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初入天机-《仗剑御江湖》

  东华门外起高楼,九五威仪镇九州。

  绣刃寒光惊夜月,天机勘破鬼神愁。

  锦衣同知于与余引着二人沿东大街一路前行,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然而越往东行,人烟愈稀,及至尽头处,竟空无一人,连犬吠声都不可闻。

  “大人,且看……”于与余指向街道尽头那座巍峨建筑,“这便是锦衣卫总部……天机楼!”

  江云帆举目望去,但见一座高耸塔楼矗立眼前。主体灰黑肃穆,金顶辉煌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于与余道:“天机楼坐落京城东隅,取日出东方,授命于天之意。楼高八丈五,楼层五层半,暗合于“九五至尊”的`九`与`五`之下之意!”

  江云帆暗自颔首,单是这建筑规制便如此讲究,足见其地位之尊崇。

  天机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皆是黑穿锦衣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之辈。

  “见过判官江大人!”众锦衣卫齐喊口号,声震九霄。

  江云帆抱拳还礼:“见过各位同僚!”

  “好了,都见过了判官大人,都散了吧!”于与余遣散众人,侧身引路,“大人请随我入楼,两位指挥使大人正在楼中等候。”

  江云帆跟着于与余登上了天机楼,三楼,大厅。两位锦衣人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之上,一位是他熟悉的副指挥使慕容大仁,另一位却是小酒馆中见过的白脸老者。

  “属下江云帆,拜见苟大人、慕容大人!”江云帆他抱拳弯腰,正正式式、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座上的苟大人却叹息道:“江云帆,你着实令本使有些……失望!”

  江云帆疑惑不解,道:“敢问大人,失望从何而来?”

  “失望来自于……”苟大小伸手在自己干净的下颚处作捋须状,“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江云帆一副诚惶诚恐:“属下乃是从大人身上的气势判断,予我的压力比慕容大人更甚!”

  苟大人却是不信,皱眉道:“休要奉承,实话实说!”

  “属下不敢妄言!其实……”江云帆拱手作答,道:“其实属下是先猜到了那位主的来历,再从大人身上的气势,推测出大人的身份!”

  “哎呀呀!不得了啊!”苟大人口中叹息着,侧首对身旁之人说道:“大仁啊,你究竟是从何处宝地将他挖出来的?”

  慕容大仁笑着说道:“都说了,这世上鲜有事能瞒过他的法眼!”

  眼见苟大人的脸上绽开笑容,江云帆才松了一口气,道:“属下已至京城,不知圣上何时召见?”

  “这不急!你既然已猜到圣上身份,那么也能猜得到我交待的三件案件乃是圣上设下的考核!三已破其二,还余一件!”苟大人说道,他话锋一转,“而且你如今麻烦缠身,还是先处理你的麻烦事吧!”

  “麻烦事?您是指那帮学子?”江云帆说道,淡淡一笑:“表面是学子,其实是文官吧?”

  “不错!老弟啊,这次你在九秀学宫的所为,彻底得罪了文官集团,基本是不死不休一个局面!你进京的行程为何被耽搁,其实是他们搞的鬼,好给学子准备的时间!”慕容大仁笑嘻嘻,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江云帆冷笑道:“未进京之前,我已经有了打算,只怕他们不来!”

  苟大人追问:“你到底要如何对付他们?”

  “且先不谈我如何对付他们!”江云帆眼光直视苟大人,“我需要先知道那一位的态度,究竟要如何对付文官,或者是……九秀学宫!”

  苟大人露出震惊之色,似是拿他当怪物一般上下打量:“你竟然能看出圣上对九秀学宫的不满?”

  “这有何难的?我天朝天子尊师重道,实为天下人表率,但……”江云帆脸色变得冷漠,“若是随便一个对圣上讲过几天学的儒士都敢以帝师自居,哪个帝王能忍受得了?”

