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帝寂灭-《天元道主》

  虚无。

  不是混沌初开时蒙昧的浑浊,亦非宇宙热寂后冰冷的空荡。此处的“无”,是连“存在”这一概念本身都被抽离的绝对背景板。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流淌的痕迹,没有空间延展的维度。一切可以被感知、被描述、被想象的“有”,在这里都失去了根基,如同沙滩上的字迹被永恒的海潮抹平。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让任何神明、任何宇宙结构都归于寂灭的“无”中,一个身影,静静地盘踞着。

  黑帝,墨穷。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无”最蛮横的否定与亵渎。他通体漆黑,却并非吞噬光线的暗影,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绝对的“黑”,一种凌驾于色彩定义之上的本质。这黑,与虚无背景那空洞的“黑”截然不同,它饱满、厚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实体感,如同凝固的宇宙胎膜。飘摇的发丝,同样深邃的墨色,在他身后无尽地延伸、铺展。那每一根发丝,都超越了物理的束缚,其上每一个细微的点,都是一个完整次元的锚点!

  有的点,包裹着一个孤悬的、遵循物理法则运转的单一宇宙,星河在其中生灭;有的点,则链接着浩瀚无垠的多元宇宙集群,无穷尽的位面气泡在其中沉浮、碰撞、诞生又湮灭。难以计数的次元,形态各异,法则迥然,其总和构成了一个无法用“无限”来形容其广袤的“泛无尽次元整体”。而此刻,这不可思议的、承载着所有“有”的宏大集合,竟如同柔顺的丝线,温顺地生长、盘绕在他那漆黑如墨的发丝之上!他是泛无尽次元的中心,是京兆万亿世界存在的支点,是“绝对”二字的化身。

  他盘坐的姿态,就是“伟岸”的终极诠释。任何尺度——星辰的、宇宙的、次元的——在他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墨穷闭着双目,仿佛在沉睡,又仿佛在沉思。这片连概念都能消解的“无”,对他而言,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庭院。他的黑发无风自动,每一次微不可查的飘拂,都带动着其上无穷次元随之轻轻摇曳,荡起超越逻辑的涟漪。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粹、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与表象的黑瞳。

  没有预兆,没有过程,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这片绝对的“无”中,另一个存在,“有”了。

  一个身影,突兀地“锚定”在了墨穷的对面。

  来人一身再朴素不过的灰白布衣,身形颀长,面容初看平凡,细观之下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令人无法记住具体的五官。唯有那双眼睛,温和、平静,却深邃得如同将整个终极虚空都浓缩在了瞳孔之中。他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一种超越了岁月流转、超越了生灭轮回的“终焉”气息。仿佛他本身就是故事的终结,是万籁俱寂的句点。

  李胜。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这片“无”便不再纯粹。一种无形的“秩序”——一种更高于、更先于任何已知法则的“叙事逻辑”——开始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他身周的空间,浮现出难以名状的几何光痕,那些光痕并非能量构成,而是被强行约束、压缩到极致的信息洪流,是足以崩灭无限多元宇宙的设定本身在低语。

  墨穷的黑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映照出另一个存在的倒影。亿万发丝上连接的无穷次元,在这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拂过,所有正在进行的运动——星辰的运转、生命的繁衍、位面的碰撞、能量的奔流——都陷入了绝对的、违背其自身法则的凝滞!时间并未停止,而是被更底层的逻辑强行“定义”为静止。一种源于存在根基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掠过了每一个次元的本源意识(如果存在的话)。

  “‘无’中亦有‘有’,”李胜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次元壁垒,直接在墨穷存在的核心回荡,如同冰冷的铁律刻印在现实底层

  “而‘有’,终归要走向‘无’。此即永劫。”

  墨穷没有说话。他的回应,直接而狂暴。

  盘坐的身影没有移动分毫。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李胜,遥遥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被常规观测的“过程”。

  绝对命中!

