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沉默的牺牲-《轮回锁:等虞颜记起萧御》

  医院病房的白,是一种毫无生气的、令人心慌的白。

  虞颜靠在床头,石膏包裹的左脚沉重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桎梏,而比这更沉重的,是林薇离开时留下的那番话和那份冰冷的声明稿。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法呼吸,也无法让声音传递出去。

  她需要萧御。

  迫切地需要听到他的声音,需要他的保证,需要他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对待他们的感情。

  她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他的号码。

  一遍,无人接听。两遍,依旧只有冗长的忙音。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转而给他发信息,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一句: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的午後逐渐过渡到灰蓝的黄昏,病房里没有开灯,阴影一点点蚕食着空间,也蚕食着虞颜心中最后的希望。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病房门终于被推开。

  萧御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从某个重要场合直接赶来的,身上还穿着参加高端金融论坛时那身一丝不苟的深黑色定制西装,领带系得严谨,胸针闪烁着冷冽的光。

  但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比在医院守夜时更加明显,嘴唇紧抿,带着一种处理完棘手事务后的冷峻。

  “萧御!”

  虞颜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挣扎着想坐直身体,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

  萧御快步走到床边,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别乱动。”

  他的目光在她打着石膏的脚和额角的纱布上停留片刻,眉头锁得更紧,但那关切之下,似乎压抑着别的东西。

  “你看过……薇姐带来的声明了吗?”

  虞颜迫不及待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还有……他们要我和程皓……”

  “我知道。”

  萧御打断她,语气平静,却让虞颜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他竟然是知道的。

  “你知道?”

  虞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拔高,“那你怎么能同意?他们要否认我们的一切,还要我去和别的男人炒作!萧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凭什么要由他们来决定怎么处理?”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多日来的恐惧、委屈和此刻的被背叛感交织在一起,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萧御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却被她激动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

  “颜颜,”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近乎无力的疲惫,“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怎么冷静?”

  虞颜的眼泪终于决堤,“那些人给我寄恐怖照片,扎小人诅咒我!我每天担惊受怕,不敢告诉你,怕影响你!可现在,连你也要和他们一起,来否定我吗?在你心里,我们的感情就这么见不得光,可以随时被拿来做交易吗?”

  她终于喊出了积压心底最深的恐惧。

  萧御的瞳孔猛地一缩,显然被“恐怖照片”和“扎小人”震惊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感到了疼痛:“你说什么?什么恐怖照片?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是震惊混合着愤怒,但那愤怒,似乎并非完全针对她的隐瞒。

  “告诉你有什么用?”

  虞颜哭着甩开他的手,“告诉你,让你像现在这样,更忙,更累,树更多的敌吗?萧御,我害怕!我害怕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我更害怕……害怕你会觉得我是个麻烦!”

  就在这时,萧御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执拗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林薇。他眉头紧锁,直接按了挂断。

  然而,手机立刻再次响起,这次是工作室的座机号码,带着一种不接听绝不罢休的紧迫感。

  萧御深吸一口气,脸上是极力压抑的烦躁和某种被无形绳索捆绑的无力。

  他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说了我在处理!……我知道那边很重要!……让他们等着!……薇姐,够了!”

  他猛地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虞颜压抑的抽泣声。

  萧御转过身,重新看向虞颜,他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有对她遭遇的心疼,有对隐瞒的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掣肘的、深沉的无奈。

  “颜颜,”

  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听我说。现在不仅仅是粉丝舆论的问题。我刚刚从论坛过来,之前为了争取《星辰碎屑》动用的资本,牵扯到了一些对赌协议和复杂的利益交换。现在因为我近期……形象波动,加上你受伤可能影响项目进度,几个资方已经在施压。这个时候,任何负面的、不确定的新闻,都可能成为引爆雷区的导火索。工作室,团队,几百人……我不能拿所有人的饭碗冒险。”

  他试图让她理解这背后的盘根错节,理解他身不由己的处境。

  “所以……就要牺牲我们的感情吗?”

  虞颜看着他,眼泪无声滑落,“所以就要用‘单身声明’和‘绯闻炒作’来解决问题?萧御,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萧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似乎蒙上了一层坚冰,将那翻涌的情绪强行封存。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冷处理,让热度过去。等风头过了,等项目稳定下来……”

  “等?”

  虞颜凄然一笑,打断了他,“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配合着和别人演完戏?等到所有人都相信我们真的只是‘师徒’?萧御,感情不是项目,它等不起,也会冷的!”

  她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因为事业和压力而选择将他们的关系暂时搁置、甚至公开否认,一种巨大的失望和心寒攫住了她。

  在她最需要他坚定站出来的时刻,他选择了“稳妥”,选择了“冷处理”。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在片场为她冲冠一怒、在雨夜与她灵魂交心的萧御。

  她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可原来,他也会在资本和规则面前妥协,也会……退缩。

  萧御看着她眼中光芒的熄灭,看着那浓重的失望和疏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这只是权宜之计,想承诺很快就会过去……但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某个关键资方代表的名字。

  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不能任性,他身后有太多需要维系的东西。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愧疚,有无奈,有不舍,也有她此刻无法理解的沉重。

  “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他最终,只留下这句苍白无力的话,“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避般地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虞颜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一声轻响,碎裂了。

  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暂时的牺牲他们的感情,去换取他事业的稳定。

  而她,被他独自留在了这片寒冷的、不被承认的荒原里。

  原来,在他构筑的帝国里,她终究……是可以被暂时舍弃的那一部分。

  这份认知,比任何恐吓信和诅咒物品,都更让她痛彻心扉。

  沉默,有时比刀剑更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