  “好,你便放开手脚,哪怕是……掀了九秀学宫,也无不可!”苟大人站了起,行至他身旁,拍了拍肩膀,“不过啊,后果可要自行承担。”

  江云帆甚是无语,这是又将自己当枪使了?不过知道了那位的态度,想要对付文官,却不想背负骂名。

  随后几日,江云帆便在天机楼住了下来。

  天机楼,五层半。一楼接待,二、三楼为八大卫所办公处,四楼是指挥使及各级官员值房,五楼存放机密案卷,顶层半阁收藏最高机密。。

  而在地底,还有三层,乃是审讯、关押犯人的场所。

  锦衣卫官职依次为,指挥使、副指挥使,之下便是同知,佥事,再到八到千户领导的八大卫所。

  尴尬的是,他这个判官的身份,至今都不知是何品秩,这也是无奈的事情,毕竟此事由不得两位指挥使说话,要看那位的意思,如何来圆当初的金口玉言。

  这些时日,他多泡在五楼案牍之中,既为应对文官,亦在搜寻一桩旧案记录。可惜遍寻不获,只得将目光投向顶层入口。

  “老弟啊,待你身份落实,方有资格上最顶楼!”慕容大仁看穿他心思。

  他只得作罢。

  与文官的斗争还未到台面之上,但外界文人学士在京城满大街的示威游行,江云帆却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就将自己泡在如山的卷宗之中。

  这日,他终于踏入四楼值房,将一册卷宗推至苟指挥使案前:“大人,属下欲借锦衣卫之手,了结一桩私怨。”

  苟大人拿起案宗随意翻阅了一下,笑道:“去吧,该给文官些颜色瞧瞧了!”

  江云帆却是苦笑:“大人误会了,属下当真只为私事。”

  “私事也罢。”苟指挥使将卷册掷于案上,封面赫然写着“屠家轼师案”三字,“顺道敲打文官,亦无不可。”

  屠家,屠半城的屠家,亦是京都府尹屠半实的屠家!

  亥时,相对于白日的喧嚣繁华,夜晚的京都显得安静了许多。皇城之外,除了一些声色场所,其他的户所早上灯火熄灭。但此时的京都府衙门,依然是烛火通明。

  京都府衙门,府尹屠半实,乃是一个好官,在京城官场,乃至百姓当中,都有着极好的名声。他此时正在案桌之前细心审阅各种类案卷,一字一句,细心推敲,生怕有什么错漏之处。

  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低调处事,细心办事,勤勤恳恳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虽从小家境不错,但也是经过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一步一步的熬到如今这个地步。

  京都府尹,三品大员,是何等威风、何等显赫的身份!但他知道,在京都城中能像捏蚂蚁一般捏死他的大有人在,所以他一切得低调。特别是在工作之中,绝不能犯错,不然哪天被觊觎自己位置的人拉下台也不无可能。

  所以加班工作成了他习以为常的事情,饿了啃一口烧饼,困了嚼一嚼冷茶渣子。眼看着方才摆满桌面的案卷已快审阅完毕,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强打精神,拿起最后一卷案卷,快些阅完,兴许还在一点时间与新纳的小妾温存一番。

  “大胆,竟敢私闯京都府衙门!”

  门外忽然传来吵杂声,屠半实虽然心惊,但他却并不慌乱,反而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然后将目光投向门外,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在京都城中强闯府衙,无异于作乱谋反!只是当他看清来人时,他脸色一变。

  来人清一色飞鱼服、绣春刀,当先一人身上飞鱼服的颜色鲜红艳丽,尤为抢眼。他失声惊呼:“锦衣判官?”

  江云帆脸色冷漠,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屠半实强压惊惶,沉声道:“判官大人夤夜来访,有何贵干?”

  江云帆冷声道:“有一桩案子,需府尹配合查证。”

  屠半实心里一咯噔,虽未知对方口中的为何案子,但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阵慌乱,不过他仍是强装冷静:“不知是何案子,明日下官自当亲赴天机楼!”