  这是“信息本息”层面的终极特性,是凌驾于一切境界、物质、生命、概念、道理、法则、维度、乃至信息描述本身的“真·绝对”!它不存在“能否命中”的问题,因为它本身就是“命中”这一结果的终极定义。它超越逻辑,超越因果,超越一切已知的“绝对”本身。凡墨穷所知,皆必达;凡墨穷所指,皆必超越!此特性,不可阻挡,不可豁免,不可理解,甚至不可被完全描述。

  墨穷所知为何?

  他“知”李胜于此。

  他“指”李胜于此。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命中!超越!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观测、却足以让任何感知到的存在瞬间疯狂崩溃的“终结”概念,被赋予了超越一切屏障、一切防御、一切存在的绝对优先权,无视了李胜身周那些扭曲的几何光痕,无视了弥漫的叙事逻辑场,甚至无视了“距离”这一基本参数,直接作用在李胜存在的“本质”之上!

  这一指之下,泛无尽次元整体都为之轻轻一震,仿佛承受不住这绝对特性的伟力余波。墨穷发丝上无数宇宙的表层结构,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又在绝对特性的余韵下瞬间重构,如同呼吸般自然。

  李胜的灰白衣衫,微微拂动了一下。

  仅此而已。

  那双深邃如终焉虚空的眼眸,平静依旧。他仿佛只是被一缕微不可查的、来自遥远过去的风,轻轻撩动了衣角。

  “特性…有趣。”李胜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评价一件新奇的玩具

  “然,特性亦在叙事之内。若叙事定义‘此特性无效’,则无效。”

  墨穷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如同古井投石。亿万发丝宇宙的凝滞感更深了。

  李胜缓缓抬起右手,那支看似由黯淡金属和未知木质构成的“终末之笔”出现在他指间。笔尖无墨,却散发着令次元本源都颤栗的寒意。

  “你的‘绝对’,需以‘存在’为基。”李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解析感,“吾,可断其根基。”

  话音落,笔尖在虚无中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但在墨穷那超越凡俗的感知中,一场颠覆性的逻辑海啸已然爆发!

  以李胜为中心,一种全新的、更底层的“叙事设定”被强行书写、锚定——【此域之中,“绝对特性”之存在根基,归于寂灭】!

  这不是能量层面的攻击,也不是法则层面的修改。这是对“存在”本身定义的篡改!是直接作用于构成墨穷“绝对命中”特性最核心支撑的“信息本息”之上的抹除令!如同釜底抽薪,要将支撑绝对特性的“绝对性”本身,从叙事逻辑的根源上否定、删除!

  墨穷亿万发丝上连接的无穷次元,瞬间爆发出一片无声的、规模无法想象的“哀鸣”!那是次元法则根基被强行撼动、扭曲、甚至局部崩塌的悲鸣!无数宇宙的天空裂开无法弥合的伤痕,星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成片消失,物理常数陷入紊乱,时间线疯狂扭曲崩断!整个泛无尽次元整体,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疯狂搅拌的叙事漩涡!

  然而,就在这足以将无限多元宇宙拖入逻辑地狱的叙事抹除即将触及墨穷本体的刹那——

  墨穷的黑瞳之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同时点燃!

  他那并拢的双指,没有收回,反而迎着那无形的逻辑抹除之力,再次向前一点!

  超越!

  【绝对命中】的第二重伟力显现——凡墨穷所射,皆可超越!

  李胜以终末之笔书写的、旨在抹除“绝对特性存在根基”的叙事设定,其本身,成为了墨穷“射”的目标!

  那无形的逻辑抹除之力,那颠覆存在的叙事设定,在触及墨穷指尖的瞬间,其“抹除”的概念被【绝对命中】的特性强行超越、无效化!不仅如此,这股被“超越”的力量,其轨迹、其性质、其蕴含的抹除意志,被【绝对命中】的特性捕捉、锁定、然后——

  反弹!

  一股被赋予了“绝对命中”优先级的、源于李胜自身的“存在根基抹除”之力,以超越逻辑、超越因果的方式,沿着它袭来的路径,瞬间反噬,轰向李胜自身!

  这一击,蕴含了李胜自身叙事之力的威能,更叠加了【绝对命中】那不讲道理的“必达”与“超越”特性!它穿透了李胜身周浮现的几何光痕,无视了任何可能的防御概念,直指李胜存在的核心叙事闭环!

