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乡村怪谈:引鬼回家-《短篇鬼语集》

  周大民觉得家里不对劲。

  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就是浑身不得劲。晚上睡觉总觉得脖子后面有凉气,睁眼回头看,又啥都没有。

  老婆李丽骂他神经病,说空调开太大了。可这都农历七月了,谁家还开冷风?

  晚饭时候,一家人围坐一桌。周大民老爹周国海闷头扒饭,一声不吭。老娘王言秀一个劲儿给孙子小强夹菜。妹妹周小梅低头刷手机,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看你爹,跟个闷葫芦似的。”晚上躺床上,李丽用脚踹了踹周大民,“还有你妹,一天到晚抱个手机,魂儿都被勾走了似的。”

  周大民翻个身:“你个瓜婆娘,少说两句要死啊?爹就那性子,小梅年轻人,不玩手机玩啥子?”

  “老子就是觉得不对劲!”李丽又踹他一脚,“两个娃儿最近是不是也蔫儿了吧唧的?以前闹腾得屋顶都要掀了,现在放学回来就趴桌上写作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大民没接话。儿子小强是安静了不少,连最疼的动画片都不看了。女儿小雨也是,以前活蹦乱跳的,现在跟个小病猫似的。

  “睡你的觉。”周大民拉过被子蒙住头。

  半夜,周大民被噩梦吓醒了。

  梦里,他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家人床边,一个一个地摸他们的额头。那黑影没有脸,就一团糊糊的影子,可周大民就是知道它在笑,阴森森地笑。摸到小强时,黑影的手停了好久,小强在睡梦里皱紧了眉头,身子直哆嗦。

  周大民想喊,嗓子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出不了声。想动,身子沉得像灌了铅。

  最后那黑影转向他,慢慢飘过来。周大民看清了,那黑影有手,干瘦得像鸡爪子,指甲又长又黑,直直朝他眼睛戳过来——

  “啊!”周大民猛地坐起来,浑身冷汗。

  “干啥子你?大半夜的鬼叫啥子?”李丽被吵醒了,很不高兴。

  周大民喘着粗气,摸到床头灯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卧室,啥也没有。

  “做……做噩梦了。”他擦了把汗。

  李丽眯眼看他:“你娃儿最近咋回事?脸白得跟鬼一样。”

  周大民没敢说梦里的细节,只推说是工作太累。可躺下后,他睁着眼睛到天亮,总觉得黑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第二天是周末,一对儿女都在家,周大民由于晚上没睡好,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家里静悄悄的,反常的静。

  他拖着拖鞋走出卧室,看见老爹周国海坐在堂屋门槛上抽烟,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也没察觉。老娘王言秀在厨房切菜,刀一下一下落在菜板上,慢得吓人。

  “小强小雨呢?”周大民问。

  王言秀头也不回:“屋里写作业呢。”

  周大民走到儿女房间门口,推开门。小强和小雨并排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面前摊着作业本,可俩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一动不动。

  “小强?”周大民叫了一声。

  儿子慢慢转过头,眼神空洞得很:“爸,咋了?”

  “写作业就认真写,发啥子呆?”

  小强“哦”了一声,低下头,笔尖在作业本上划拉,可周大民看得清楚,那笔根本没挨着纸。

  周大民心里发毛,退出来关上门。一转身,差点撞上妹妹周小梅。这丫头不知啥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一点声都没有。

  “哥,你挡我路了。”周小梅声音平平的,脸上没一点表情。

  周大民侧身让她过去,看着妹妹的背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小梅平时活蹦乱跳的,话多得烦人,最近这是咋了?

  吃午饭时,气氛更怪了。

  一家人围坐一桌,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连最闹腾的小强小雨都安安静静吃饭,不吵不闹。

  李丽在桌底下踢了周大民一脚,使了个眼色。周大民明白她的意思——她也觉得不对劲了。

  “爹,下午我去地里看看玉米。”周大民找话说。

  周国海“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小梅,你男朋友最近咋没来耍?”周大民又问妹妹。

  周小梅慢吞吞抬起头,眼睛好像没对焦:“分手了。”

  “啥时候的事?咋没听你说?”