  “不必明日。”江云帆一挥手,“府尹涉嫌疑重案,请即刻随江某走一趟。”

  屠半实面色煞白:“本官乃朝廷命官,纵有嫌疑,也当经三司……”

  “请府尹随在下移步天机楼!若不配合……”江云帆口气冰冷之极,“休怪我绣春刀不长眼睛。”说着他举起手中的紫金龙纹绣春刀,此刀乃是锦衣卫成立之际,皇帝御赐,象征锦衣卫无上的权力。

  屠半实浑身颤抖,他当然知道此刀的意义,所以他不敢妄动,对着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而后昂首说道:“判官大人,前面带路!”

  江云帆却是一声冷喝:“铐了!”

  屠半实气得浑身颤抖,出声抗议:“这不合规制!”

  但锦衣卫们哪管许多,既然大人有令,直接对屠半实上了镣铐,押往天机楼。

  堂堂京都府尹在自己的衙署内,连审都没审,就被锦衣卫锁拿!这一则消息,不足刻钟便传遍京都,闻者无不震惊莫名。

  这绝对是天朝建立以来头一遭!

  这一夜,京都注定要不平静!不少人从温暖被窝中爬起,连夜聚集到吏部尚书,郭达尚书府中。

  郭达望着满屋子的朝廷大员,皱着眉头说道:“我说各位,京都府六部平级,并不隶属我吏部,各位找到我府上,是否找错门户了。”

  刑部尚书刑天冷哼:“郭尚书此言差矣,京都府虽非吏部直属,但官员考功皆经你手。郭尚书何必推诿?”

  郭达当即反唇相讥:“京都府的重大要案,皆需经刑部复核,怎不说他京都府是你辖下?”

  眼看两位争执不下,兵部尚吕兵侯出言调停:“两位,当务之急是商议对策,而非内讧!”

  工部尚书管乐亦出言附和:“不错,先谈事情,过后再吵也不迟。”

  有了人劝架,两人当即停止了无谓的争吵。郭达首先开口道:“锦衣判官深夜上门拿人,各位且说一说他此举意欲何为?”

  “还能是什么?学子文士城门前令他难堪,这是要报复啊!”

  “不错,明眼人皆知学子的行为乃是我等在背后怂恿,他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

  “在如今这节骨眼上对京都大员出手,等同是对我等文官宣战!”

  这些朝廷大员无一不是活着的人精,当然能看穿深层的意义。

  郭达又说道:“既然各位都清楚他的目的所在,我们要作何应对?可不能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吧?”

  管乐接话道:“锦衣判官此人对我等的确是个威胁,我等也早计划对他出手,只是如今却并非是个好时机!”

  “但不能善罢甘休!”刑天在六部之中是出了名的暴躁,“我们虽不能兵围天机楼,但亦不能另他们好过,可让各部派出人手,以了解案情的名义拍响他天机楼的大门!”

  “不错,锦衣卫以诬陷构陷出名,我怕他们连夜为屠府尹安了个什么罪名!”郭达说道:“同时各位即时准备好奏折,明日在圣上面前控诉锦衣卫!”

  其他人纷纷出言表示赞同,但却有一人例外,户部尚书张学颜,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就在众人出言表态之时,他身体一阵摇晃,“咣当”一下栽倒在地。

  众人心惊,忙将他抬到椅子上。

  “张尚书,这是怎么了?”

  张学颜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有气无力:“无……无大碍,只不过前些日受了几日牢狱之灾,今夜又这般折腾,我这把身子骨真个……吃不消啊。”说完脸色变得惨白吓人。

  郭达见他一副要死的样子,也不忍心,急唤来下人:“护送张尚书回府!”

  将张学颜扶上轿子后,众大员继续商量如何对付锦衣判官。

  而张学颜张尚书离了郭府之后,惨白的脸色却恢复了人色,眼眸透着精光,他低声嗤笑:“一帮蠢货,锦衣判官有这么容易对付吗?这浑水恕老夫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