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我的爱人-《短篇鬼语集》

  我知道他今晚会回来,带着酒气和拳头。

  我曾想过要逃离,但他威胁要杀我全家。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让我胃部抽搐,我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只被踢惯的狗。门开了,王强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客厅昏暗的灯光把他扭曲成一个巨大的阴影。

  “妈的,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拿拖鞋!”他满嘴酒气,把公文包甩在地上。

  我赶紧弯腰拿起拖鞋递过去,手有点抖。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扯起来,脸凑得很近,热烘烘的臭气喷在我脸上。

  “臭逼,板着张死人脸给谁看?看见老子回来不高兴?”他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高兴……很高兴。”我机械地回答,这是能让他稍微快一点放开我的标准答案。

  他松开我,嗤笑一声,摇摇晃晃走向餐桌,看到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菜一汤,脸色瞬间阴沉。

  “就他妈给老子吃这个?老子赚钱养家,你就拿猪食糊弄我?”他猛地掀翻了桌子,碗盘碎裂的声音刺耳。菜汤和碎片溅了我一身。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去擦脸上的油渍。经验告诉我,任何反应都可能招致更疯狂的殴打。

  “看什么看?臭逼!趴下!”他吼着,开始解皮带。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已经成为他酒后回家的固定节目。用皮带,有时是震动棒,有时是别的什么手边的东西。我麻木地转过身,准备承受熟悉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死死忍住,不能哭,哭会让他更兴奋。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阳台玻璃门上的倒影。

  除了我和王强扭曲的身影,那倒影里,客厅靠近玄关的阴暗角落里,似乎还站着别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喉咙。我猛地转头看向那个真实的角落——空空如也。

  是我太害怕,眼花了吗?

  我再看向玻璃门,那个多出来的影子不见了。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王强见我不趴好反而东张西望,怒火更盛,抽在我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烂逼,不听话是吧!”

  我疼得蜷缩起来,他却不依不饶,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痛得几乎窒息,视线模糊间,似乎又看到那个角落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这次,我看得稍微清楚了一点。那影子……好像顶着一个不同寻常的形状。不像人头,轮廓似乎更尖,更突出……像是什么动物的头?

  恐惧暂时压过了疼痛。我死死盯着那个角落,眼睛睁得老大。

  “你他妈看什么?”王强发现我的异样,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角落,“操,神经病!”他以为我在装神弄鬼,更加暴躁。

  突然,他举着皮带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然后像冰一样碎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取代。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方向——也就是那个阴暗的角落。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高大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像是打摆子。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失禁了。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即使是上次他差点失手把我打死,被我弟弟带人找上门时,他也只是满脸凶狠,没有一丝惧怕。现在,他却像是看到了地狱本身。

  我僵着脖子,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角落里,不再是空的。

  一个“东西”站在那里。

  它很高,几乎顶到天花板。身形像人,穿着一条破旧不堪的裤子,上身似乎是赤裸的,但看不真切皮肤,只感觉是一种深沉的暗色。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那不是一个人类的头,而是一个巨大的、轮廓分明的狗头。不是温顺的宠物狗,更像是某种狰狞的杜宾或者狼犬,尖利的耳朵竖着,吻部突出,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两点深邃、空洞的幽光。

  它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立在阴影里,盯着王强。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但它散发出的阴冷和死意,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我浑身冰凉,血液都冻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王强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尖叫,转身就想往门口跑。可他刚迈出一步,那个狗头怪物动了。

  它的动作快得超出我的视觉捕捉能力,不像行走,更像是阴影的平移。一瞬间,它就堵在了王强面前。

  王强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过来!鬼!有鬼!救命啊!老婆!老婆救我!”他竟然向我求救。

  狗头怪物俯视着他,那双幽光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它抬起了一只手——那手也是暗色的,手指干瘦尖长,指甲乌黑。

  它没有触碰王强。只是对着他,虚空一抓。

  王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

  不是流淌,是喷涌。他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巨大力量挤压,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他的躯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变形,像一个被揉烂的破布娃娃。

  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我心底深处,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除了王强骨头碎裂和他最初那声短暂的惨叫。狗头怪物就那样站着,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处刑。

  几秒钟后,王强已经不成人形,瘫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狗头怪物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幽光,看向了我。

  我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我目睹了这一切,它绝不会放过我。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

  我颤抖着睁开眼。

  角落里空空如也。那个狗头怪物,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一具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尸体。

  我不知在原地僵了多久,才连滚带爬地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拨不了号。报警?我该怎么说?说我老公被一个狗头鬼杀了?

