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都市怪谈:贴墙-《短篇鬼语集》

  那条巷子不对劲,我知道,它一直在等我。

  加完班已经快十一点,整栋写字楼差不多空了。手机震动,是丈夫张强发来的语音,点开公放,他那带着点酒意和懒散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特别刺耳:“……几点回来啊?老子酒都喝完了,憋得难受,赶紧的回来让我干逼……”后面是几句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要把我干出血之类。

  我按掉手机,一阵厌恶。结婚六年,当初那点情分早被他的酗酒和无所事事磨没了。要不是为了攒钱搬出这个破旧城区,我真不想这么拼命。

  走到楼下,夜风一吹,我才想起常走的那条大路因为管道施工被封了,提示牌立了好几天了,我忙晕了头给忘了。

  这意味着我得绕路,而唯一的近路,就是穿过公司后面那片待拆迁的老城区,那里有一条又长又窄的巷子。本地同事提过,说那巷子邪门,老一辈人叫它“断头巷”,不是真的死过人,而是走进去的人,有时候会觉得像丢了魂,或者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向来不信这些,觉得是以讹传讹。但这么晚了,一个人走那种地方,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犹豫了一下,还是省时间和打车费的念头占了上风。我拉紧外套,拐进了那片老城区。

  路灯稀稀拉拉,光线昏黄,还时不时闪烁一下。两边的老房子大多搬空了,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瞎了的眼睛。

  风吹过废弃门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我加快脚步,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嗒,嗒,嗒。我总觉得这声音不对,好像……不止我一个脚步声。

  我停下来,心跳如鼓。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

  我猛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回声,别自己吓自己。我继续走,刻意放轻了脚步。果然,那个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也跟着我,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不敢回头。老人们说,人肩头有两盏灯,夜里走黑路不能随便回头,回头一次灭一盏,灯灭了,脏东西就容易上身。我死死盯着前方巷子口那点微弱的光亮,那是通往大路的方向。只要走到那里就安全了。

  巷子很深,感觉比白天看起来长得多。两边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在昏黄的光线下,那些凹凸的阴影里,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蠕动起来。我又走了几分钟,身后的脚步声依然如影随形。恐惧像冰冷的蛇,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呼吸困难。

  我忍不住了,猛地停下,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

  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长长的巷子,和昏黄闪烁的路灯。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我稍微松了口气,也许真是我太紧张了。我转回身,准备继续走。

  就在我转回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墙边。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影子。

  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更像是一道被拉长、扭曲的黑色人影,紧紧地贴在斑驳的墙壁上。

  它没有厚度,就像是用最浓的墨画上去的,但又在微微晃动。它的轮廓很模糊,分辨不出男女,但能看出一个头的形状和瘦长肢体的轮廓。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墙边,面朝着我的方向。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刚才我转头之前,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紧紧盯着那个影子。它也没有动。我们就这样在昏暗的巷子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停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咚咚,咚咚。

  过了大概十几秒,那影子动了。

  它不是走过来,而是沿着墙壁,平滑地、无声无息地向我这边“移动”了一点。就像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只是它移动的轨迹是沿着墙面。它移动过后,墙壁依旧是墙壁,没有任何痕迹。

  我头皮发麻,几乎要尖叫出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我慢慢地把手伸进包里,摸到了我的钥匙串,上面有个小的防狼警报器。我死死攥住它,眼睛不敢离开那个影子。

  影子又动了。这次它移动的速度快了一些,依旧沿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向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跑!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我转过身,拼尽全力向巷子口跑去。高跟鞋碍事,我差点摔倒,干脆踢掉了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没命地狂奔。

  我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那个东西跟上来了。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感觉”,紧紧贴在我的后背。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我甚至能闻到……不,不能写味道。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

  我拼命跑,巷子口的光亮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冲出去了,我下意识地往旁边墙壁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我魂飞魄散。

  那个黑色的影子,不再只是在一个地方。它出现在了前方另一侧的墙上,而且,变成了两个!不,是三个!四个!它们都以那种扭曲的、贴附的姿态,静静地“站”在墙上,面朝着我跑来的方向。整条巷子的墙壁上,仿佛瞬间布满了这些诡异的影子,它们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到来。

