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少女的心事-《褶皱里的银河》

  鲁紫茗听完苏轻语那番关于考前心态调整的见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看向苏轻语时,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探究,语气也比平时少了几分热络,多了些小心翼翼的冷淡。

  “轻语,”她轻声开口,眉头微蹙,“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从早上到现在,总感觉你闷闷不乐,心事很重的样子。上午我问你,你就说没事。可现在看起来,还是一点都没好转。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轻语听到这熟悉的关切,心中微微一暖,随即又是一涩。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掩饰好,影响到了身边敏感的朋友。她轻轻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显得更挺拔精神一些,然后对着鲁紫茗眨了眨眼,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真的没事,”她重复道,声音放缓,“可能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会莫名有些低落,身体也不太舒服。过一两天自然就好了。你别担心,真的。”

  然而,这番解释并未能完全打消鲁紫茗的疑虑。她总觉得苏轻语的烦闷并非简单的生理期不适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更深沉的、萦绕不散的郁结。她不死心地追问道:“只是这样吗?可是…感觉你今天的低落和平时不太一样。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难事,你说出来听听嘛?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说出来总会舒服些,而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或许能从一个不同的角度帮你分析分析呢?”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轻语心中漾开一圈涟漪。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一个既能解释她情绪异常,又能彻底搪塞过去、避免深究的“完美”理由。

  她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狡黠而无奈的弧度,甚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鲁紫茗彻底懵了,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着急地问:“你…你笑什么呀?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还是我说了什么特别可笑的话?”

  苏轻语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调皮。她对着鲁紫茗又眨了眨眼,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脸上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

  “那你刚才莫名其妙笑什么?”鲁紫茗更加困惑了,开始在脑中飞快地回放自己刚才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引人发笑的点,却一无所获。

  苏轻语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终于不再卖关子,忍着笑意解释道:“我是在笑你刚才说的话呀。”

  “我的话?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鲁紫茗一脸茫然。

  “你刚才不是特别仗义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心情不好,说出来看看能不能替我分担点吗?”苏轻语模仿着鲁紫茗刚才拍胸脯保证的语气,眼中闪着戏谑的光,“我就想到了,这个事啊…你还真分担不了。”

  鲁紫茗一听,不服气的劲头上来了:“我不信!只要是心情不好,肯定是遇到了坎儿。你说出来,我肯定能帮你想想办法!”

  苏轻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拖长了语调:“那——我可真说了?”

  鲁紫茗立刻挺直腰板,再次用力拍了拍胸口,给予一个无比肯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嗯!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苏轻语强忍着笑意,凑近一些,用一种半是无奈半是调侃的语气,低声说道:“其实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每个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因为生理期带来的不舒服而情绪低落、心情烦躁。我嘛,正好是今天。请问…这个,你要怎么替我分担点呢?”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眼神里充满了“看你怎么办”的揶揄。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鲁紫茗的意料!她瞬间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刚才那股信誓旦旦、要为人分忧的豪情壮志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根都热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啊…这…这个…我…我这个确实…确实没办法帮你分担…”

  她窘迫得手足无措,但关心之情立刻又占了上风。她慌忙凑到苏轻语耳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那…那你现在还疼得厉害吗?我带了保温杯,要不要我现在去办公室帮你接一杯热水?喝点热的会舒服一些!”

  看着她真诚又着急的样子,苏轻语心中掠过一丝愧疚,但谎言既已出口,只能继续圆下去。她摇摇头,语气放缓:“不用了,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就是情绪还有点提不起劲,估计明天就没事了。你别担心我啦。”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转移了话题,“马上要考试了,你还不快回座位准备一下?考试工具都检查好了吗?”

  经她提醒,鲁紫茗才惊觉时间流逝,慌忙看了一眼手表:“哎呀!还有十一分钟!”她赶紧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那…那你难受的话别硬撑着啊。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试着想点开心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能缓解一点的!”

  “嗯,我知道了。”苏轻语微笑着点头,“祝你考试考个好成绩,加油。”

  “加油!”鲁紫茗也回道,刚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回身,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本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件别的事的,光顾着问你心情了,把正事都给忘了!你不提考试我都想不起来了!”