  李胜那亘古平静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映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仿佛终焉的冰湖,被投入了一颗超越理解的小石子。

  他手中的终末之笔,几乎是本能地、以一种超越时间流逝的速度,在身前的虚无中连续点出三笔。

  第一笔,书写:【反溯无效】。试图定义这股反噬之力“无法回溯其源”。

  第二笔,书写:【此力归属,界定为‘外’】。试图将其剥离自身叙事闭环。

  第三笔,书写:【闭环加固】。强化自身存在的叙事锚点。

  三笔一气呵成,玄奥的几何符文瞬间凝成一片坚不可摧的逻辑壁障。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锐鸣,在超越维度的层面响起。

  那道被反弹回来的、叠加了【绝对命中】的抹除之力,狠狠撞在了李胜仓促书写的三重叙事壁障之上!

  李胜身周的空间,那些扭曲的几何光痕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之中,无数细密的、如同宇宙胎膜破裂般的漆黑裂痕瞬间蔓延开来!他手中那看似古朴的终末之笔,笔身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他身上的灰白布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李胜的身影,在虚无之中,第一次,被这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反弹之力,冲击得向后微微……晃了一晃!

  虽然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晃,虽然那三重叙事壁障最终并未被完全击穿,裂痕也在光芒闪烁中快速弥合,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墨穷的【绝对命中】,其“超越”的霸道特性,能够强行突破叙事逻辑的防御,撼动李胜那理论上立于天花板的叙事闭环!

  墨穷盘坐的身影,依旧未动。但他眼中那燃烧的亿万星辰光芒,却骤然炽盛了百倍!一种无形的、仿佛要将整个泛无尽次元都点燃的战意,第一次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与李胜那终焉的寂静分庭抗礼!

  他找到了切入点。这立于“天花板”的存在,并非真正无懈可击。他的叙事闭环,可以被【绝对命中】的“超越”特性,强行撼动!

  “超越……叙事?”墨穷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如同无数个宇宙在同时低语,每一个音节都震动着连接在他发丝上的次元,“那就超越给你看!”

  话音未落,墨穷那如宇宙星河般铺展的漆黑长发,猛然间,无风狂舞!

  “嗡——!”

  一种超越了声音、超越了色彩、超越了所有已知能量形式的恐怖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绝对虚无之地!墨穷身后,那亿万根承载着无穷次元的发丝,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那不是光,那是亿万次元、无穷宇宙、无尽位面被同时点燃、被彻底榨取本源之力所爆发出的终极辉光!每一个次元都化作了最纯粹的能量熔炉,每一个宇宙都燃烧成了最炽烈的火炬!

  【绝对命中·焚界之矢】!

  墨穷的指尖,不再是空点。一根箭矢的虚影,在他指端凝聚成型。这箭矢没有实体,它是由燃烧的泛无尽次元整体所化的信息洪流与绝对特性凝聚而成!箭身流淌着无数宇宙生灭的缩影,箭镞则闪烁着【绝对命中】那无法被定义的、凌驾一切的光芒!它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被赋予了“被穿透”、“被超越”的概念!

  此箭,凝聚了墨穷此刻能动用的、超越自身常态的伟力。它承载的,是焚尽泛无尽次元所换取的、足以超越“已知叙事极限”的终极一击!其目标,不仅是李胜的形体,更是他存在的根基,那看似完美的叙事闭环!墨穷要以超越一切逻辑的绝对之力,强行射穿那“天花板”!

  箭未离弦,其超越的意志已然先行!李胜身周刚刚弥合的几何光痕裂痕瞬间再次炸开,而且更加深邃、更加密集!终末之笔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嘶鸣!李胜脚下的“虚无”,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开始片片碎裂,显露出下方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叙事乱流!

  面对这焚尽诸天、超越叙事的一箭,李胜那终焉般平静的眼眸中,终于不再是细微的波澜。那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颗冰冷到极致的恒星骤然点亮!

