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生死簿-《午夜诡话连环惊魂录》

  胎毛笔的笔尖触到舞台边缘的瞬间,空气中泛起一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那不是光,也不是风,而是一种频率——低沉、持续、带着金属锈蚀般的震颤,顺着木质地板蔓延开来。

  陈默没有再向前。

  他知道,这出“戏”一旦踏入,规则就不再由他书写。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风衣袖口擦过,留下一道细微的静电火花。

  随即,他将胎毛笔插入录音机侧面的小孔,启动了手动校频模式。

  磁带开始逆向回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低语。

  乐池里的录音机阵列忽然同步闪烁,红灯连成一片,如同呼吸。

  “信号源不在舞台上。”陈默低声说,目光扫过那些破损外壳,“而在后面。”

  苏明远靠在座椅扶手上,额角青筋跳动。他刚从记忆的泥沼里挣脱出来,脑中仍残留着枪声与哭喊的残影。

  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聚焦:“后头?你是说……后台?”

  “不是后台。”秦月的声音干涩,她蜷坐在角落,脖子上的倒十字印记已经褪成暗褐色,但皮肤下仍有微弱的脉动。

  “是‘后堂’。我刚才连上的信号,频率指向建筑最深处——那里有东西在记录。”

  她举起手机,屏幕依旧布满雪花,可边缘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文字:生死簿·副本·封存中。

  陈默瞳孔微缩。

  他记得父亲笔记里提过这个词——清代民间秘传的“轮回账册”,并非掌管生死,而是记载亡魂在特定空间内的轮回次数。

  通常只存在于阴阳交界之地,比如古驿站、义庄、停灵房。

  而这间戏院,正是三十年前一场集体自杀案的发生地。

  七名演员在谢幕时割喉自尽,尸体悬于吊灯之下,血滴落舞台,绘出一幅诡异星图。

  他站起身,不再看舞台上的“林小棠”。那身影正缓缓抬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可陈默已将目光移向侧门——一道窄小的木门,藏在幕布褶皱之后,门框上刻着八道横线,每道都深浅不一,像是被不同力度的刀锋划过。

  “走。”他说。

  三人绕过舞台,避开仍在抽搐的演员残影。秦月扶着墙前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试图锁定能量源。当他们靠近侧门时,她的指尖突然停住。

  “这里有符。”她低声,“不是驱邪,也不是封印……是‘计数’。”

  陈默蹲下身,借着手电光细看门缝。

  那八道横线并非随意刻画,而是以朱砂混合骨粉绘制,每一笔末端都带钩,像在勾画某种进度条。

  他伸手轻触,指尖传来一阵灼热,仿佛摸到了烧红的铁丝。

  “这不是阻止人进去。”他喃喃,“是在统计进去过的人。”

  苏明远皱眉:“谁会给自己设这种门?”

  “不是人。”陈默取出胎毛笔,在门框上方虚划一道弧线。笔尖划过空气时,发出轻微的嗡鸣,随即,一道淡金色的光纹浮现——是蝶形轮廓,与林小棠肩上的胎记完全一致。

  他心头一震。

  这扇门,认得她。

  “我来开。”秦月咬牙,将手机贴在门板中央。屏幕骤然亮起,显示出一组波动曲线。“能量频率在这里最弱,只要打断这个节点……”

  她按下回车键。

  木门“咔”地一声弹开。

  一股陈年的纸墨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檀香与铁锈的气息。房间不大,四壁皆为书架,堆满泛黄的手抄卷册。

  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檀木桌,桌上放着一本册子——封面为暗红皮革,边缘缀有铜钉,中央烫着两个古篆:生死。

  陈默缓步上前,胎毛笔始终横在胸前。

  他没有直接触碰簿册,而是先用录音机对准桌面,开启环境频谱分析。

  屏幕上,波形剧烈跳动,显示出多重声波叠加的痕迹——有诵经、有哭声、有锣鼓,还有……孩子的笑声。

  “这本子在‘读’人。”他说。

  秦月站在门口,手机持续扫描:“它记录的是轮回次数。你看书架上的标签——‘七返’‘九回’‘十二劫’……都是指灵魂在同一地点重复死亡的次数。”

  苏明远扫视四周,忽然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老照片——一群穿戏服的演员站在戏院门前,笑容僵硬。

  其中一人站在后排,戴着银蝶耳环,面容模糊,可身形轮廓……像极了舞台上那位“柳梦梅”。

  “这些人……都死过不止一次?”他声音发紧。

  陈默没回答。他正盯着生死簿翻开的那一页。

  右侧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左侧则是数字。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姓氏:

  林小棠 —— 三返

  陈默 —— 二返

  苏明远 —— 五返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

  秦月 —— 一返(进行中)

  “返”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执念未消者,魂归此地,周而复始。

  “所以……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些事……”秦月声音发抖,“不是第一次?”

