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之忧矣-《莲花楼:异世生存手札》

  魏娆身形陡然僵住,伸手扶住了门板。

  “十年了。”

  “为什么我就是捂不热你的心?”

  指尖泛白,喉咙滚了滚,咽下喉间大片苦涩。

  “乔姑娘容貌清丽,性格温婉,她会是个很好的伴侣人选。”

  “苏姑娘活泼开朗,为人真诚,与她相处日子定然轻松自在。”

  “喜欢你的姑娘很多,你可以...”

  “可我喜欢的是你!”

  李莲花猛然起身,双眼泛红地盯着她的背影。

  “你明明也知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他话里全是哽咽,大颗大颗泪水滚落,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微尘。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你就一定要回去吗?”

  “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余生都要为他生为他死吗?”

  “你活下去的意义,就只有他吗?”

  “魏娆,你的眼睛,可曾看见过我?”

  他那些强装的冷静和平和被碾得稀碎,洒落在凛冽的夜雪之间,回荡起经久不息的不甘与撕裂般的钝痛。

  “是!”

  “我一定要回去!”

  魏娆豁然转身,眼尾早已染上大片湿意。

  “倘若没有他,我幼时便被野狗分食。”

  “是他在荒庙里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我,替我抗下了所有的殴打欺凌。”

  “是他日日沿街乞讨,用捡来的果皮菜叶,一点点喂饱了我。”

  “是他事事护在我前头,替我挡住了所有的不善的目光。”

  “是他爱我护我,处处以我喜恶为先。”

  “他明明光明磊落光风霁月,却被天下人奚落嘲讽,口诛笔伐。”

  “他明明知恩图报,心怀仁善,却被那些利欲熏心的奸贼图谋针对,逼迫威胁。”

  “他明明郎艳独绝,清风朗月,最后却沦落个人人喊打,千夫所指。”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怨煞邪祟又有何惧,这世上最可怕的,明明是人心!!!”

  “我与他血肉相连,一母同胞。”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就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

  “没有他,这世上早就没了魏娆!”

  “我一定要回去!”

  “若是他活着,我要那些人跪着向他磕头认错,诉尽是非曲直。”

  “若是他死了,我便要屠尽仙门,以血肉祭魂,为他报仇雪恨!!!”

  李莲花看着她通红的眼眸,一颗心被漫起的无尽心疼和悲凉淹没。

  “那我呢?”

  “我在你心里,就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你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念及到我?”

  “便是要回去,就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倘若我带不走你呢?”

  魏娆攥紧双拳,几乎是从嗓子里嘶吼出这句话。

  “我是心悦于你,可对我来说,我的情意,甚至包括我的命,都无法与他相比 。”

  “命运虽从未眷顾于我,却也不能让我,在失去至亲以后,再失去挚爱。”

  “李莲花,别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她双眼通红,强忍了十年的眼泪终究还是滚了下来。

  “强求换不来好的结果。”

  “怜悯与同情也不是真正的爱。”

  “你真的了解我吗?在知晓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以后又真的能接受我吗?”

  “你只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魏娆,真正的魏娆,远比你认知里的更加可怕!”

  “我从来都知道,李莲花与魏娆,不是一类人。”

  “有些东西,与其拥有过后又失去,苦心经营以后又分崩离析,倒不如从未得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李莲花怔怔地立在原地,泪水迷糊了视线,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沌。

  她那些冷漠决绝的话,宛如一柄柄尖锐的利剑,毫不犹豫地扎进他的胸腔。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大门打开又合上,凛冽的北风灌进来,呼吸间尽数是冰雪的气息。

  寒意唤回了他的神志。

  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两份礼物依旧摆在窗边的茶桌上。

  他无声擦掉脸上的泪,僵着身子一步步走了过去,伸手打开了那个小方盒子。

  绵软顺滑的绢帕里,静卧着一串精致漂亮的十八籽。

  每一颗珠子上,都镌刻着字迹工整的祝福和奇异的符文。

  长命百岁,诸事顺遂,富贵吉祥,平安喜乐...

  笔触再熟悉不过。

  他呆呆地看着那串十八籽,刚刚擦干的脸上又沾湿一片。

  平静的深海上卷起海啸,呼啸的浪花将他拖入黑沉沉的深海。

  他将那串十八籽握进掌心,本就杂乱的心跳再次汹涌了起来。

  强求不来?

  不,我偏要强求一回!

  试都不试,又怎知强求不来?

  .

  不欢而散的除夕夜让二人都没能安心入眠。

  新年第一天,魏娆连房门都没有踏出。

  李莲花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从热气腾腾变成冷羹冷炙。

  一直坐到堂屋里火炉渐熄,他才撑着僵硬的身体收拾了餐桌。

  门板被扣响的声音唤回了魏娆的神志。

  “阿娆,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一片死寂。

  他并不气馁,依旧安静地等在门外,刻意没有收敛的呼吸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的存在。

  半晌,门板嘎吱一声,自动打开。

  站在门口的李莲花一手提着炉子,另一只手里拎着酒壶。

  他进了屋子,将火炉放在桌旁,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外面银装素裹,屋里也同样冷得刺骨。

  李莲花轻叹一声,想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迅速躲开。

  他脸上没什么起伏,淡定地收回手,倒了两杯酒,将另一杯推到她面前。

  “能和我讲讲你和他的事吗?”

  说话的语气一如往日,平和温柔。

  “我分得清怜悯与爱,更看得清自己的内心。”

  “你说我不了解真正的你,可你从未给过我机会了解。”

  “想让我死心,总该给个能真正说服我的理由。 ”

  “而不是,问都不问,试也不试直接就给我判了死刑。”

  眼帘轻颤了两下,她抬起眼。

  李莲花今日的眼神很平静澄澈。

  说起这些话,并没有责备和诘问。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苦涩,却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