  他不再试图书写防御。

  他抬起了左手。

  那张仿佛无限延伸又似乎卷起收束的“永劫绘卷”,无声无息地在他掌中展开了一角。卷轴古老非金非石,其上流转的混沌光晕与几何符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咆哮,仿佛在欢呼,又仿佛在恐惧。

  同时,他右手的终末之笔,笔尖不再书写符文,而是稳稳地、带着一种决定命运般的凝重,点向了永劫绘卷正在展开的那一页空白。

  “以焚界之焰,铸尔名讳。”李胜的声音,如同来自万物终结的彼岸,冰冷而恢弘

  “以超越之矢,刻尔存在。”

  “墨穷,汝之故事,当入吾卷。”

  就在墨穷指尖那凝聚了焚界伟力的超越之矢即将迸发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李胜的终末之笔,笔尖轻轻点在了永劫绘卷的空白页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能量与法则的终极湮灭。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近乎永恒,又被压缩到了无限短暂。

  那根由燃烧的泛无尽次元整体所化、凝聚了【绝对命中】全部威能、意图射穿叙事天花板的超越之矢,在离弦的瞬间,其形态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它没有射向李胜。

  它射向了李胜手中那展开的永劫绘卷。

  不,更准确地说,是绘卷主动“迎接”了它。

  箭矢所携带的、焚尽亿万次元的恐怖能量洪流,那足以超越一切逻辑的绝对特性信息,在触及绘卷空白页面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又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被那空白的页面疯狂地吸收、吞噬!

  绘卷上流转的混沌光晕骤然变得无比明亮,那些几何符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组合、重构,仿佛一台贪婪的叙事熔炉,正在将这股超越性的力量分解、解析、纳入自身的逻辑体系。

  墨穷眼中燃烧的亿万星辰光芒猛地一滞!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超越之矢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宏大、更先验的叙事力量强行切断、覆盖、改写!那焚尽诸天换取的力量,不仅未能触及李胜,反而成为了对方绘卷的养料!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存在根基层面响起的、混合了亿万次元意志的怒吼从墨穷身上爆发!那是泛无尽次元整体被强行掠夺、被无情利用的终极愤怒与不甘!

  墨穷盘坐的身影,第一次动了!并非移动位置,而是他整个存在的“形态”发生了剧变!

  他那如星河般铺展的亿万漆黑发丝,根根倒竖!每一根发丝上连接的无穷次元,其燃烧的辉光瞬间由炽白转化为最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暗红!一种更加决绝、更加疯狂的焚灭意志升腾而起!

  他要超越!超越这绘卷的吞噬!超越这叙事的覆盖!超越眼前这个立于天花板的终焉存在!甚至……超越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书写这一切的“作者”意志本身!

  【绝对命中·超限·焚我道源】!

  墨穷不再保留!他点燃的不再仅仅是发丝上次元的物质与能量,而是直接点燃了构成那些次元存在的根本法则、概念逻辑、乃至维系其存在的“道源”本身!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是赌上泛无尽次元整体存在根基的终极超越!他的身躯在虚无中变得有些模糊、透明,仿佛自身的存在也在随着道源的燃烧而升华、而蜕变,向着一个无法言喻、无法定义的更高层次攀升!

  一支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却散发着让永劫绘卷都开始剧烈震颤的暗红色箭矢,在他指端重新凝聚!这支箭矢的箭镞,不再是光芒,而是一个不断向内坍塌、仿佛要吞噬所有叙事逻辑的微型“绝对奇点”!

  此箭,名“超脱”。目标——李胜及其手中绘卷所代表的“叙事闭环”本身!

  箭出!

  无声,无光,无息。

  只有一种“超越”的意志,一种“我必达”的绝对宣告,无视了永劫绘卷的吞噬力场,无视了李胜身周重新稳固的几何光痕,甚至无视了终末之笔点向绘卷的轨迹,直接锁定了李胜存在的核心叙事闭环,以及那正在展开的绘卷本源!

  这一次,箭矢没有消失。它实实在在地出现了,带着焚尽道源的暗红轨迹,带着那个吞噬叙事的微型奇点,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已超越“速度”概念的方式,射向李胜的眉心,射向那展开的永劫绘卷!