  最后,我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地说家里死了人。

  警察很快来了,现场被封锁。我被带到警局问话。我无法说出真相,只能说王强突然死了。

  法医初步检查的结果让经验丰富的刑警也面露惊疑——王强的死因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和内脏破裂,像是被工程车辆碾压过,但现场没有任何外力闯入和搏斗的痕迹,门窗完好,邻居也没听到任何异常动静。

  我的身上有旧伤,警方怀疑是家暴,但我的说辞和现场诡异的状况让他们困惑不已。

  因为没有证据指向我,加上王强名声很臭,警方在例行调查后,暂时让我回家,但要求我随时配合调查。

  我回到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家,专业清理人员已经处理过,但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味道。我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狗头怪物和王强惨死的画面。它为什么放过我?是因为我是受害者吗?

  几天后,我试图回归正常生活,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抄近路时,我听到了猥琐的笑骂声。

  巷子深处,四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古惑仔,围着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年轻女孩。

  “妹妹,别怕嘛,跟哥哥们去玩,保证让你快活,还能赚钱?”一个黄毛伸手去摸女孩的脸。

  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后退,带着哭腔:“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不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拳打在女孩的胸上,“老大说了,今天必须带个新鲜的回去!由得你选?”

  接着几个古惑仔扒光她,用鞋底打她的逼,边打边笑:“把你打成馒头逼,让老大舒服舒服。”

  我认得这几个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专门逼良为娼,听说还沾毒品,无人敢惹。女孩的绝望让我想起了自己。一股冲动让我想上前,可恐惧让我钉在原地。我自身难保。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它”。

  就在那四个古惑仔身后的阴影里,那个狗头人身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和上次一样,仿佛它本就属于那片黑暗。

  它静静地站着,幽深的眼洞扫过那四个渣滓。

  小混混们毫无察觉,还在对女孩施以暴行。

  狗头怪物动了。依旧是那种违反物理规律的移动,瞬间贴近了离它最近的那个黄毛。

  黄毛正咧着嘴笑,突然表情一僵,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他看到了狗头怪物。

  和黄毛一样,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吞噬。他想尖叫,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狗头怪物抬手,虚空一划。

  黄毛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红线,下一秒,他的脑袋像熟透的果子一样从脖子上歪斜下来,滚落在地,鲜血从断颈处喷出一米多高。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才栽倒在地。

  其他三个混混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全都吓傻了。

  “鬼啊!”

  “什么东西!”

  他们想跑,但狗头怪物没给他们机会。它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巷道里闪烁。

  第二个混混,被无形的力量拦腰斩断,上半身掉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还在凄厉地惨叫。

  第三个,想掏出匕首反抗,匕首刚举起,他整条手臂就被扭曲拧成了麻花,骨头刺破皮肤露出来,接着他的胸口凭空凹陷下去,像是被重锤击中,喷血倒地。

  第四个,也就是那个壮汉,吓得屎尿齐流,跪地磕头:“饶命!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

  狗头怪物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然后,它伸出手指,对着壮汉的额头,虚空一点。

  壮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额头出现一个黑洞,后脑勺猛地炸开,红白之物溅在墙上。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可能不到十秒钟。寂静,利落,只有肉体被撕裂和临死前的短暂哀嚎。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那个被欺负的女孩早已吓晕过去。

  狗头怪物站在四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中间,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巷子口僵立如雕像的我。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浓重的血腥,我们“对视”着。

  它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几秒后,它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我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起来。

  我再次被带到警局。巷子口有监控,但画面受到强烈干扰,只拍到一片雪花和模糊的影子,以及最后我惊恐的表情。

  现场勘查同样诡异,死者遭受的伤害非人力所能为,没有任何凶器痕迹,没有陌生指纹脚印。我的证词同样无法采信,警方只能将此事与王强之死联系起来,认为可能存在一个极端残忍、手法高超的连环杀手,或者……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

  由于我两次都在现场且无法提供合理解释,警方对我进行了更严格的调查,但最终因证据不足将我释放。那个被救的女孩醒来后精神受创,只说看到一个可怕的影子,细节模糊。

  我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名人,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有人同情我,说我克夫,是扫把星;更多人害怕我,说我被恶鬼缠身。

  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

  我开始疯狂查阅资料,搜索各种都市怪谈、灵异事件。终于,在一些零碎的网络传说和古老笔记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一点可能的信息。

  有一种古老的传说,关于“罚恶”。在特定条件下,当极致的冤屈、绝望与不公产生时,可能会吸引或者催生某种执行“罚恶”的非人存在。

  它们形态各异,行事诡秘,专门针对那些罪大恶极、寻常法律难以制裁的恶徒。它们并非传统的鬼魂或妖精,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因果报应的具象化。