  陈默沉默。他想起血月下的剖腹仪式,想起双生灵柩中伸出的手臂,想起风筝阵列的攻击——如果这些都不是首次发生,那他们究竟在第几轮?

  就在这时,簿册忽然自行翻页。

  金光自纸面升起,如熔化的金属般流淌,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是林小棠,穿着米色风衣,站在星图中央,右手掌心朝外,正是她在灰烬中留下的印迹。

  “小棠!”秦月下意识上前。

  “别碰!”陈默厉声喝止。

  可已经晚了。

  林小棠的虚影猛然转向秦月,嘴角扬起,却无笑意。她抬起手,掌心对准秦月眉心——

  一道金光射出。

  不是攻击,而是注入。

  秦月身体剧震,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她的声音:“……戏未终,人未散,命簿重开——”

  话音未落,金光突然偏移,直射向门口。

  林小棠站在那里。

  不,是她的身影。真实的身体仍被困在星图之中,可这一道轮回之光,竟将她的意识投影至此。

  她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金光的瞬间,皮肤开始碳化,焦黑裂开,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

  “啊——!”她惨叫出声,整个人跌倒在地。

  “小棠!”陈默冲上前扶住她,触手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她的手臂从手腕到肘部,已被金光灼出深可见骨的伤痕,皮肉翻卷,却不见血流,只有细小的金色符文在伤口中游走,像是在书写什么。

  “它……在改写我……”她喘息着,“这本子……不是记录……是修改……”

  陈默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生死簿。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轻响。

  瓦片碎裂,一道人影倒悬而下,黑袍翻飞,如蝙蝠展翼。他手指一勾,直取桌上的簿册。

  陈默反应极快,胎毛笔横扫而出,笔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挡下对方手腕。

  两人在半空交锋一瞬,各自后退。

  来人轻盈落地,黑袍拂地,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嘴角微扬。

  “陈先生。”声音温润如旧友,“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多管闲事。”

  陈默瞳孔骤缩。

  “周怀安。”

  古董店老板缓缓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目光扫过生死簿,又落在林小棠焦黑的手臂上,轻轻叹息:“可惜了。这孩子本可成为‘引魂使’,却被你们打断了仪式。”

  “你在利用这本子?”陈默冷声问。

  “利用?”周怀安轻笑,“我只是……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伸手,指尖凝聚一抹幽蓝火焰,“二十年前那场封印失败,我妻子的魂魄被困镜中,唯有集齐九十九道‘执念轮回’,才能重启阴阳簿,让她归来。”

  他目光转向陈默:“而你,陈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父亲……也曾试图改写生死簿。”

  陈默心头一震。

  “不可能。他从不信这些。”

  “不信?”周怀安冷笑,“可他留下了钥匙——你母亲的项链,就是开启簿册的信物之一。”

  陈默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藏着母亲的吊坠。

  “你以为你在调查灵异?”周怀安一步步逼近,“其实你一直在完成你父亲未竟之事——收集执念,唤醒轮回。”

  苏明远猛地拔枪:“够了!”

  枪口对准周怀安眉心。

  可对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苏队长。”他淡淡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偶然卷入这些事件的?看看这本子。”

  他指尖一弹,生死簿自动翻页。

  一页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印着三枚指纹——全属于苏明远。

  “近三十年来,十二起命案现场,都留下了你的指纹。”周怀安轻声道,“可你……从未去过那些地方,对吗?”

  苏明远脸色煞白,手指僵在扳机上。

  陈默迅速扫视簿册,发现那些案件时间跨度极大,最早的一起发生在1998年——那时苏明远才十四岁。

  “这不是你干的。”陈默低声道,“是有人在用你的身份,制造‘轮回罪证’。”

  周怀安笑了:“聪明。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目光如刀,直刺苏明远:“因为他是‘容器’。二十年前那场仪式失败时,有一个人的灵魂碎片,寄生在了他体内。”

  空气凝固。

  就在这时,陈默忽然察觉异样。

  周怀安站立的姿态,脖颈微倾,呼吸节奏……竟与“镜中人”在镜界中模仿他的方式完全一致。

  他不是在说话。

  他是在被模仿。

  真正的周怀安,或许早已不在。

  陈默握紧胎毛笔,笔尖对准对方心口。

  “你不是周怀安。”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它’的伪装。”

  话音未落,周怀安嘴角忽然裂开,一直延伸至耳根,露出森白牙齿。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浮现一道熟悉的掌印——

  正是林小棠留在灰烬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