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龙隐镖局-《古风故事集》

  明朝永乐年间,保定府西大街有座气派的宅院,黑漆大门上悬着“龙隐镖局”四个鎏金大字。这日黄昏,总镖头林震南正与几位镖师商议走镖事宜,忽见门房来报,说门外有位客商求见。

  来人身着锦缎长衫,手指上戴个翡翠扳指,身后跟着两个抬木箱的伙计。那木箱落地时发出沉闷声响,显然分量不轻。客商拱手道:“久闻龙隐镖局威名,在下苏州丝绸商赵德明,有批货物要送往河南开封府。”说着掀开箱盖,但见满箱白花花的银锭,少说也有五千两。

  林震南捻须沉吟:“如今世道不太平,往开封这条路要过黑风岭,那里有伙强人甚是凶悍。”赵德明急忙道:“镖银加倍!只求十日之内送到开封永昌当铺。”又压低声音,“这箱银子只是定金,货物送到再付五千两。”

  当晚林震南召来三位得意弟子。大弟子陈冲使一柄九环金背刀,二弟子周焕善用长枪,三弟子李逸风年纪最轻,却已得林震南剑法真传。林震南吩咐:“这趟镖由逸风押送,你二人相助。”又对李逸风道,“你初次独当一面,务必谨慎。”

  次日拂晓,十辆镖车悄然出城。李逸风骑着青骢马走在队前,忽见路旁闪出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伸着破碗哀求:“公子赏口饭吃...”李逸风摸出几个铜钱放入碗中,老者却突然抓住他手腕,低声道:“少年人,这趟去不得!”说罢踉跄而去。

  行至第三日,来到黑风岭下。但见山势险恶,古木参天。陈冲道:“三弟,不如绕道。”李逸风摇头:“绕道要多走五日,误了期限。”正说间,忽听梆子响,树林中窜出数十条黑影。为首虬髯大汉喝道:“此山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周焕挺枪跃马:“龙隐镖局在此,好狗不挡道!”那虬髯汉狂笑:“找的就是龙隐镖局!”霎时箭如飞蝗。镖师们舞动兵刃格挡,却听得惨呼连连,已有三人中箭。李逸风长剑出鞘,如白虹贯日,瞬间刺倒三名喽啰。

  忽然林间传来阴恻恻笑声:“林震南就教出这等货色?”但见个白衣书生摇着折扇缓步而出。李逸风心头一震:“玉面阎罗薛无影!”这薛无影是黑道顶尖高手,折扇中藏有见血封喉的毒针。

  薛无影折扇轻点,三名镖师应声倒地。李逸风剑招陡变,使出“游龙剑法”,剑光如网罩向对方。薛无影咦了一声:“小子倒有几分本事。”折扇开合间,毒针激射。李逸风旋身闪避,左肩仍被划出血痕。

  正在危急,忽听马蹄如雷,一队官兵杀到。为首将领张弓搭箭,嗖的射落薛无影折扇。虬髯大汉惊呼:“锦衣卫!”薛无影恨恨瞪了李逸风一眼,纵身遁入山林。

  那将领下马抱拳:“在下锦衣卫百户韩烈,奉命追查私盐案,恰遇此事。”说着查验货物,突然变色:“这箱中是何物?”李逸风掀开篷布,不由愣住——镖车里装的竟是盐块!

  韩厉冷笑:“人赃并获!尔等竟敢走私官盐!”不由分说将众人锁拿。押解途中,李逸风细想经过,恍然醒悟:那赵德明定是栽赃陷害!但镖局规矩,接镖时未开箱验货,这哑巴亏吃定了。

  这夜宿在荒庙,李逸风趁守卫不备,运功震断镣铐。正要解救师兄,忽听庙外有人低语:“...林震南此刻应该没命了...”另一人道:“主人算无遗策,龙隐镖局今日除名!”李逸风如遭雷击,强忍悲愤,悄声翻出庙墙。

  回保定路途,李逸风改扮乞丐,昼伏夜出。这日在小镇酒肆,忽见个熟悉身影——竟是那日赠钱的老者!老者微微一笑:“小子果然命大。”取出一枚龙形玉佩,“此物可证身份。你师父未死,在城南土地庙。”

  土地庙中,林震南果然重伤卧床。见李逸风来了,老泪纵横:“是为师错信奸人!”原来那赵德明真实身份是江湖邪教“幽冥教”长老,此番设计要夺镖局祖传的《龙隐剑谱》。林震南叹道:“你大师兄...竟是内应!”