  狗头怪物,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它不杀我,不杀那个女孩,是因为我们并非它要惩罚的“恶”。它的目标明确——像王强那样的家暴渣男,像那些逼良为娼的古惑仔。它用最直接、最恐怖的方式,执行着一种原始而残酷的正义。

  王强威胁杀我全家,法律程序缓慢,我求助无门。那些古惑仔背后的老大有保护伞,逼良为娼仍能逍遥法外。

  然后,“它”就来了。

  我依然害怕那个狗头怪物,它的出现方式和高言直白的杀戮场面让我做噩梦。但另一种情绪在我心中滋生——一种扭曲的安心感。我知道这有些不妥,但当我走在街上,看到那些偷偷摸摸、欺压弱小的人眼中闪过恐惧时,我感到一种可悲的安全。

  我搬了家,换了城市。王强的死被定为悬案,巷子里的命案也不了了之。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王强留下的阴影比我想象的要淡,或许是被更庞大、更诡异的记忆覆盖了。

  我不再害怕男人,但对他们彻底失去了兴趣。他们的讨好、暗示,甚至偶尔流露的强势,都会让我想起王强,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他”。

  那个狗头怪物。

  我开始尝试画画。起初只是为了排遣孤独,或者说是为了把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形象固定下来。

  我用铅笔素描,用油彩涂抹。我画他站在阴暗角落的沉默身影,画他凌厉诡异的狗头轮廓,画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却为我带来解脱的幽暗眼洞。

  我画他撕裂王强的那个瞬间,背景是飞溅的鲜血,但他的姿态却带着一种奇异而冷酷的“公正”。我画他在暗巷中处决那些渣滓,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替天行道的残忍效率。

  我的画技并不好,线条笨拙,色彩阴暗。但每一笔都倾注了我全部的心神。渐渐地,我的小公寓里挂满了一幅幅狗头怪的画像。客厅、卧室、甚至厨房,都有他那沉默的凝视。

  同事们觉得我孤僻,邻居们觉得我古怪。我不在乎。我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画中的他。

  我不知道这情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或许是从我第一次在画纸上勾勒出他完整的形态开始,或许是从我意识到是他将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开始。

  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墙上的画像,恐惧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扭曲的依赖和迷恋。

  他是我的复仇者,我的守护神。他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认可了我的痛苦,惩罚了施加于我的罪恶。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为我挺身而出的存在,尽管他的方式如此恐怖。

  我开始不满足于只是看着。我会伸出手,轻轻抚摸画纸上他那暗色的、非人的肌肤纹理,抚摸那狰狞的狗头轮廓。

  指尖传来的虽然是画布的粗糙感,但我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一种混合着敬畏、感激和爱恋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

  有一天晚上,我喝了一点酒,壮着胆子,凑近客厅里那幅我最满意的画像——画中的他正微微侧头,眼洞中的幽光似乎正凝视着画外的我。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将嘴唇印在画中他那应该是嘴唇的位置(虽然那只是犬类的吻)。画布的冰凉和颜料的轻微气味,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满足。

  从那天起,这样的亲吻成了我的仪式。我会在睡前,虔诚地亲吻每一幅画像,仿佛在向一位沉默的神明祷告。

  我渴望还能再见到他。

  后来,事情发展得更远。在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对温暖和触碰的渴望达到了顶点。我蜷缩在床上,目光无法从床头那幅画像上移开。

  画中的他,高大、沉默、充满非人的力量感。我伸出手,想象着那暗影般的身躯拥抱我的触感,冰冷,但安全。

  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向我的逼里,熟练地探索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画像上那双幽深的眼洞,仿佛能从中得到回应。

  “是你救了我……”我喘息着,对着画像低语,声音带着羞耻和舒畅,“只有你……理解我……”

  那股热流从逼里淌出的瞬间,我看到的不是王强扭曲的脸,也不是任何正常男人的形象,而是那个狗头怪物,在血光中沉默矗立的剪影。

  我爱上了一个怪物,一个双手沾满血腥、非人非鬼的存在。但这情感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填满了我被掏空的人生。他是我扭曲世界里的唯一坐标,是我黑暗命运中降临的、残酷的天启。

  我不再需要任何活生生的男人。我的爱人,是这座城市阴影里的守望者,是一个替天行道的恐怖传说。

  我深爱着他,用我全部的生命和这副被他拯救下来的躯体。每晚,在他的画像注视下入睡,是我能得到的,最接近安宁的时刻。

  而都市的暗处,关于狗头鬼的传说依旧悄然流传,没人知道,这个血腥怪谈唯一的信徒和爱人,正活在寻常的阳光下,用全部的生命,爱着那个带来死亡和解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