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羹尧献兵权-《重生后我把欢宜香换掉了》

  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沫子沾湿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和朱红宫墙,将一切喧嚣与肮脏暂时掩盖在素净之下。

  翊坤宫内暖意融融,却静得可怕。那盆枯死的水仙早已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仿佛从未存在过。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硝烟,却比任何时候都浓烈。

  年世兰靠在暖榻上,手里捧着一个赤金手炉,指尖却依旧冰凉。皇后的手段阴毒且急迫,完全不顾及她“病弱”的幌子,这绝非好事。说明皇后要么是察觉了什么,要么就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

  “颂芝。”

  “奴婢在。”

  “前日让哥哥递进来的东西,可到了?”年世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颂芝神色一凛,谨慎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块物件,悄无声息地递过去:“周嬷嬷方才悄悄给的,说是将军亲自交代,务必送到娘娘手中。”

  年世兰接过,入手沉甸甸,带着金属的冷硬感。她一层层打开油纸,里面赫然是一块半旧的青铜虎符,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清晰的“年”字。这是年家军中高级将领之间用以传递紧急军情、验明身份的信物,等闲不会动用。

  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虎符纹路,眼底一片冰冷的决绝。

  是时候了。必须下一剂猛药,既警醒兄长,也要让皇帝看到他想看到的“忠心”。

  她将虎符紧紧攥在手心,硌得掌心生疼。

  “去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本宫心口疼得厉害,想见皇上。”年世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漾起一层脆弱的水光,语气也变得气若游丝,“另外,让周嬷嬷想办法,立刻给宫外递个消息,什么都不用说,只把这虎符亮给哥哥看。”

  颂芝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但见主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敢多问,立刻低头应下,匆匆去办。

  消息递出去不过半个时辰,皇帝的銮驾便到了翊坤宫。

  他显然来得急,肩头还落着未拂尽的雪粒,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一进殿便快步走到榻前:“世兰?怎么了?章弥呢?可来瞧过了?”

  年世兰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皇帝一把按住。她仰起脸,面色苍白如纸,眼圈却红着,唇瓣微微颤抖,未语泪先流,一把抓住皇帝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四郎……臣妾……臣妾心里怕……”她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惊惶和无助,“臣妾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哥哥……梦见哥哥他……他穿着囚衣,浑身是血……臣妾怎么叫他都不应……四郎,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有人要害他?”

  她哭得浑身发颤,情绪激动,完全不似作伪。

  皇帝眉头紧锁,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抚,一边沉声道:“胡说!亮工在前线好好的,又打了胜仗,捷报前日才传到朕这里,朕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怎会出事?定是你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真的?”年世兰抬起泪眼,梨花带雨,满是希冀地望着他,“哥哥真的没事?可是……可是臣妾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慌得厉害……四郎,哥哥性子莽撞,臣妾是怕他立了功,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万一……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怒了四郎,或是被朝中那些眼红的小人拿了把柄……臣妾……臣妾光是想想就……”

  她说着,呼吸急促起来,捂着心口,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皇帝连忙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亮工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岂会因他性子直率就怪罪?朝中之事,朕自有分寸,断不会让功臣寒心。”

  “臣妾知道四郎疼惜哥哥……”年世兰伏在他怀中,眼泪浸湿了他龙袍的前襟,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可是四郎,君臣有别,君恩再厚,也经不起消磨。哥哥是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若仗着军功忘了本分,便是臣妾这个做妹妹的,也万万不能容他!”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帝,从枕边摸出那块冰冷的虎符,双手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到那虎符,眼神骤然一凝。

  “这是……”年世兰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这是哥哥当年给臣妾的,说是若遇急事,可凭此物传递消息……臣妾今日……今日就将它献给四郎!”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恳求:“求四郎!若他日哥哥真有言行失当、恃功骄纵之处,求四郎万万看在他曾为四郎浴血沙场的份上,看在我年家满门忠烈的份上,更看在臣妾的薄面上,饶他死罪!狠狠责罚他,削他的官,夺他的爵,让他回老家种田去!只求……只求留他一条性命!让臣妾的父母晚年有子送终,让臣妾……还能叫声哥哥!”

  她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捧着虎符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整个内殿死寂一片,只有她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

  皇帝彻底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哭得几乎脱力的女人,又看向那枚代表着年家军权部分秘密的虎符,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错愕,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以及更深沉的、帝王固有的猜疑与审视。

  他从未想过,年世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做出这样一件事。献上虎符,自请削爵?这简直是将年家的荣耀和兄长的前程亲手捧到他面前,任他处置!

  这是真的吓破了胆,兄妹情深至此?还是……以退为进,更高明的算计?

  他的目光落在年世兰苍白脆弱、满是泪痕的脸上,那眼中的惊惧和恳求不像假的。她甚至因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微微痉挛着。

  沉默了许久,久到年世兰的哭声渐渐低弱下去,变成无助的抽噎。

  皇帝终于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带着她体温和泪水的虎符。金属的冰冷刺得他掌心微微一缩。

  他将虎符紧紧攥住,另一只手将年世兰更深地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喟叹:“傻世兰……何至于此……朕说过,有朕在,必不叫你为难。”

  年世兰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只是不住地喃喃:“四郎答应臣妾……求四郎答应臣妾……”

  皇帝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深邃难测。

  “好,朕答应你。”

  他最终说道,每一个字都缓慢而清晰。

  “若真有那一日,朕会留亮工一命。”

  年世兰仿佛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晕厥在他怀中。

  皇帝将她放平,盖好被子,指尖拂过她湿漉漉的眼睫,停留了片刻。

  他在榻边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开,那枚虎符在他掌心攥得滚烫。

  皇帝走后不久,年世兰便幽幽“转醒”。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昏聩脆弱。

  她知道,话已说出,虎符已献,种子已经种下。皇帝或许不会全信,但这份“忠心”和“深明大义”,他必须收下,也必须给出承诺。

  这承诺,就是她为年家、为哥哥争来的第一道保命符。

  接下来,就看哥哥那边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安神香的味道,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血色的铁锈气。

  年府。

  书房内,年羹尧看着心腹家将呈上的那枚熟悉的虎符,虎目圆睁,霍然起身!

  “这……这是从宫里出来的?!”他声音粗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是!宫里那位嬷嬷亲自示下的,只亮了此物,一言未发。”

  年羹尧一把夺过虎符,入手冰凉,却仿佛烫手一般。妹妹突然动用这等紧急信物,却无一言半语,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宫中有大变故!意味着无法言说的极度危险!

  他脑中瞬间闪过近日朝堂上的风波,几个御史言官不痛不痒的弹劾,陛下御前奏对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还有妹妹上次托母亲带来的口信——“谨言慎行,勿授人以柄”!

  一股寒意陡然从脊椎窜起!

  他年羹尧是莽,但不傻!尤其是涉及身家性命和家族存亡之时!

  妹妹这是在用最激烈的方式警告他!皇帝……陛下他……难道真的已经……

  他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花梨木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

  “大哥?”一旁的副将吓了一跳。

  年羹尧胸口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起,眼中闪过惊疑、后怕、愤怒,最终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狠厉。

  他盯着那枚虎符,仿佛能看到妹妹在深宫中绝望无助的脸。

  良久,他缓缓坐下,声音沙哑沉重,带着一种割肉剔骨般的痛楚和决绝:

  “去……把前日陕西巡抚送来的那个玉麒麟,还有库里那尊三尺高的红珊瑚树……都找出来。”

  副将一愣:“将军,那是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