  正说间,庙门外传来陈冲声音:“师父,徒儿来接您了!”李逸风握紧剑柄,猛然开门。陈冲带着十余黑衣教徒,冷笑:“三弟,识时务者为俊杰。”突然出手,金背刀直劈面门。

  李逸风侧身闪避,剑走偏锋。不料陈冲招式诡异,刀法中竟夹杂毒掌。斗到三十合,李逸风渐感不支。危急时刻,那老者突然现身,袖中飞出三枚铜钱,打得陈冲踉跄后退。

  老者呵呵一笑:“幽冥教好大威风!”扯下人皮面具,竟是江湖传说“千面神丐”顾天涯。陈冲变色:“前辈何必蹚这浑水?”顾天涯叹道:“林总镖头于我有恩。”突然扬手撒出漫天白粉,携二人跃出重围。

  三人逃至深山古洞。顾天涯道出原委:幽冥教教主欲集齐四本秘籍修炼魔功,已得其三,唯缺《龙隐剑谱》。林震南喘息道:“剑谱藏在...”忽听洞外传来娇叱,个红衣女子与教徒战作一团。

  那女子剑法精妙,连伤数人后冲入洞中。见到林震南,跪地哭道:“义父!女儿来迟了!”原是林震南义女柳如烟,三年前因故离家。此刻重逢,俱是唏嘘。

  当夜四人商议对策。柳如烟道:“我在幽冥教潜伏多时,已知他们老巢在太行山绝情谷。”顾天涯拍腿:“正好!老夫有个故人在那附近。”说着看向李逸风,“小子,可敢与老夫走一遭?”

  次日二人扮作药材商人前往绝情谷。途经市集,见群人围观皇榜。却是朝廷悬赏捉拿私盐案主犯,绘影图形竟是李逸风!正惊疑间,几个衙役持锁链扑来。顾天涯袖袍拂动,衙役纷纷倒地。二人趁乱出城,却遇蒙面人拦截。

  为首蒙面客剑法奇高,三十招内竟与顾天涯战平。激斗中蒙面客面巾脱落,李逸风失声:“二师兄!”周焕苦笑:“三弟,我也是不得已...”原来他家人被幽冥教挟持。顾天涯叹道:“苦命娃儿。”取出封信,“将此信交予谷口樵夫,可救你家人。”

  到得绝情谷,但见危崖耸立,飞鸟难渡。顾天涯寻到处瀑布:“入口应在水帘之后。”果然瀑布后别有洞天。二人潜入时,忽听钟声大作,无数教徒涌出。高台上站着个青袍人,正是薛无影!

  薛无影阴笑:“恭候多时了!”拍手间,四周竖起浸油火把。顾天涯低喝:“中计!快退!”却见洞口落下千斤闸。正在此时,周焕突然现身,砍翻操纵机关的教徒:“快随我来!”

  曲折行至地牢,救出被囚镖师。众人杀出重围,来到处宽敞石厅。厅中端坐个戴青铜面具者,声音沙哑:“顾老头,二十年不见,你还是爱管闲事。”顾天涯冷笑:“鬼面阎君,你还没死!”

  二人战作一团。李逸风对上薛无影,剑光如龙。薛无影折扇中毒针尽出,李逸风肩腿受伤,兀自苦斗。忽听柳如烟惊呼:“小心暗器!”飞身挡在李逸风身前,后心中针。

  李逸风悲愤交加,剑法陡然升华,竟悟出剑谱最后一式“神龙摆尾”。剑光过处,薛无影折扇断裂,咽喉现出点红痕。此时顾天涯与鬼面阎君对掌,轰然巨响后双双后退。面具碎裂,露出张烧伤的脸——竟是当年“死去”的武林盟主司徒雄!

