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豺狼叩门,血沃薯田-《荒村辣媳》

  济世堂的铜钱叮当响,如同蜜糖,引来了嗅腥的苍蝇。

  女户们小心翼翼守护的“玉屑粉”和粉条生意,尽管快嘴刘再三叮嘱要保密,但频繁的往来、突然宽裕起来的手头(偶尔换回的盐块、粗布、甚至一点点猪油),终究还是漏了痕迹。村西头这些娘们儿不但种出了吓死人的“磨盘薯”,竟还能把那土疙瘩变成比细粮还金贵的“药引子”换大钱的消息,如同毒蔓,悄悄缠绕了赵家集每个嫉妒的心。

  里正堂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赵富贵肥硕的身躯陷在太师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墨。下面站着赵麻子、王屠夫,还有几个平日里唯赵家马首是瞻的族老。

  “查清楚了?真是济世堂?” 赵富贵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千真万确!” 赵麻子三角眼闪烁着怨毒的光,“俺家小子亲眼看见快嘴刘那泼妇从济世堂后门出来,揣着一串钱!掌柜的还笑着送她!还有,王屠夫,你说!”

  王屠夫吭哧着,猩红的牛眼里全是贪婪:“俺婆娘前几天去邻镇,看见济世堂门口挂出新牌子,说什么‘玉屑粉’专供,化痰止咳,药效倍增…一包卖得死贵!不是那群贱妇弄出来的鬼东西是啥?”

  “反了!真是反了!” 一个族老跺着拐杖,“一群牝鸡司晨的贱货!弄出点妖物,倒让她们攀上高枝了!这还有没有王法!富贵,这口气不能忍!那红薯、那粉方,本就该是咱赵家集的公产!岂容她们私藏牟利!”

  “公产?” 赵富贵细小的眼睛里寒光一闪,肥厚的手掌猛地一拍桌子,“对!就是公产!那红薯藤既然是货郎带来的,货郎走的是赵家集的路,喝的是赵家集的水,这东西就该是赵家集的!她们私藏不说,还用妖法牟利,败坏赵家集风气!此风绝不可长!”

  他猛地看向一直缩在角落、眼神阴鸷的赵有才(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平日里就好勇斗狠):“有才!带你的人,去村西头!把那些妖薯、还有做那劳什子粉的家伙事,全都给我‘请’回来!咱赵家集,要替祖宗清理门户,收了这些惑乱乡里的妖物!”

  “得令!” 赵有才脸上横肉一抖,露出狞笑,一把抄起墙根靠着的粗木棍,吆喝着早就候在外面的七八个膀大腰圆、手持棍棒锄头的赵家子弟,气势汹汹地直奔村西头!

  豺狼出笼,恶风扑面。

  荆棘壁垒外,张寡妇正带着两个年轻女户巡逻,远远看到赵有才那伙人提着家伙、满脸凶戾地冲来,心知不妙,立刻尖声示警:“快!快回壁垒!赵有才带人来了——!”

  尖锐的呼喊瞬间撕裂了下午的宁静!

  壁垒内的女户们如同受惊的雀鸟,顿时乱作一团!快嘴刘脸色煞白,第一时间冲向存放淀粉和粉条的棚子;李二姐则慌忙要去堵垒壁的豁口。

  “哐!哐哐!”

  赵有才根本不废话,带着人冲到壁垒前,抡起棍棒就朝着那好不容易扎起来的荆棘栅栏猛砸!木屑纷飞,荆棘断裂!

  “里面的贱妇听着!” 赵有才一边砸一边厉声咆哮,“奉里正爷的令,收缴惑乱乡里的妖薯妖粉!识相的自己滚出来把东西交上!否则别怪爷们儿棍棒不长眼!”

  “放你娘的屁!” 张寡妇目眦欲裂,隔着栅栏骂道,“那是俺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官府都判了俺们能用水!你们凭什么抢!”

  “凭什么?就凭老子手里的棍子!” 赵有才狞笑一声,猛地一脚踹在一处本就脆弱的栅栏连接处!

  “咔嚓!” 一声脆响,一大片栅栏被硬生生踹开一个缺口!

  “冲进去!抢!” 赵有才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赵家子弟顿时嚎叫着从缺口涌了进去!

  “跟他们拼了!” 王嫂子眼睛赤红,抄起手边的草叉就扑了上去!她肋骨的伤还没好利索,动作踉跄,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抢粮食啦!强盗进村啦!” 快嘴刘一边尖声哭喊,一边拼命把一罐罐淀粉往身后藏。

  场面瞬间失控!

  棍棒挥舞,锄头乱抢!女户们如何是这些壮年男子的对手?不断有人被推搡倒地,哭喊声、咒骂声、棍棒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

  赵有才目标明确,直接带人冲向那片依旧藤蔓茂盛的红薯地和晾晒淀粉粉条的棚子。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糟蹋咱的命根子!” 张寡妇嘶吼着,挥舞铁锄挡在薯田前,被一个赵家子弟一棍打在肩膀上,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几个男户冲进薯田,如同野猪般践踏着葱郁的藤蔓,挥舞锄头就朝着地下刨去!肥沃的土壤被粗暴翻开,一个个硕大的红薯被胡乱挖出,扔得到处都是!

  晾晒棚也被掀翻,雪白的淀粉被踩踏得乌黑,精心晾挂的粉条被扯断撕烂,混入泥土!

  “我的粉!我的淀粉!” 快嘴刘看着心血被毁,心痛如绞,哭喊着扑上去抢夺,被人一把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直流。

  李二姐死死抱着最后一罐淀粉不撒手,被两个男户拳打脚踢,硬生生抢走!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女户。她们如同暴风雨中无助的禾苗,只能眼睁睁看着豺狼践踏她们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达到顶点之际——

  “住手——!!”

  一声嘶哑到极致、却如同蕴含着风暴雷霆的厉喝,猛地从窑洞方向炸响!

  赵小满!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窑洞口,枯槁的身体倚着门框,摇摇欲坠。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额心那淡青的印记灼灼发亮,甚至隐隐向她枯瘦的左小臂蔓延出狰狞的纹路!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正在薯田里疯狂破坏的赵有才背上。

  赵有才只觉得一股没由来的寒意瞬间从脊梁骨窜起,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回头。

  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大地裂变!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心脏骤停!

  赵小满枯槁染血的手缓缓抬起,不是指向赵有才,而是重重地顿砸在窑洞的土壁上!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不是人类的冰冷和诅咒,一字一句,砸入混乱的现场:

  “…赵…有…才…”

  “…你今日…碰它们…一下…”

  她的手指划过被践踏的薯田、被掀翻的粉棚。

  “…我赵小满…”

  “…对天起誓…”

  “…必让你赵家…”

  “…颗粒无收…”

  “…断子绝孙…”

  “…永世…不得超生——!!!”

  恶毒到极致的诅咒,配合着她那煞气滔天的眼神和诡异浮现的肌肤纹路,竟让所有施暴的男户都骇得停下了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赵有才脸色惨白,握着锄头的手剧烈颤抖,竟真的不敢再往下刨!

  豺狼叩门,血沃薯田。

  然而,煞星的诅咒,却比棍棒更冷,比鲜血更厉,暂时镇住了这场疯狂的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