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未寄出的信-《轮回锁:等虞颜记起萧御》

  (注:此篇番外以虞颜弥留之际或逝后的灵魂视角,回顾她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感与思绪。)

  ……

  御:

  提笔写下这个称呼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让我想起初遇你的那个午后。

  东长安街的雨巷,泥水混着血污,冰冷刺骨。

  可你怀抱的温度,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蛮横地撞进了我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世界。

  他们都说我倔强,不懂变通,如同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

  可他们不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非黑即白。

  理想是唯一的火炬,燃烧自己,也渴望燎原。

  直到你出现,带着一身与我格格不入的硝烟与权谋,却又在细节处,流露出让我心颤的柔软。

  记得那套《诗经》吗?那不仅仅是我父亲的遗物,更是我少女时代对“君子”模糊的想象。

  当你低声念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时,我忽然觉得,那些古老的诗句,仿佛就是为了描摹某一刻的你。那一刻,我心中的壁垒,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我知你身不由己,知你步履维艰。少帅府的书房,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牢笼。

  我见过你批阅文件时紧蹙的眉头,听过你与部下商议时沉稳却疲惫的声音。

  那日街头,你坐在指挥车里,面无表情地下令,我知道你心中的波涛未必比我少。

  可我无法不怨,无法不恨。那不仅仅是对你,更是对这吃人世道的绝望。

  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沾染上时代洪流的泥沙。

  长城上的夕阳真美啊,美得像一个易碎的梦。你指着塞外,说那是汉家屏障。

  我靠在你的肩头,却只听见了风中呜咽的千年悲歌。

  你说想为我撑一段伞,我信了。那一刻,我甚至天真地想,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在各自的路上,找到一丝交汇的可能。

  咖啡馆里,你与林曼小姐谈笑风生,我搅拌着苦涩的黑咖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告诉自己不该在意,我们本就走在不同的路上。可

  当你路过我身边,轻轻叩击桌面,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提醒我“城南不太平”时,我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你总是这样,用最矛盾的方式,搅乱我的心神。

  四合院的茶香,电影院的黑暗,还有你教我哼唱的那首异国民谣……那些细碎的、温暖的片段,是我在阴冷牢狱中,唯一可以反复咀嚼的食粮。

  它们支撑着我,也折磨着我。

  当那本《呐喊》被强行塞入我的褥子下,当马队长狰狞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不怕死,从我选择这条路开始,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还未见到的光明,舍不得那些渴望知识的孩子,更舍不得……你。

  狱中的日子,黑暗而漫长。鞭打,寒冷,饥饿,我都忍下来了。

  因为我腹中有了我们共同的血脉。那是绝望中生出的微光,是连接你我,也连接我与这个世界的最后纽带。我拼尽全力想护住他(她),像护住风中之烛。

  可是……他们连这点微光也要夺走。

  高烧,绞痛,那温热的生命从我体内一点点流逝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更让我绝望。

  当最后一点温暖离开,我的心也彻底死了。

  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老狱卒递来那份登着你声明的报纸时,我反而平静了。

  看着那熟悉的签名,我甚至轻笑出声。不是嘲讽你,而是嘲讽这荒诞的命运。

  我们用尽全力,却终究敌不过这滚滚洪流。

  “前程似锦”。这四个字,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也是最残忍的祝福。我

  知道你会懂。懂里面的恨,懂里面的怨,懂里面的……无可奈何,与那一点点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扭曲的释然。

  既然你选择了你的路,那就走下去吧,走到最高处,只是,别再回头看我满身泥泞。

  我用最后的银簪,换了一句传话。我把我们的孩子,也一并带走了。

  这人间太苦,我不愿他(她)来经历一遭。

  御,我不后悔遇见你。哪怕重来一次,我想,我依然会选择在那个雨巷,与你相遇。

  只是,若真有来生,愿我们生在寻常人家,没有家国重担,没有立场对立。

  你只是你,我只是我。

  在某个春日,于开满桃花的溪边,偶然相逢,然后,可以平静地携手,走完一生。

  雨好像又大了。

  永定河边的炮声,你听到了吗?

  那里面,是否也有你的一声枪响?

  别了,我的少帅。

  别了,我的……爱人。

  颜

  绝笔

  (于无尽思念的虚空)

  番外:行尸与残魂

  (注:此篇番外以萧御在残酷战斗间隙,面对虞颜遗物时的内心独白为主。)

  颜颜:

  如果灵魂真有归处,你可能早已渡过忘川,步入轮回。

  而我,却被永远留在了1935年那个雨夜,留在了你咳血说出“前程似锦”的瞬间。

  他们都说我变了。

  秦凯看我的眼神,带着敬畏,也藏着担忧。

  父亲视我为不可理喻的疯子,张家乃至整个北平的社交圈,都认为我被一个“死去的祸水”迷了心窍,彻底毁了。

  他们不懂。

  毁了我的,不是你的死,而是我亲手在你死亡判决书上签下的名字。

  那支狼毫笔,蘸的不是墨,是我的懦弱和你的血。

  少帅府的书房,如今于我,只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每一次踏入,都能看见你站在书架前,指尖拂过书脊的模样;能看见你与我争辩时,眼中闪烁的倔强光芒;也能看见……那方白玉镇纸碎裂时,你眼中随之寂灭的火种。

  我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可每一份文件,每一张地图,最终都会模糊成你最后苍白浮肿的脸。

  我把你接回来了,用最决绝的方式。

  那具冰冷的、仅存的白骨,是我能拥抱你的最后形态。

  军大衣裹不住你的寒冷,也裹不住我彻骨的悔恨。

  西郊荒山的土,一锹一锹落下,掩埋的何止是你的骸骨,更是我萧御作为“人”的全部感知。

  那块青石碑,“吾妻”二字,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名分,也是我对自己永恒的嘲讽。

  掌心划破时,竟不觉得疼。原来,当心死了,肉体便成了无知无觉的躯壳。

  血渗进“颜”字,我对着苍天立誓,也对着你立誓——此生的意义,只剩复仇与毁灭。

  我投身于曾经你为之呐喊、甚至因此丧命的事业。并非顿悟,也非信仰。

  只是,这是唯一一条,能让我感觉离你近一点的路。

  你看,我如今走的,不就是你当年期望我看清的道路吗?

  只是,引领我的,不是主义,不是理想,而是你的亡魂,是我无法消弭的罪孽感。

  “颜卿”。每次写下这个名字,指尖都带着颤。那是你的姓,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