  原来二十年前司徒雄诈死隐退,暗中组建幽冥教。顾天涯悲叹:“你何至于此!”司徒雄狂笑:“武林至尊算什么?我要的是万里江山!”突然甩出霹雳弹,整座山洞开始崩塌。

  众人逃出时,恰遇韩烈率锦衣卫赶到。原来顾天涯早传讯朝廷。乱军中,陈冲突然反戈,刀指司徒雄:“你杀我父母,今日报仇!”却被司徒雄一掌击飞。周焕红着眼扑上,以命换命,长枪刺入司徒雄肋下。

  大局既定,龙隐镖局重开那日,宾客如云。李逸风却独自在后院练剑。柳如烟伤愈走来,轻声道:“义父让我们下月完婚。”李逸风收剑望天,白云苍狗,恍如隔世。忽然门房来报,说门外又有个客商求见,箱笼沉重...

  李逸风与柳如烟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疑虑。这刚平息风波,怎的又有生意上门?二人来到前厅,却见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人立在那里,脚下两只樟木箱看似普通,箱角却包着黄铜,雕着暗纹。

  在下姓文,在济南府开绸缎庄。那人拱手笑道,久闻龙隐镖局威名,特来托付一批绣品往南京去。

  柳如烟细看那人双手,指节粗大,虎口生茧,分明是练家子。她假意斟茶,悄声对李逸风道:此人手上练的是鹰爪功。

  李逸风不动声色:文掌柜要保多少银子?

  文掌柜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不过...他压低声音,这批货要秘密运送,不能贴镖旗,不能走官道,十日之内务必送到南京聚宝门外的沈记绣庄。

  当晚,李逸风查验货物,箱中果真是苏绣精品。但掀开底层绣品,却见箱底暗格藏着一叠书信。他抽出一封,只见上面写着:八月十五,月满金陵。九门提督可用。落款是个字。

  顾天涯恰从窗外经过,瞥见信纸,脸色骤变:这是晋王的笔迹!

  原来当朝晋王朱纲乃永乐帝侄儿,素有谋反传言。如今看来,这些书信是要联络南京守将,趁中秋举事。

  这镖接不得。顾天涯捻着胡须,卷入朝堂之争,比江湖恩怨凶险百倍。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韩烈带着锦衣卫闯入院中,目光如电:李总镖头,有人告发你私藏逆贼信物!

  李逸风心念电转,笑道:韩大人说笑了。暗中对柳如烟使个眼色。柳如烟会意,悄悄移步至厢房,将书信藏入灶膛。

  韩烈搜查无果,悻悻离去。文掌柜却从暗处转出,阴森森道:李总镖头既见了货,这镖不接也得接了。拍手间,墙头跃下十余黑衣人,个个手持强弩。

  突然,厢房梁上飘下一人,正是周焕。他长枪如龙,瞬间挑翻三人,喝道:三弟快走!这些是晋王府死士!

  混乱中,文掌柜袖中射出三枚银针,直取李逸风面门。顾天涯甩出酒葫芦挡开银针,酒水溅地冒起白沫。好毒的暗器!

  李逸风长剑出鞘,使出龙隐剑法第七式云龙三现,剑光分作三道虚影。文掌柜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双掌变爪,竟硬生生抓住剑锋。

  大力鹰爪功!顾天涯惊呼,铁爪神鹰文泰来!

  文泰来狂笑:既知老夫名号,还不束手就擒!爪力迸发,长剑应声而断。李逸风弃剑后跃,袖中飞出三枚铜钱——正是顾天涯所授金钱镖技法。文泰来不料此着,肩头中镖,怒喝:小辈找死!

  此时四周喊杀声起,原来韩烈去而复返,带着大队锦衣卫将镖局团团围住。文泰来!你身为晋王府教头,竟敢私离藩地,该当何罪!

  文泰来狞笑:韩百户,你不过是个五品武官,也敢管晋王府的事?突然吹响哨笛,街巷中涌出更多黑衣人,与锦衣卫战作一团。

  李逸风趁机救下被围的周焕,却见师兄浑身是血,胸前插着半截断箭。二师兄!李逸风扶住周焕。周焕惨笑:那日...我刺伤司徒雄后...其实已中了他的七煞掌...活不过三个月...今日总算...死得其所...