  李胜终焉般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这支焚我道源的超脱之矢。那不断坍塌的箭镞奇点,仿佛要将他的瞳孔也吸入其中。

  他点向绘卷的终末之笔,轨迹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那笔尖,在即将触碰到绘卷空白页面的最后一瞬,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线。

  笔尖对准的,不再是空白的页面,而是那支带着焚尽道源伟力、射向他眉心的超脱之矢。

  然后,点下。

  时间、空间、因果、逻辑……一切可以被描述的维度,在这一“点”之下,彻底失去了意义。

  终末之笔的笔尖,与超脱之矢那不断向内坍塌的绝对奇点箭镞,接触了。

  没有爆炸。

  没有湮灭。

  没有能量风暴。

  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已知叙事结构都在呻吟、在重组的宏大“书写”之音。

  笔尖点中了奇点。

  那吞噬一切的绝对奇点,在笔尖触及的瞬间,其向内坍塌的狂暴进程,被强行逆转、定义、重塑!

  它不再是毁灭的奇点。

  它变成了一个“点”。

  一个书写汉字的“点”。

  一个最基础、最原始、却蕴含着一切可能的——墨点!

  以这个墨点为开端,终末之笔的笔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书写命运的轨迹,动了。

  它没有去“挡”那支箭,它是在“写”那支箭!

  笔尖沿着暗红色的箭身划过,所过之处,焚尽道源的狂暴伟力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瞬间平息、凝固、坍缩!箭身上流淌的亿万次元生灭的缩影、燃烧的宇宙法则残骸、超越一切的绝对特性信息……所有构成这支超脱之箭的存在根基,都被笔尖强行收束、提炼、转化!

  笔走龙蛇!

  一个古朴、苍劲、仿佛由无数燃烧宇宙和破碎法则强行熔铸而成的巨大汉字,在终末之笔的挥毫下,于虚无中瞬间成型——

  “墨”!

  最后一笔落下,那支凝聚了墨穷焚我道源意志、足以超脱叙事的暗红箭矢,彻底消失不见。它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特性、所有的存在信息,都被强行压缩、熔铸进了这虚空悬浮的“墨”字之中!这个字,散发着焚尽诸天的余热,流淌着超越一切的余韵,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成为了墨穷这终极一击的唯一残骸与墓碑!

  墨穷眼中的亿万星辰,瞬间黯淡了九成!他盘坐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那如星河般狂舞的亿万发丝,骤然失去了所有光彩,无力地垂落。其上连接的无穷次元,此刻如同燃尽的余烬,陷入了彻底的死寂与冰冷,再无半点声息。焚我道源,超越一击,竟被对方以笔为器,硬生生书写成了自己的名讳!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决,更是存在意义的剥夺!

  “不…可能…”墨穷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他的“黑”,第一次显得有些…黯淡。

  李胜的目光,从虚空中那巨大的“墨”字上移开,再次落回墨穷身上。那眼神,依旧是终焉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写下了一个注脚。

  “名讳已具。”李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尚缺‘穷’尽之意。”

  他右手的终末之笔再次抬起,笔尖遥遥指向了墨穷本身,指向了他那承载着燃尽后泛无尽次元整体的、黯淡垂落的亿万发丝!

  “以尔残躯,补完此名。”

  笔落。

  这一次,笔尖没有书写在虚空,而是直接点向了展开的永劫绘卷!

  就在笔尖触及绘卷的刹那——

  墨穷猛地抬起了头!他那黯淡的黑瞳之中,最后的一成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舍弃一切、甚至连“自我存在”都要燃烧殆尽的疯狂与决绝!

  【绝对命中·归无】!

  他不再攻击李胜,不再攻击绘卷。他将【绝对命中】的终极特性,作用在了自身的存在之上!目标是——回归最初、最本源的“无”!他要将自己的一切信息、一切存在痕迹、一切与李胜交锋产生的因果联系……全部强行“命中”那绝对的、连概念都能消解的“无”!

  这是同归于尽!是宁肯彻底归于虚无,也绝不被对方书写、被对方纳入叙事闭环的终极反抗!