  “前几天。”周小梅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扒饭。

  周大民和李丽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安。

  晚上,周大民又被噩梦惊醒了。

  这次他梦见那黑影在吃他家的饭。它就坐在饭桌旁,黑乎乎的一团,可桌上的菜一点点变少。家里人好像看不见它,照样吃饭,可他们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瘦,像被抽干了似的。

  周大民猛地坐起来,浑身又被冷汗湿透了。

  “又咋了?”李丽也坐起来,这次没骂他,声音里带着担心。

  “李丽,我觉得家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周大民压低声音。

  “你莫吓我哦。”

  “真的!”周大民把两个梦说了,又把白天观察到的怪事都讲了出来。

  李丽听完,半天没吱声。最后她说:“明天我去请陈神婆来看看。”

  陈神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阴阳先生,七十多了,眼神还炯炯有神。第二天下午,李丽真把她请来了。

  神婆一进院子就皱起眉头。她没急着进屋,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站在大门口往屋里看。

  “陈婆婆,咋样?”周大民紧张地问。

  神婆没回答,从布袋里掏出个小罗盘,看了看指针。指针微微颤动,但不算太厉害。

  “进屋看看。”神婆说。

  一进屋,神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每个房间都看了看,最后停在堂屋中央。

  “是有东西。”神婆压低声音,“但不凶,就是一般的游魂,吸点阳气就走。”

  周大民和李丽松了口气。

  神婆从布袋里掏出符纸和香,准备做法事。她让周家人都到堂屋集中,自己点燃香,嘴里念念有词。

  就在这时,周大民看见神婆身后的阴影里,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又啥都没有。

  神婆的念诵声越来越大,手里的符纸无风自动。突然,香炉里的三炷香齐齐从中折断!

  神婆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了。

  “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游魂。”神婆的声音有点发抖,“这东西道行不浅。”

  周大民的心又提了起来:“陈婆婆,那咋办?”

  神婆没说话,又从布袋里掏出把糯米,朝四周撒去。糯米落在地上,竟然排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这东西在你们家不是一天两天了。”神婆脸色凝重,“它藏得很深,要不是今天做法,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李丽吓得抓住周大民的胳膊:“藏了多久了?”

  神婆闭上眼睛,手指掐算着,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她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二十年!这东西在你们家潜伏了整整二十年!”

  周大民愣住了:“二十年?不可能!二十年前我还是小孩,这房子都是新盖的!”

  神婆摇头:“它不是跟着房子,是跟着人来的。你们仔细想想,二十年前,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进过家门?”

  周大民和母亲面面相觑。二十年前的事,谁记得清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国海突然开口了:“是不是那个木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国海身上。

  “爹,啥木雕?”周大民问。

  周国海的眼神有点恍惚:“二十年前,我在后山捡了个木雕,巴掌大,像个猴子又像个人,带回来就放在堂屋柜子上。”

  周大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木雕,黑乎乎的,样子怪怪的,后来不知咋就不见了。

  “那木雕呢?”李丽问。

  “不知道啊,好像搬进这新房后就不见了。”周国海说。

  神婆脸色大变:“快找!那东西就是附在木雕上的!它吸你家阳气二十年,现在成了气候,要灭你们满门了!”

  周家人顿时乱作一团,满屋子找那个失踪二十年的木雕。

  就在这时,周小梅突然发出一声怪笑。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周小梅。这丫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神完全变了,冷冰冰的,不像活人。

  “小梅,你咋了?”王言秀想去拉女儿,被神婆一把拦住。

  “别碰她!她现在被附身了!”神婆厉声道。

  周小梅慢慢站起来,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找了二十年,终于成了...就差最后一步...”

  声音不是周小梅的,而是个沙哑的老头声音。

  神婆上前一步,手里捏着符纸:“你这孽障,为何纠缠这家人?”

  “周国海捡我回家,就是与我结了缘。”附在小梅身上的东西咯咯笑道,“我吸了他家二十年阳气,下月十五月圆,正是功成之时。收了最后这点阳气,我就能超脱轮回,再也不用受苦了!”

  周大民突然明白了!家里人的反常,孩子们的萎靡不振,全是这鬼东西搞的鬼!它潜伏二十年,就为了等把他们全家的阳气吸干这一天!

  神婆不再废话,口中念咒,手中的符纸朝周小梅飞去。可符纸还没碰到她,就在半空中自燃了!

