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泪染素衣-《无限江湖我独行》

  林诗音的血顺着李云飞指缝往外涌,像要把整个人的生气都渗干。

  他跪在青石板上,膝盖硌得生疼,却半点知觉也无——怀里的人太轻了,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风里。

  \"诗音?

  诗音!\"他把脸贴在她额头上,声音抖得像被揉皱的纸,\"你不是说要等我带青竹酒回华山吗?

  你说要在崖边看云喝酒,说要教我华山剑法的第七式......\"他指尖压着她左肩的伤口,血还是从指缝里冒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苏青竹!

  你不是说能治任何伤吗?

  你出来啊!\"

  青竹笛静静躺在脚边,笛身的刻痕里血珠已经凝固,像被掐灭的灯芯。

  白芷站在五步外,喜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望着李云飞颤抖的后背,望着林诗音染血的玄色裙裾,忽然觉得那团烧了三百年的火,在胸腔里慢慢凉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痛不过心口——原来最疼的不是他忘了自己,而是他明明记得,却要把同样的温柔分给别人。

  \"叮——\"

  清脆的碎裂声惊得众人抬头。

  梦影不知何时立在演武场中央,原本半透明的身形变得凝实,周身浮着细碎的光片,像被揉碎的星子。

  那些光片汇集成一面青铜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画面让白芷如遭雷击。

  镜中是青砖小筑,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蹲在药炉前,药香混着炊烟飘出来。

  她转身时露出半张脸——正是白芷年轻时的模样。\"云哥儿又打架了?\"她笑着用帕子擦他脸上的血,\"下次再和人动拳头,我就不替你熬金疮药了。\"

  画面一转,是暴雨夜。

  浑身是血的李云飞撞开柴门,身后追着三个提刀的混混。

  姑娘把他塞进地窖,自己站在门口拦人,刀光劈在她肩头,她咬着唇笑:\"他们要抓的是我,和他无关。\"

  再转,是乱葬岗。

  姑娘穿着喜服跪在新坟前,手里攥着半枚断簪。\"判官说你阳寿未尽,是替我挡了劫数。\"她的眼泪滴在碑上,\"那我就去求阎君,求天罚,求这天地间所有因果——我要你活着,哪怕用我的轮回换。\"

  镜面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映得白芷脸上的泪都发着亮。

  她终于看清自己袖中藏着的半枚断簪,和镜中那枚严丝合缝——原来不是天罚选中了她,是她跪了七世阎罗殿,求来这一身天罚之力,只为在每一世的轮回里,替他挡那些本该他承受的劫。

  \"你以为你在惩罚他。\"

  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忘忧不知何时站在演武场边,素色裙裾上绣着忘忧草,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脚步轻响,\"其实你是在惩罚自己——惩罚那个明明想爱,却怕拖累他的自己;惩罚那个明明痛得要死,还要笑着说'我不怪你'的自己。\"

  白芷猛地转身,眼泪砸在喜服上,晕开深色的斑:\"那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被揉碎的瓷,\"我用七世轮回换他活着,他却要把心分给别人......\"

  李云飞突然抬起头。

  他不知道镜中映着什么,但林诗音的呼吸越来越弱,弱得他几乎要把耳朵贴在她唇上才能听见。

  他颤抖着扯开自己的衣襟,把那枚染血的平安扣按在她心口——那是她亲手雕的,说能保他平安。\"诗音,你看,我一直戴着。\"他的眼泪砸在她脸上,\"你说过华山的雪要和我一起看,你说过要教我用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白芷。

  那时她也这样躺在他怀里,血浸透了他的衣襟,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云哥儿要好好活着,要娶个会笑的姑娘,要生一堆小娃娃......\"

  \"我记得你煮的第一碗药。\"他低头吻了吻林诗音冰凉的额头,又抬头看向白芷,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笛子,\"记得你给我包扎伤口时手在抖,记得你说'无论几世,我都等你'。

  可我也要对她说同样的承诺——她为我挡了刀,为我跪过佛前,为我在华山等了三年。\"他把林诗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能负她,就像不能负你。\"

  白芷退了两步,后背抵上演武场的石墙。

  她望着李云飞发红的眼尾,望着林诗音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跪在坟前,说要替他守着轮回。

  可她忘了,活着的人,总该有新的春天。

  \"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破碎的呜咽,\"你怎么能......\"

  \"别怕。\"

  虚弱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林诗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尾还沾着李云飞的泪,却笑得像华山清晨的雾:\"我知道你等了他很久。\"她伸出手,指尖擦过白芷脸上的泪,\"但他的爱那么多,多到能分给我们每一个。\"

  白芷的指尖在发抖。

  她望着林诗音染血的手,望着李云飞发红的眼,忽然觉得那团烧了三百年的火,\"轰\"地一声灭了。

  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口裂开,像冰面遇到初融的春溪,细碎的、清凉的,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演武场的月光突然变得柔和。

  白芷低头,看见自己喜服上的血渍正在变淡,袖中那枚断簪发出温润的光。

  她的天罚之力像退潮的海,正从指尖、从心口缓缓消散。

  \"我......\"她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话。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落进衣襟,落进尘埃,落进那株颤抖的白芷苗里。

  远处传来晨钟。

  第一缕晨光爬上演武场的飞檐时,白芷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她最后看了一眼李云飞怀里的林诗音,看了一眼脚边的白芷苗,忽然笑了——和三百年前那个在药炉前笑的姑娘,一模一样。

  \"去爱吧。\"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替我,好好爱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