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惶惶不安-《敕封一品公侯》

  午时的报钟鼓沉沉漫过长安城,大日头贴着平康坊的飞檐滑落,将青石板路染成浅金色。

  隋中丞的马车碾过路面,车轮滚过砖缝的轻响刚飘进巷口,突然“咔”地一声锐响。

  车底不知何时勾住了路侧暗埋的铁棘,木轴应声断裂,车身猛地向左侧歪斜。

  车帘被惯性掀得飞了起来,露出车内端坐的隋中丞与身旁的老仆喜伯。

  “咋回事咧!”喜伯踉跄着扶住车辕,花白的胡须都在抖,伸手去扶身旁的隋中丞,“大人,您没事吧?这路怎的……”

  这话还没落地,巷尾突然窜出五六个精瘦的麻衣汉子,脸上蒙着深青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冷光的眼,手持弯刀直扑马车而来。

  隋中丞脸色微变,他常年埋首案牍,手无缚鸡之力,一时间失了神,只知道努力蜷缩在轿子角落。

  喜伯见状,竟忘了自己也是花甲之年,嘶吼着扑上前,张开双臂挡在隋中丞身前:“哇呀呀,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拦中丞大人的车驾!”

  为首的刺客根本不答话,挥刀就向喜伯砍去。刀锋带起的风刮得喜伯脸颊生疼,他拿一根木棍抵挡了一记,却被一旁刺客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向后倒去,额头重重撞在车辕的铜环上,瞬间渗出血来,顺着皱纹沟壑往下淌。

  他努力起身,顿时心魂巨颤!眼看刺客的弯刀就要落在隋中丞肩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的声响由远及近,还夹杂着长剑出鞘的锐鸣。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白衣身影已如飞矢般疾驰而至。

  那男子身形极高,白衣翻飞如流云,手中长剑“铛”地一声脆响,精准架开刺客的弯刀。

  刺客虎口发麻,刀身险些脱手,刚要再挥刀,白衣人已旋身欺近,剑招快得只剩一道银影。只听“噗”的一声,长剑刺穿一名刺客的胸膛,那人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漫开一小片暗红。

  余下几名刺客见状,对视一眼后一拥而上,弯刀从不同方向劈向白衣人,却都被他轻巧避开,剑刃翻飞间,又有两名刺客倒在血泊中,温热的血溅在白衣下摆,晕开点点红梅。

  “撤!”剩下的两名刺客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就要往巷尾逃。

  白衣人哪里肯放,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鹞鹰般追出,长剑抵住其中一人的后心,冷声道:“来了,就别走了。”

  被制住的刺客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突然猛地向后一撞,锋利的剑刃瞬间穿透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剑,嘴角竟溢出一丝笑,含糊道:“能死在大名鼎鼎白夜行手下,不亏啊……”

  话没说完,头便歪了过去。

  另一名刺客见同伴自尽,也不逃了,反手举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鲜血喷溅而出,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巷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喜伯粗重的喘息声。他挣扎着爬起来,额头上的血糊了半边脸,踉跄着扶住脸色苍白的隋中丞——方才混乱中,一枚断刃划伤了隋中丞的肩头,深绯色官袍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

  “多……多谢壮士救命!”喜伯望着白衣人,声音还在发颤,“敢问壮士高姓大名?日后我家大人定要报答!”

  白衣人收剑入鞘,动作利落,目光扫过地上的刺客尸体,又落在隋中丞肩头的伤口上,淡淡开口:“老丈不必言谢,吾乃秦氏侍卫总管白夜行,侯爷特意让我暗中保护大人,此处不是善地,恐再生事端,大人还是速回府处理伤口为好。”

  说罢,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马蹄声渐远,只留下一道白色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隋中丞望着那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刺客尸体,心悸未消。

  这是何人要害他性命?这些人行事狠辣,事不成便玉碎,显然是死士的做派,这是哪家大族要他死?

  秦渊难道知道什么内情,提前派人保护他?

  他抬手按住肩头的伤口,对喜伯道:“不要回府,路上还不知有没有凶险,我要回宫去找陛下,阐明今日情况。”

  ……

  不过一个晌午的功夫,长安城里便传遍了隋中丞遇刺的消息。

  一时间众说纷纭,人心浮动,近来这长安城是怎么了?

  先是有人家惨遭灭门,如今又有朝廷大员当街遇刺。接连两起恶性案件,搅得满城风雨,惶惶不安。

  说来也怪,隋中丞素来秉性刚直,却偏偏与平原侯秦渊过不去。此番在朝堂之上,他又连参秦侯数条重罪,桩桩件件皆非小事。若这些罪名坐实,莫说丢官罢职,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谁知刚弹劾完,隋中丞出宫不久便遭人行刺。若非恰有侠义之士出手相救,这条老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街市之上了。

  秦渊坐在流云坊对面的茶楼上,目光落在下方熙攘的街市。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马车轮毂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语声,交织成一片浮世喧哗。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底神色莫辨。

  楼梯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白夜行掀帘而入。

  “不出你所料,”他声音平淡如水,“隋中丞在恒口坊遇袭,刺客四人,皆使弯刀,已悉数毙命。”

  “我也只是突发奇想,若隋中丞当真毙命,这弑杀大臣的罪名,我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有人存心构陷,自然要将戏做全套。”

  “跳进黄河洗不清?”白夜行细细品了品这话,轻笑道,“侯爷说话,总是这般别有意趣。”

  “公输仇那边如何了?”

  白夜行拿出自己的新横刀,拿一块湿布细心擦拭着。

  “咱们人马刚刚集结完成,按照你的吩咐,各自分派了任务,李佑和裴殷都认为你应该避嫌,所以不愿意按照你的章程办事,所以分为两队各自行动,彼此监督,以防对方有人动手脚。”

  “人心鬼蜮,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