  “没用的,老虔婆。”鬼东西大笑,“我借这家人的阳气修炼二十年,早已不是寻常鬼物。你的道行,奈何不了我!”

  周小梅的身体开始浮空,眼睛里冒出黑气。堂屋里的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神婆连连后退,额头冒汗。显然,她也没料到这东西这么厉害。

  周大民护着老婆孩子,心里又怕又急。眼看那黑气越来越浓,快要充满整个堂屋了。

  突然,神婆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声问周国海:“国海哥,你捡到木雕的那天,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周国海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努力回忆着。二十年前的事,哪那么容易想起来?

  “好像...好像那天我摔了一跤,手划破了,血滴在木雕上...”周国海断断续续地说。

  神婆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不是木雕招鬼,是你的血激活了它!它跟你有了血脉联系,所以能藏在你身边二十年不被发现!”

  说着,神婆迅速从布袋里掏出一根红绳,对周大民喊道:“快!把你爹的血滴在绳子上!”

  周大民虽然不明白为啥,但还是冲过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老爹手指上划了一下,把血抹在红绳上。

  神婆接过红绳,口中念咒,将红绳朝周小梅抛去。红绳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扭动着,缠住了周小梅的脚踝。

  被附身的周小梅发出一声惨叫,黑气翻腾得更厉害了。但红绳发出淡淡的红光,像烙铁一样烫得她直冒烟。

  “没用的!区区血绳,困不住我!”鬼物咆哮着。

  神婆不理会,继续念咒,又从布袋里掏出个小铜镜,对准周小梅一照。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周小梅的脸,而是个扭曲的鬼脸!

  “原来是你这个老吊死鬼!”神婆厉声道,“二十年前后山吊死的那个外乡人!”

  被说破来历,鬼物明显慌了。神婆趁这个机会,一把抢过周国海的手,挤出更多血,抹在铜镜上。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你既因血而来,今天就因血而去!”

  神婆大喝一声,铜镜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周小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气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个人形,然后啪的一声消散了。

  周小梅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堂屋里的温度慢慢回升,那种阴冷的感觉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小梅悠悠转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我咋躺地上了?你们围着我干啥?”

  周大民和李丽这才松了口气,知道鬼真的被赶走了。

  神婆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说:“好险!这吊死鬼借你家的阳气修炼了二十年,要不是今天及时发现,再过段时间,你们全家都得没命,鸡犬不留。”

  周家人听后,全都吓出一身冷汗。

  神婆走前,在房门上贴了符,又嘱咐周家人以后别随便往家捡东西。

  鬼虽然赶走了,但周家人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尤其是周大民,每次看到老爹,都会想起那个潜伏二十年的鬼。

  几个月后,周家人才慢慢恢复正常。小强小雨又活泼起来,周小梅也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只有周国海,偶尔还会看着后山的方向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一天晚上,周大民和李丽躺在床上说话。

  “你说,那鬼为啥偏找上咱家?”李丽问。

  周大民叹口气:“神婆说了,就是巧合。爹捡到木雕那天手破了,血滴在上面,激活了那东西。”

  “二十年啊...它就这么一直藏在咱家?”李丽打了个寒颤,“想想都瘆人。”

  周大民搂紧老婆:“过去了,别再想了。”

  李丽突然笑起来:“你说那鬼要是知道最后败在一根红绳上,会不会气得再死一次?”

  周大民也笑了,把李丽拉过来摸她的奶:“你个瓜婆娘,这种玩笑也开得?”

  “老子高兴不行啊?”李丽踹他一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明晃晃的照在院子里。远处的稻田里,青蛙呱呱地叫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村里多了个新传说:后山那个吊死鬼,附在木雕上潜伏了二十年,差点把周家灭门。要不是陈神婆道行高,周家就完了。

  这传说越传越远,越传越玄乎。有人说半夜路过周家,还能听到里面有动静。有人说后山偶尔能看到个黑影,挂在树上晃来晃去。

  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乡村的夜晚,总是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周家人再也没遇到过怪事。生活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周大民偶尔还会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摸脖子后面。

  没有凉气,只有夏夜的闷热。他翻个身,继续睡去。

  月光洒在村路上,安静得很。远处的山峦黑黝黝的,像蹲伏的巨兽。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乡村的怪谈,总是这样,一个接一个,永远也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