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厚黑学:书页里的影子-《沙海龙蛇》

  鲁迪的办公室里,多了本翻得卷了边的书。

  书名叫《厚黑学》,是杰克从金沙萨的旧书市淘来的,封面掉了一半,里面用铅笔划得密密麻麻。鲁迪现在一有空就看,有时在董事会开一半会,突然想起书里的话,就停下来跟大家说:“李宗吾说‘厚者,脸皮厚也;黑者,心肠黑也’——咱们跟部落做生意,就得脸皮厚点,不然压不下价。”

  董事们大多听不懂“李宗吾”是谁,只当是鲁迪新学的“城里规矩”,点头附和。只有陈默知道,这本书像把钥匙,打开了鲁迪心里藏着的东西——以前他不择手段,是为了“活下去”;现在他琢磨“厚黑”,是为了“站得稳”。

  这天下午,鲁迪又在看《厚黑学》。他把书摊在办公桌上,旁边摆着铁矿的账本,手指点着书页上的字:“‘办事二字,全在用人。用人之法,全在破格。’——说得对,保罗以前就是个修车的,现在能管工厂;李老头以前就是个记账的,现在能管财务……”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鲁迪先生?”一个女声传来,带着点生硬的法语,“杰克队长说您这儿需要帮忙整理药品清单?”

  鲁迪抬头,愣住了。

  门口站着个白人女生,二十出头,金发扎成马尾,眼睛是浅棕色的,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护士服,手里抱着个文件夹。她身后跟着杰克,杰克笑着说:“这是索菲亚,我们军营的护士,医学院毕业的,瑞士法国双国籍,来帮你们医院整理药品——你们医院的账本乱得像蜘蛛网,保罗说只有你能看懂,我就把人带来了。”

  索菲亚对着鲁迪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索菲亚,很高兴认识您。”

  鲁迪这才回过神,赶紧把《厚黑学》往账本底下塞,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账本碰掉。“哦……你好。”他站起来,忘了该握手还是该让座,“坐,坐。”

  索菲亚没客气,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她的目光扫过桌面,落在账本底下露出来的书角上,眼睛亮了亮:“您也看《厚黑学》?”

  鲁迪愣了:“你也看?”

  “在医学院的时候看的。”索菲亚笑了,“我爸爸是商人,总说‘生意场上要懂厚黑’,让我没事看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虽然有些观点太极端,但‘用人破格’‘办事要狠’这些,其实挺实用的。”

  杰克在旁边插嘴:“索菲亚不光懂医术,还懂生意经,上次我跟雇佣军谈换药品,就是她帮我砍的价,把那头目坑得直跳脚。”

  索菲亚瞪了杰克一眼:“什么坑?是合理谈判。”

  鲁迪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痒。这两年他跟不少人聊过《厚黑学》,董事们听不懂,陈默觉得“太歪”,杰克只当是“笑话书”,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跟他正经讨论“用人破格”。

  “你觉得‘脸皮厚’和‘心肠黑’,哪个更重要?”鲁迪忍不住问,忘了整理药品清单的事。

  “得看情况。”索菲亚歪了歪头,“跟好人打交道,脸皮厚点就行;跟坏人打交道,心肠就得黑——比如上次跟雇佣军谈,他们想把过期药品卖给我们,我直接把药品样本寄给了他们总部,说‘要么换合格的,要么我就举报你们’,这就是‘黑’,但管用。”

  鲁迪眼睛亮了。这跟他的路数一模一样——去年部落首领抬价,他就是扣了骆驼又偷偷告诉其他部落“这人要价高,别跟他换”,逼得首领乖乖降价。

  “你说得对!”鲁迪从账本底下把《厚黑学》抽出来,翻到他划的那页,“你看这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上次犹豫要不要填沙西市的老井,耽误了三天,差点误了灌溉,就是没做到‘当断’。”

  索菲亚凑过来看,头发丝蹭到了鲁迪的胳膊,他像被烫了似的,往旁边挪了挪,脸有点红。索菲亚没注意,指着书页说:“但‘断’也得有底线。我爸爸说‘黑不是坏,是不被人欺负’,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坑好人,那就不是‘厚黑’,是真坏了。”

  鲁迪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扣骆驼时,首领的儿子哭着来求情,他没心软;填老井时,有个老人跪在井边哭,说“这井是我爹挖的”,他也没停。那些人算“好人”吗?

  “我……”鲁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药品清单呢?”索菲亚没追问,拿起文件夹,“咱们先干活吧,不然杰克又要催了。”

  鲁迪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把药品账本拿出来。索菲亚看得很快,手指在纸上划着,偶尔问一句“这个‘退烧药’是阿司匹林吗?”“这个‘绷带’的数量对不上库存啊”,条理清楚,比李老头还仔细。

  杰克在旁边看得直乐,凑到陈默身边(陈默刚进来找鲁迪)小声说:“我就说他俩合得来吧?一个琢磨厚黑,一个会用厚黑,绝配。”

  陈默没说话,看着鲁迪。鲁迪正给索菲亚递笔,眼神里有他从没见过的样子——有点紧张,有点兴奋,像个第一次跟人分享秘密的孩子。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厚黑学》的书页上,字里行间的影子晃了晃,好像也在笑。陈默突然觉得,这两年越来越硬的鲁迪,好像被这束光照得软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