙启正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用手背死死捂住脸,从指缝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鸣。

  是啊,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是众叛亲离,是尊严尽丧,是在亲生女儿面前,连抬头相认的资格都已丧失殆尽。

  他终究,什么也没能抓住。连最后一点为人的体面,都在女儿那空洞的眼神里,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