  此时柳如烟从后院杀出,见状泪如雨下。周焕取出个染血的香囊:交给...城东张记胭脂铺的...小娥...气绝身亡。

  混战中,文泰来抢到镖箱,纵身上房。顾天涯欲追,却被数名死士缠住。李逸风悲愤交加,捡起断剑使出龙隐剑法最后一式神龙摆尾,剑风过处,三名死士咽喉溅血。

  文泰回身甩出把铁蒺藜,李逸风闪避不及,眼看就要中招,斜刺里忽然飞来一面盾牌,将暗器尽数挡下。但见个虬髯大汉手持双刀杀到,竟是黑风岭的虬髯汉!

  小子莫怪!虬髯汉大笑,薛无影那厮骗得老子好苦!今日特来还个人情!

  众人合力杀退死士,文泰来却已不见踪影。韩烈清点战场,锦衣卫折损七人,镖局弟子死伤过半。顾天涯叹道:晋王既已出手,必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次日保定府贴出海捕文书,诬陷李逸风勾结逆党,杀害官差。龙隐镖局再度被封,众人只得躲到周焕生前置下的一处别院。

  这夜李逸风独自在院中练剑,想起二师兄临终嘱托,决定去趟张记胭脂铺。柳如烟执意同行:你如今是钦犯,出门太危险。

  二人扮作夫妻来到城东,胭脂铺却已焚为废墟。邻舍老妪悄声道:前日来了伙官差,把张家姑娘抓走了,说是...说是晋王府要的人。

  正说着,街口传来马蹄声。但见韩烈骑着白马,身后跟着囚车,车内关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韩烈高声道:逆党同伙听着!明日午时,此女将在法场问斩!

  李逸风怒不可遏,就要冲出,被柳如烟死死拉住。回到别院,顾天涯沉吟道:这是诱敌之计。不过...他眼中精光一闪,或许可将计就计。

  次日法场,围观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午时三刻,监斩官掷下火签:刽子手刚举鬼头刀,忽然场中爆开团白雾。李逸风如苍鹰掠下,剑光闪过,刽子手倒地。

  伏兵四起,文泰来站在箭楼狂笑:李逸风!今日叫你插翅难飞!突然箭楼轰然坍塌,烟尘中现出虬髯汉身影:老子最恨暗箭伤人!

  此时韩烈突然反水,指挥锦衣卫倒戈相向:奉皇上密旨,擒拿晋王党羽!原来他早接到密令,假意投靠晋王,就为收集谋反证据。

  文泰来见势不妙,抓起囚车中的女子欲走。李逸风飞身追上,二人就在旗杆顶上过招。断剑对铁爪,拆到三十招开外,李逸风渐感不支。忽然那女子抬头,竟是小娥!她暗中解开绳索,取出簪子刺向文泰来后心。

  文泰来吃痛松手,李逸风趁机使出云龙三现,断剑刺入他咽喉。这魔头坠落时,兀自嘶喊:晋王...必成大事...

  数日后,京城传来消息:晋王被削爵圈禁。龙隐镖局沉冤得雪,重开那日,永乐帝竟亲题义薄云天金匾。

  庆功宴上,李逸风却闷闷不乐。柳如烟问起,他叹道:二师兄临终说,幽冥教还有本《幽冥秘典》流落江湖...此时门房来报,说门外有个番僧求见,怀中抱着个铁盒...

  那番僧深目高鼻,身着绛红袈裟,双手捧着的铁盒刻着诡异符文。才进厅堂,烛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贫僧摩罗,自天竺来。番汉汉语生硬,目光却如鹰隼,此物乃幽冥教圣典,今日物归原主。

  顾天涯神色凝重:听闻《幽冥秘典》记载邪功,早已被司徒雄焚毁。

  摩罗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司徒雄烧的是赝品。他开启铁盒,但见羊皮卷上绘着赤身人像,经脉走势诡异非常,此乃幽冥吸星大法,可吸人内力为己用。

