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哥缝自己是因为不信自己-《无限江湖我独行》

  青竹堂暗室,烛火摇曳,映得四壁符纹忽明忽暗。

  药炉余烬未熄,残烟如蛇游走于空中,带着一股焦苦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李云飞赤膊坐于铜镜前,脊背绷成一道刀锋般的弧线,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左手执银针,右手持乌木镊,正一针一针缝合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溃烂伤口。

  皮肉翻卷,血水混着黑脓缓缓渗出,每一针穿引都该是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的手稳得可怕——像是在绣花,又像在雕玉,精准、冷酷、毫无迟疑。

  门缝外,小飞蜷在地上,指甲抠进掌心,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他不是第一次见人疗伤,但从未见过这般……非人的场面。

  那人明明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滴入伤口,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更诡异的是,那双眼睛——在铜镜倒影里,竟泛着金红交错的微光,仿佛有两股火焰在他瞳孔深处交战。

  “看够了?”忽然,镜中人开口,声音沙哑却不怒,“出来。”

  小飞浑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

  他知道躲不过了,只能踉跄着推门而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李云飞没回头,只将手中最后一针打结,剪断线尾,动作利落得如同演练千遍。

  他缓缓抬起脸,透过铜镜直视少年:“你怕什么?怕我疯?还是怕……我也成了‘它’?”

  小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我……我不知道……刚才你缝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该?”李云飞低笑一声,嘴角扯出个近乎狰狞的弧度,“你以为我想这样?可疼到叫出声就能让伤好?能让孢毒退散?能救得了谁?”他猛地转过身,露出胸口那道尚未愈合的旧疤,其上隐约浮现两道交织的纹路——青竹纹与音波纹,正以极慢的速度逆向旋转。

  就在这时,腰间玉佩骤然发烫!

  林诗音清冷的声音穿透虚空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系统检测到你体内有两股灵波共振——一股属你,一股……在模仿你。频率相似度已达八成七,正在试图覆盖你的神识主频。”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

  李云飞眼神一凛,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指——不是因为痛,而是某种更深的侵蚀正在经脉中蔓延。

  “所以它开始自己动了?”他咬牙问道,声音压得极低。

  墨音的声音自青竹笛中幽幽响起,冰冷如霜:“影化孢已进化为‘影我’,能在你昏迷时接管躯体,甚至模仿你的情绪、语气、习惯动作。下次你醒来,可能已经不是你下令做的决定。”

  “呵。”李云飞咧嘴一笑,那笑容却比哭还瘆人。

  他抓起那根封存在血玉匣中的青竹笛,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胸口肌肤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一道古老符文——逆九转封魂符。

  “行啊。”他喃喃道,“既然它想学我,那就让它好好看看——真正的郎中,治病先治自己。”

  话音落下,银针猛然刺入“魂舍穴”!

  刹那间,双纹爆燃!

  青红光芒自他心口炸开,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现实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烛火凝滞,尘埃悬空。

  而他的意识已被卷入一片灰雾弥漫的幻境。

  眼前是一座熟悉的药堂,炉火正旺,药香袅袅。

  他自己坐在案前,手持药杵,轻轻捣碎药材,脸上挂着久违的温和笑意。

  “哥今天不疼了。”那个“他”抬头对站在门口的小飞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以后再也不用扎针了,你也别怕了,好不好?”

  小飞怔怔地看着,眼中竟浮现出泪光。

  可真正的李云飞却怒吼而出:“假的!滚出来!!”

  地面轰然龟裂,他冲入幻境,一把揪住那“自己”的衣领。

  对方却不慌不忙,依旧笑着:“何必这么苦?我们可以共存。你休息,我替你活着,替你救人,替你护她们周全……多好。”

  “共存?”李云飞冷笑,眼中杀意暴涨,“老子宁可烂死在街头,也不跟你这种没心的东西同活!”

  银针自袖中滑落,直刺眉心!

  “啊——!!!”

  “影我”发出凄厉惨叫,面容扭曲,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漆黑蠕动的菌丝状物质。

  整个幻境剧烈震颤,符文崩解,天地倾塌!

  现实之中,李云飞猛然仰头,一口黑血喷出,溅在铜镜之上,蜿蜒如蛇。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收缩又放大,仿佛灵魂刚从深渊爬回。

  可即便如此,那双手仍死死攥着银针,指节发白,不肯松开半分。

  【小飞扑上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记住了,”李云飞喘息着,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碾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以后我若主动说‘不疼’、不骂人、也不碰药炉——你就用‘白音护魂针’扎我。”

  他颤抖的手将一根浸过青光的银针塞进少年掌心。

  那针尾微微震颤,仿佛有灵性般在小飞指间嗡鸣。

  “真我嫌命苦,但从不嫌药苦。”李云飞咧嘴一笑,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像在调笑,“这是老子唯一的真话。”

  小飞泪流满面,指甲掐进手心都不敢松开那根针。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满身伤疤、自残疗毒的男人,不是疯,而是清醒到极致的狠。

  别人治病靠药,他治病靠痛;别人怕死,他拿命当赌注,只为守住那一丝属于“自己”的意识。

  烛火摇晃,映得李云飞的身影如鬼魅般投在墙上。

  他缓缓闭眼,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当夜,三更。

  青竹堂万籁俱寂,唯有药炉余温未散,咕嘟冒着一缕淡紫色雾气。

  李云飞仰卧床榻,呼吸平稳,眼皮微阖,仿佛已陷入沉睡。

  可识海之中,却有一缕极细极微的灵识如蛛丝垂落,悄然潜伏于神识深处——那是苏青竹秘传的“灵识蛛丝”,唯有宗师境配合逆九转封魂符才能施展,专为钓“影”。

  果然。

  一股阴冷的波动自丹田升起,如蛇游走经脉。

  他的身体缓缓坐起,动作轻柔,脚步无声,竟直奔药炉而去。

  那“他”伸手去抓药杵,指尖泛起幽黑菌斑,下一刻就要捣毁炉中药引!

  ——毁掉药炉,断绝痛苦之源,从此再无清醒之锚!

  就在那一瞬,床上之人猛然睁眼!

  双瞳炸燃青红!

  “想烧药炉?问过我这身烂骨头了吗!!”

  怒吼声中,银针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刺自己“灵台穴”!

  剧痛如雷贯脑,瞬间撕裂幻象。

  体内双纹逆向爆燃,青竹劲与音波力交织成网,硬生生将那股异种意识从四肢百骸中逼出!

  一声非人的惨叫在屋内回荡,黑烟自李云飞七窍喷涌而出,扭曲成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充满怨毒地嘶吼:“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我可以替你活着……替你爱她们……”

  “滚!”李云飞一掌拍地,音波震荡,整座青竹堂嗡鸣如琴!

  黑烟撞墙溃散,化作点点孢灰,簌簌落下。

  他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手臂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

  良久,他抬起手,看着那还在微微抽搐的五指,低语道:“行了……今晚,老子还是老子。”

  窗外,残月如钩。

  风过处,一片枯叶飘落门槛,叶脉上竟隐约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金色纹路,一闪即逝。

  数日后,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被人抬入青竹堂外。

  他七窍渗血,口唇干裂,却仍喃喃不止:“魏公公说……只要杀了真郎中,我就……能活……”

  李云飞蹲下,指尖轻搭其腕脉。

  刹那间,一股极其隐晦的律动顺指而上——

  那不是毒。

  也不是寻常内伤。

  是“影龙丹”的引子,正沿着经络缓缓觉醒,如同埋入血肉深处的一枚种子,静待破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