  我陷入了影子的包围圈。

  我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冲出了巷子口,踉跄地摔在了明亮许多的大路上。一辆晚班的出租车刚好经过,按响了喇叭。刺耳的喇叭声让我回过神。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抖得像筛糠。我惊恐地回头看向那条巷子。

  巷子里黑漆漆的,安静得出奇。那些墙上的影子,消失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只有我赤着的、被磨破流血的脚,和丢在巷子里的高跟鞋,证明我刚刚经历了多么疯狂的逃亡。

  出租车司机下车问我怎么了。我脸色惨白,说不出话,只是指着那条巷子摇头。司机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啧,又是那条邪门巷子,晚上尽量别走那儿。”他把我扶上车,送回了家。

  到家楼下,我惊魂未定。打开家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张强瘫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已经睡着了,打着鼾。看着他那张因为酒精松弛而显得有些愚蠢的脸,我第一次没有感到厌恶,反而有一种回到人间的虚弱感。

  我洗了把脸,脚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我处理好伤口,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一闭眼就是那些贴在墙上、无声滑动的黑色影子。

  之后几天,我请了病假,没去上班。我发烧了,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赤脚跑回家着了凉。张强难得没有抱怨,还给我倒了杯水,虽然依旧骂骂咧咧说我耽误事儿。

  我没告诉他巷子里的事,他只会嘲笑我神经病。

  病好后,我坚决不再加班到那么晚,即使加班,也宁愿花更多的钱打车绕远路。我刻意避开任何关于那条巷子的消息。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直到我在本地一个不起眼的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帖子标题是“有人知道老城区那条‘断头巷’的怪事吗?”。

  我心里一紧,点了进去。

  发帖人说他是个夜跑爱好者,前几天晚上跑过那条巷子附近时,因为内急,实在憋不住,就拐进巷子深处想找个角落解决。

  当时巷子里很黑,他也没在意。正方便着,他无意中抬头,看到对面墙上好像有个特别黑的人影,一开始以为是涂鸦,但那人影好像在动。

  他仔细一看,那黑影没有厚度,就是贴在墙上,但轮廓分明,像个瘦高的人。更让他汗毛倒竖的是,他感觉那影子……在看着他。

  他吓得提上裤子就跑,跑出巷子回头一看,那影子不见了。他以为是眼花,但接下来几天,他总觉得自己背后发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帖子下面有几个回复。一个Id说:“楼主不是第一个遇到的。那巷子邪性,我奶奶说过,那地方几百年前是个刑场,不过是乱世的野刑场,不正规,冤死的魂没地方去,就附在墙上了。它们不是鬼,是‘影’,怨气化的,对活人好奇,会跟着人,学人的样子。你运气好,跑得快。”

  另一个回复说:“我也遇到过!不过我没进去,就在巷子口,看到里面墙上有好几个黑影子,一动不动,当时觉得瘆得慌,赶紧走了。”

  我看着这些回复,手脚发冷。原来不是我一个人。那些东西,是“影”。怨气所化,对活人好奇……

  又过了几周,新闻上报道了件事。一个男人深夜醉醺醺地闯进了那条巷子,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昏在巷子里。

  人没死,但醒了之后疯了。医生说受到了极度惊吓,精神彻底崩溃。他醒来后只会反复尖叫:“影子!墙上的影子!它们过来了!粘在我身上了!” 没人能从他口中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警方调查后排除了他杀和人为袭击,最后不了了之,只提醒市民夜间不要独自前往偏僻地段。

  我知道,那不是意外。那个醉汉,恐怕没我那么好的运气。

  我再也没走过那条巷子,白天晚上都没有。有时不得已路过巷子口,我都会快步走开,绝不往里多看一眼。但我总有种感觉,那些贴在墙上的黑色影子,依然在那里,静静地“站”着,面朝着巷子口,等待着下一个深夜独行的倒霉蛋。

  而关于那条巷子的都市怪谈,显然又多了一个血淋淋的佐证。只是这一次,亲历者是我自己。我没有死,也没有疯,但有些东西,一旦见过,就永远也忘不掉了。

  它成了我记忆角落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在每一个深夜隐隐作痛,提醒我那个世界的存在——那个与我们仅一墙之隔,冰冷、诡异、充满恶意的影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