  李逸风拍案而起:这等邪物,留之害人!正要毁去,摩罗袖中飞出一条金蛇。柳如烟眼疾手快,银簪射中蛇头。那蛇落地扭曲,竟将青砖腐蚀出个坑洞。

  大师好意心领。顾天涯挡在李逸风身前,此物还是带回天竺为好。

  摩罗怪笑:由不得你们!袈裟鼓荡,厅中烛火尽灭。黑暗中但闻劲风呼啸,李逸风只觉一股吸力传来,内力竟如决堤洪水般外泄。

  危急时,顾天涯燃起火折子,但见摩罗双掌漆黑如墨,正是幽冥吸星大法。虬髯汉双刀劈下,摩罗不躲不闪,反手抓住刀锋,虬髯汉顿觉内力狂泻。

  移花接木!顾天涯惊呼,甩出墨玉围棋,分打摩罗周身大穴。摩罗被迫撤功,怒道:中原武学,不过如此!突然扯碎袈裟,露出满身毒疮。

  柳如烟惊叫:他练功走火,要靠吸人内力续命!

  摩罗狂性大发,掌风过处,梁柱俱碎。李逸风灵机一动,使出龙隐剑法中守势盘龙护鼎,剑光成圈,诱使摩罗来吸。待他双掌贴上剑锋,突然变招为神龙摆尾,断剑划出诡异弧线。

  摩罗不料此着,掌心被划开血口。他惨叫后退,伤口竟流出绿色脓血。你们...都要死!他取出个铜铃摇动,院外传来沉重脚步声。

  但见十余具行尸走肉破门而入,眼珠泛白,指甲乌黑。韩烈挺刀砍中一具尸身,刀刃入肉无声,反被尸身抓住钢刀。顾天涯叹道:这是湘西尸蛊!

  混战中,摩罗抢回铁盒欲逃。李逸风奋起直追,二人就在屋顶缠斗。摩罗吸星大法虽厉,却忌惮断剑锋利。斗到分际,李逸风故意卖个破绽,待他双掌吸来,突然撒手弃剑,使出顾天涯所授擒龙手,咔嚓扭断他腕骨。

  摩罗惨嚎坠落,铁盒摔开,羊皮卷随风飘散。他挣扎着要去抢夺,却被尸群淹没——原来那些尸蛊闻到他身上脓血气味,反噬其主。

  此后月余,镖局众人四处搜寻散落的秘典残页。这日清晨,门房又见个蒙面女子立于雾中,怀中抱着个啼哭婴儿...

  那婴儿颈上挂着半枚玉璜,与李逸风贴身佩戴的竟能严丝合缝对上。蒙面女子揭开面纱,脸上刀疤纵横,唯有一双明眸如秋水照人。

  十八年前,青龙山下的血案,李总镖头可还记得?

  李逸风如遭雷击。他自幼被林震南收养,只知亲生父母死于江湖仇杀。这女子续道:当年你父亲李青云得到前朝藏宝图,幽冥教、晋王府、乃至朝廷鹰犬都在追杀。你母亲将你托付林震南时,把玉璜一分为二...

  原来这女子名叫冷月,是李青云义妹。那夜她带着刚满月的李逸风突围,脸上挨了十七刀,侥幸坠崖未死。这些年她潜伏晋王府为婢,就为查清仇人。

  害你全家的主谋,就是当朝...冷月话音未落,窗外射来三支弩箭。她翻身护住婴儿,后心正中箭簇。

  顾天涯追出十里,只拾回枚玄铁腰牌——东厂番子专属。众人心头沉重:若真凶是那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这仇如何能报?

  三日后,镖局来了位不速之客: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他尖着嗓子道:厂公听闻李镖头武艺超群,特请入宫担任带刀侍卫。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李逸风正要拒绝,冯保阴阴一笑,取出个锦囊。里面竟是柳如烟的耳坠,还带着血痕。

  当夜李逸风独坐院中,摩挲着断剑。顾天涯拎着酒壶过来:东厂高手如云,更可怕的是他们掌控朝局。你此去凶多吉少。

  我必须去。李逸风目光坚定,如烟在他们手上。

  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虬髯汉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各路绿林好汉,老子联络了七十二寨兄弟,都愿助你一臂之力!