  “哦?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要等到考完试再说?现在还有十分钟说不完吗?”苏轻语被勾起了好奇心。

  鲁紫茗环顾了一下四周渐渐多起来的同学,压低声音:“现在人多嘴杂,说了不合适。等考完试我再详细跟你说!”她说完,再次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冲着苏轻语比了一个大大的加油手势。

  苏轻语看着她活泼的背影,不禁莞尔,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了她的鼓励,不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鲁紫茗刚在座位上坐定,预备铃声就清脆地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开始最后检查自己的考试用具——铅笔、橡皮、尺规、计算器…确认无误后,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桌角,随后一个个挺直腰背,调整呼吸,目光投向教室门口,等待着监考老师的到来。

  这一切流程,早已在一次次的考试中,从老师强调的规矩,内化成了每个人下意识的习惯,形成了一种庄重而专注的仪式感。

  正式考试的铃声准时响起,庄严而肃穆。

  几乎在铃声落下的同一时刻,所有同学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教室门口,期待着监考老师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急匆匆、略显狼狈地从后门溜了进来——是姗姗来迟的高望飞!

  他刚一进门,就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让他愣了一下,随即他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竟笑嘻嘻地、大言不惭地说道:“哎呀!我知道我长得帅,魅力无法挡。但你们也不用行这么隆重的注目礼来欢迎我吧?一直这么盯着我看,怪不好意思的!”

  同学们:“……”

  苏轻语一眼就瞥见了跟在高望飞身后、脸色已然沉下来的物理老师武秋水。她不忍直视地抬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其他同学也迅速发现了武老师的存在,纷纷默契地、迅速地转回身,正襟危坐,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高望飞那略显尴尬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这突如其来的极度安静,终于让高望飞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僵在原地,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脊背升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严肃而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自他身后冷冷地响起:

  “高望飞!上课铃已经响过一分钟了!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是不是不想考试,特意在这里堵老师?!”

  高望飞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看到武秋水老师正抱着试卷,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他脑子飞快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讨好又带着点委屈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武老师!冤枉啊!我这不是刚赶到,正准备回座位您就来了吗?您这突然出现,让我有点猝不及防,惊喜交加啊!”

  “油嘴滑舌!”武老师显然不吃这一套,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考试已经开始了!立刻回你的座位坐好!再贫嘴扰乱考场秩序,就别考了!”

  “是是是!谢谢武老师!下次再也不敢了!绝对不敢了!”高望飞见好就收,连忙点头哈腰,赶紧溜回自己的座位,心里暗自庆幸又躲过一劫。

  他一坐下,就习惯性地往桌洞里摸笔,却摸了个空。“咦?我笔呢?”他小声嘀咕着,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索性破罐破摔,准备直接趴下睡觉。刚趴下,口袋里的笔帽硌了他一下。他这才想起笔一直揣在口袋里,于是掏出来,随手往桌上一扔,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准备会周公去了。

  讲台上,武秋水老师将试卷理齐,开始分发。“同学们,下午这场联考,物理和化学两门合卷,注意时间分配。”她一边发卷,一边重复着那些早已刻进大家DNA里的考试规则:“检查个人信息,两张试卷的姓名、座位号都要填写,不要遗漏!开考五分钟内可以浏览试卷,不得提前答题!…”

  时间一到,随着武老师一声令下:“开始答题!”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除了很快进入梦乡的高望飞,所有人都埋头奋笔疾书。

  苏轻语拿到试卷后,先是快速地将两张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对整体的难度和题量做到了心中有数。随后,她便拿起笔,流畅地开始作答。她的思路清晰,计算迅捷,无论是选择题还是后面的大题,几乎都不需要过多的犹豫和演算,答案便已了然于胸。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稳定而轻快的声响。

  不到半个小时,两张试卷已被她写得满满当当。她停下笔,习惯性地盖上笔帽,准备交卷。

  但就在她想要起身的瞬间,她犹豫了一下。交得太早,未免太过引人注目,虽然她并不惧怕那些嫉妒或探究的目光,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重要的是,她想起鲁紫茗考前的叮嘱,考完试还有话要对自己说。如果自己现在交了卷,就得去外面干等着,未免有些无聊。

  想到这里,她重新打开笔帽,将试卷翻到了最后几道分值最高的综合应用题旁边。她拿起一旁的草稿纸,唇角勾起一抹挑战般的浅笑。

  “既然时间充裕,不如来玩点有意思的…”她心中默念。

  于是,她开始尝试用完全不同的、甚至有些超纲的多种解题思路和方法,重新去解答这些她已经得出标准答案的题目。她沉浸在思维的乐趣中,将这额外的时间转化为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充满探索意味的头脑风暴,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