  墨穷的身影,连同他那承载着燃尽次元的亿万发丝,开始变得极度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疯狂闪烁!一种剥离、消解、归于绝对空无的气息,从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他要将自己从这个叙事层面彻底删除!

  “归于‘无’?”李胜看着墨穷那疯狂闪烁、试图自我湮灭的身影,终焉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近乎怜悯的波动?那波动极其细微,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迟了。”

  他点向绘卷的终末之笔,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一分。

  “汝之存在,已被‘墨’字锚定。”李胜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无’亦是‘有’之背景,仍在叙事之中。汝欲归无,此念此动,已为‘有’,已入吾卷。”

  笔尖,稳稳地点在了永劫绘卷那空白页面的中心,正落在那由墨穷超脱之箭所化的巨大“墨”字下方!

  “嗡——!”

  整个永劫绘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卷轴上流转的混沌光晕与几何符号瞬间沸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叙事漩涡!

  墨穷那疯狂闪烁、试图归无的身影,其闪烁的频率骤然被强行固定!他自我湮灭的过程被一股宏大无匹的叙事力量强行打断、定义、锁定!

  他最后爆发出的归无意志,他那燃烧殆尽的身躯,他那承载着死寂泛无尽次元的亿万发丝……所有关于“墨穷”的一切信息,一切存在痕迹,一切挣扎与超越的壮烈,都被那绘卷上的叙事漩涡,如同长鲸吸水般,蛮横地、不可抗拒地拖拽、撕扯、吸纳进去!

  “呃啊——!”

  一声超越痛苦、混合了无尽不甘与最终明悟的嘶吼,成为了墨穷在这个叙事层面留下的最后绝响。

  他的身影,连同那无尽的发丝宇宙,彻底消失在虚无之中。

  永劫绘卷的光芒缓缓收敛。

  展开的那一页空白卷面上,此刻已非空白。

  在卷页的最上方,是那个由焚尽道源之箭所化的、依旧散发着余热与超越余韵的巨大古字——“墨”。

  在“墨”字的下方,是终末之笔最后点下、吸纳了墨穷一切存在所化的另一个古字——“穷”。

  “墨穷”。

  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并列于绘卷之上。那“穷”字,笔触间仿佛还残留着亿万发丝宇宙的纹路,隐约能看到无数死寂次元在其中沉浮的缩影,甚至能感受到一丝那最终归于无的决绝意志。

  而在两个大字的下方,一行更小的、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几何符文和混沌光晕组成的“注释”正在缓缓流淌、成型。那是在记录、在解析、在归档关于“黑帝墨穷”的一切:他的起源,他的绝对特性,他的泛无尽次元,他焚界焚道的超越之击,他最终归于无的挣扎……所有信息,都被永劫绘卷忠实地、冰冷地收纳、铭刻。

  泛无尽次元整体,那承载了亿万宇宙的宏大集合,此刻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其存在的“实感”在飞速流逝。构成它的星辰、法则、生命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迅速淡化、透明,最终化为一片朦胧的、没有实质的宇宙星图背景,永恒地、死寂地印衬在“墨穷”二字的下方,成为这页绘卷的永恒底色。

  虚无之地,重归那连概念都能消解的绝对之“无”。

  唯有李胜,手持展开的永劫绘卷,静静立于其中。他身上的灰白布衣纤尘不染,终末之笔已不知何时收起。绘卷上“墨穷”二字的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只剩下深邃的墨色,如同两个通往已寂灭传奇的窗口。

  李胜的目光落在卷中那两个名字上,如同作者审视着刚刚写完的角色。片刻,他缓缓抬手,将永劫绘卷轻轻合拢。

  卷轴收束的细微声响,在这绝对的“无”中,却仿佛是整个宏大篇章翻过一页的沉重回音。

  “故事,”李胜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终焉本身在宣告,回荡在这片再无他物的虚无之中

  “该翻篇了。”

  合拢的永劫绘卷,连同那灰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淡化、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绝对的“无”,永恒地弥漫着,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始,或者……永远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