  冯保在旁冷笑:乌合之众。突然出手如电,指套中弹出银针。李逸风早有防备,断剑横削,银针尽数落地。剑尖抵住冯保咽喉:带路。

  东厂衙门深似海。穿过九重门户,但见个白面无须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脚下踩着个人——竟是韩烈!柳如烟被铁链锁在柱上,遍体鳞伤。

  杂家曹少钦。老者抚着翡翠扳指,李镖头若愿归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李逸风冷笑:曹公公要的,是前朝宝藏吧?

  曹少钦眯起眼:聪明人。永乐帝篡位时,建文帝带着传国玉玺和百万黄金失踪。藏宝图分作三份,一份在你父亲手中,一份在晋王府,最后一份...他指向顾天涯,就在千面神丐身上!

  顾天涯大笑:原来你设这个局,就为这个!突然撕开胸前衣襟,但见背上刺着密密麻麻的山川图形。

  曹少钦狂喜,飞身来抢。顾天涯喷出口酒箭,曹少钦袖袍翻卷,酒水竟倒射而回。二人对掌,气浪掀翻梁柱。李逸风趁机救下柳如烟,却见她脉象微弱,分明中了剧毒。

  解药拿来!

  曹少钦阴笑:先交藏宝图!突然甩出飞爪,直取顾天涯后背。李逸风断剑格挡,飞爪竟将剑身彻底击碎。虬髯汉等人欲救,却被重重铁甲卫围住。

  危急时刻,韩烈突然暴起,死死抱住曹少钦双腿:快走!他练了天罡童子功,罩门在...话未说完,被曹少钦一掌击碎天灵盖。

  顾天涯老泪纵横,猛然将李逸风推出窗外:记住!真龙不困浅滩!返身扑向曹少钦,轰然自爆丹田。气浪震塌半座衙门...

  三个月后,长江畔新起座风云镖局。总镖头李逸风站在船头,手中捧着个陶罐——里面是顾天涯的骨灰。柳如烟毒伤初愈,轻声道:此去南洋,真能避开东厂追杀么?

  忽然桅杆上落下个黑影,竟是冷月!她怀中婴儿咯咯直笑,小手攥着张海图。曹少钦没死。她喘息道,他勾结倭寇,要在海上截杀...

  话音未落,但见天际帆影如云,骷髅旗猎猎作响。

  李逸风接过海图,只见上面标注着几处暗礁与无名岛屿,其中一处用朱砂画了个醒目的叉。冷月喘息着说道:这是曹少钦与倭寇接头的地点...他们三日后要在骷髅岛分赃...

  柳如烟强撑病体,仔细端详海图:这航线要经过魔鬼三角,历来有去无回。

  虬髯汉拍案而起:管他龙潭虎穴!老子这条命是顾老哥救的,今日正好还他!

  当夜,三艘快船悄然离港。李逸风站在船头,海风猎猎,吹动他额前散发。柳如烟为他披上外袍,轻声道:此去凶险,我与你同生共死。

  航至第二日黄昏,忽见前方海域漂浮着无数碎木。桅杆上的了望哨惊呼:是商船残骸!话音未落,水中突然跃出数十黑衣忍者,手中锁钩齐飞,瞬间勾住船帮。

  虬髯汉抡起板斧砍断锁链,狂笑道:倭寇宵小,也敢在你爷爷面前放肆!话音未落,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剧烈摇晃。水中浮出个赤膊壮汉,胸前纹着夜叉图案,手持奇门兵刃——那是个带链的船锚。

  伊藤鬼锚!冷月变色,倭寇第一高手!

  那伊藤狂笑,船锚甩出,竟将左翼快船砸个粉碎。落水弟兄尚未挣扎,已被忍者用弩箭射杀。李逸风目眦欲裂,纵身跃起,断剑直取伊藤咽喉。

  谁知伊藤不躲不闪,船锚回旋,铁链缠住李逸风腰际。一股巨力传来,李逸风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危急时刻,柳如烟甩出长绫卷住桅杆,硬生生将他拉回。

  用这个!冷月抛来一柄软剑,这是你父亲当年的佩剑!

