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安内-《朱砂痣成了心头刀》

  一行人登上早已备好的四辆马车,先是从不同的城门出城,在东城门外汇合后,再一起朝着被御林军团团围困的定远侯府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马车在侯府大门前停下。

  昔日威严的侯府,此刻被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

  为首的御林军校尉看到马车和护卫,立刻警惕地上前阻拦:“站住!奉旨围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洛川亮出一枚代表侯府身份的令牌,沉声道:“定远侯府嫡长女沈兮梦,自药王谷回府,请将军行个方便,开门!”

  “沈大姑娘?”校尉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病重离府的大姑娘会突然回来。

  他狐疑地打量着马车,以及车旁气势不凡的洛川、洛海,还有从后面几辆马车下来的刘嬷嬷、碧玉、马小花等人。

  这时,紧闭的侯府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翡翠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看到沈兮梦的马车,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声音带着激动:“是大姑娘!大姑娘回来了!快开门!”

  她不顾御林军的阻拦,用力推开大门。

  沈兮梦在刘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她身形依旧单薄,脸色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平静而锐利地扫过门前的御林军校尉,声音清晰而沉稳:“有劳将军通禀统领大人一声,定远侯府嫡长女沈兮梦,奉旨回府,处理家务。烦请让路。”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校尉被她的气场所慑,又见府内主事的大丫鬟亲自开门迎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挥手示意士兵让开了一条通道。

  沈兮梦不再看他,在碧玉的搀扶和刘嬷嬷等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踏入了被重兵围困的定远侯府大门。

  而一直紧张地低着头的马小花,一只手由刘嬷嬷扶着,一只手捧着并不显的肚子,在踏入府门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一直紧盯着她的翡翠,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立刻换上了担忧和恭敬的神色,伸手扶住了沈兮梦另一边的胳膊。

  沉重的侯府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御林军的森严目光。

  沈兮梦踏入熟悉的庭院,迎面便撞上闻讯赶来的陶姨娘和沈言卿。

  “姑娘!我的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陶姨娘几乎是扑过来的,未语泪先流,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孤立无援,在看到沈兮梦的瞬间决堤,她紧紧抓住沈兮梦的手臂,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泣不成声。

  “姐姐!”沈言卿紧随其后,少年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那份压抑的担忧和见到亲人的委屈清晰可见。

  沈兮梦先是对陶姨娘温言安抚了一句“姨娘受惊了”,随即伸手将沈言卿拉到身边坐下,仔细端详着他:“言卿,姐姐回来了,不怕。”

  她轻轻抚了抚弟弟略显单薄的肩膀,“在府里可还好?功课有没有落下?”

  沈言卿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很好,姐姐。功课都记着呢。就是……就是担心姐姐。姐姐在药王谷,身子可大好了?母亲身体可好些了?外祖母她老人家身体也还好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中是纯粹的关切。

  沈兮梦心中一暖,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柔声道:“外祖母和母亲都很好,姐姐在那边也静养了一阵,虽未大好,但已无大碍,听闻府中有事,便急着赶了回来。”她轻轻捏了捏弟弟的手,“外祖母和母亲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是姐姐回来的匆忙,忘了带回来。”

  沈言卿忙道:“言卿不要礼物,言卿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沈兮梦看着弟弟依旧忧心忡忡的小脸,知道此刻不是叙家常的时候。

  府内人心惶惶,御林军在外虎视眈眈,必须尽快稳住局面。

  她收敛神色,对沈言卿温声道:“言卿,姐姐知道你是好孩子,也最懂事。现在府里有些乱,你先回房温书,姐姐和姨娘商议些事情,好吗?晚些时候姐姐再去看你。”

  沈言卿虽然不舍,但很乖巧地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他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被丫鬟领走了。

  看着沈言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沈兮梦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转向陶姨娘时,目光已变得沉静而锐利。

  “姨娘,”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您是这侯府现在唯一的主子长辈,不管发生何事,都应处变不惊,稳住心神。主子若先慌了手脚,底下的人心就更散了,只会让局面更糟。御林军围府,姨娘便急着往药王谷送信,姨娘就没有想过,若是我母亲因此事受了刺激,酿成大错,姨娘又当如何?”

  陶姨娘被说得面红耳赤,羞愧地垂下头,嗫嚅道:“我……我也是吓坏了。主要是……主要是那圣旨说要夺爵……这……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她一想到“夺爵”二字,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和恐惧。

  “夺爵?”沈兮梦冷笑一声,眼神如冰,“夺了又如何?在姨娘心里,言卿就这般不中用?离了这祖传的爵位,他自己就挣不来一份锦绣前程,搏不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功名?”

  “当然不是!”陶姨娘被沈兮梦的气势慑住,慌忙抬头辩解,“言卿他……他自然是好的!只是……只是有这爵位傍身,总归是条退路,总比没有要强些……”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小门小户对世袭爵位根深蒂固的敬畏和依赖。

  沈兮梦看着陶姨娘眼中的惶恐与短视,心中无奈,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通透:“姨娘,您也清楚,咱们这‘定远侯府’的金字招牌,在如今的京城勋贵圈里,早已黯淡无光,徒有其表,若非祖上余荫庇护,这爵位早就岌岌可危。若言卿自身不能立起来,不能凭借真才实学建功立业,这爵位就算勉强保住,传到言卿手里又能如何?不过是个虚名空壳,甚至未必能安稳地传到言卿的子嗣手中!与其战战兢兢守着这随时可能坍塌的虚名,不如放手让言卿自己去闯!姨娘,爵位是死的,人是活的!言卿的前程,比这空壳爵位重要百倍!”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被“夺爵”恐惧冲昏头脑的陶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