  李逸风接剑在手,但见剑身如水,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他长啸一声,使出龙隐剑法,剑光如游龙惊鸿。伊藤船锚虽猛,却追不上软剑灵动,肩上连中三剑。

  倭寇见主将受伤,纷纷投掷毒烟弹。浓烟中,忽听凄厉笛声,海面浮起无数毒水母。一个披着斗篷的妖艳女子站在龟甲船上,正是倭寇巫女百鬼夜叉。

  中原武者,尝尝我的血海毒阵!她笛声骤急,毒水母如潮水般涌来。

  虬髯汉怒吼着跳入海中,双斧翻飞,竟用身体为船只开路。冷月见状,取出个陶罐砸碎,罐中飞出无数萤火虫——这些虫儿见毒即噬,与毒水母同归于尽。

  正当混战,远方传来炮响。但见五艘艨艟巨舰破浪而来,旗号竟是字。为首舰船上站着个中年将领,朗声道:大明水师巡海至此,倭寇还不受死!

  伊藤见大势已去,吹响海螺。海底突然升起三艘怪船,船身覆铁甲,船首装铁锥——正是曹少钦督造的破浪舰!

  郑和将军见状,令旗挥动,水师战船变换阵型。双方炮火齐鸣,海面顿成火海。李逸风趁乱跃上破浪舰,软剑过处,操炮手纷纷倒地。

  在底舱,他终于见到曹少钦。这阉贼端坐太师椅,怀中抱着个玉匣。李镖头,杂家等你多时了。他阴阴一笑,你可知这匣中是何物?建文帝的传国玉玺!

  李逸风剑指阉贼:今日要为顾前辈报仇!

  曹少钦缓缓起身,周身罡气鼓荡:你以为杂家只会天罡童子功?他突然撕开朝服,胸前赫然刺着幽冥吸星大法的图谱!

  原来这阉贼早已与摩罗勾结,暗中修炼邪功。双掌推出时,李逸风只觉内力狂泻,软剑几乎脱手。危急时,他想起顾天涯临终所说的真龙不困浅滩,猛然变招,剑尖点向自身穴道——竟是自废武功的架势!

  曹少钦一愣,吸星大法稍滞。李逸风趁机剑走偏锋,游龙剑刺入他膻中穴。谁知阉贼狂笑:杂家早已移穴换位!反手抓住剑锋,内力如决堤洪流般涌来。

  正在千钧一发,柳如烟突然从梁上跃下,手中捧着个陶罐——正是顾天涯的骨灰!她将骨灰洒向曹少钦,老阉贼触及故人遗骨,心神剧震,吸星大法顿时反噬。

  李逸风感到对方内力紊乱,立即运起龙隐心法,将狂涌而入的内力导引归元。原来龙隐心法正是吸星大法的克星,可化外力为己用。曹少钦惨叫连连,周身经脉尽断。

  此时舰船突然爆炸,竟是伊藤点燃了火药库。李逸风抱起玉匣,与柳如烟携手跃海。但见虬髯汉驾着小舟来接,舟上冷月正以笛声驭鲨,驱散残敌。

  三日后,珊瑚岛上幸存的七人围着篝火。李逸风打开玉匣,传国玉玺在月光下温润生辉。他忽然将玉玺高举过顶,朗声道:此物引得无数腥风血雨,留之无益!

  在众人惊呼中,玉玺坠入万丈深海。柳如烟依偎在他身旁,轻声道:你可知冷月姊姊为何执意要找传国玉玺?

  冷月望着星空,泪痕未干:建文帝...是我生父。但我今日才明白,天下安定,比复国更重要。

  一年后,南洋某岛兴起个风云镖局,总镖头夫妇武功盖世,却立下三不接的规矩:不接官镖,不接暗镖,不接不义之镖。这日黄昏,有个独臂老者来访,竟是放下屠刀的伊藤。

  中原武林大乱,东厂新督公欲联合倭寇肃清江湖。他奉上密信,老夫特来报当年不杀之恩。

  李逸风看完密信,与柳如烟相视而笑。远处海天相接处,风云正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