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若考上解元,宁肯嫁你!-《捡漏一个废郡主,废柴少爷发奋了》

  郡主还被禁着足呢。

  窗棂半开,熏着淡淡的沉水香。

  赵清璃临窗而坐,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对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星位,久久未落。

  青黛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到了门口放缓。

  “小姐,打听到了。”

  “如何?”

  青黛摇头晃脑袋,再叹口气。

  “早猜到了,那个草包,能考上才有鬼!”

  青黛围绕她身边,逗她,想探出她的真心。

  ”“可是那个草包没考上,就参加不了会试,那还拿什么状元!某人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啊!”

  赵清璃恶狠狠的瞪着她:“说什么浑话!拿主子逗趣?你是不想好了。”

  青黛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林少爷……中了!举人!”

  赵清璃执棋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当真?不要再耍弄我!“

  ”当真!“

  郡主脸上是寡淡的,只有青黛看得出她内里的欢喜。

  ”多少名?“

  ”榜尾第一百零八名“

  郡主脸上还是波澜不惊,青黛又觉察到了她的一丝失望。

  ”正常。废物能变可造之才,已是奇迹了。“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听说顾文轩也赴考了?”她声音清泠,听不出情绪。

  “顾公子……”青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敬畏。

  “是解元!头名!听说放榜时,半个临安府都轰动了!顾家门前,道贺的车马都排到街口了!”

  赵清璃没说话。

  ”王爷还真是给您指了一位状元料的相公!“

  目光落在棋盘上,那枚孤零零的白子,恰好落在“边星”之位。

  最末,却也入了局。

  她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清苦的回甘。

  青黛继续说:“王爷得知顾公子高中解元,大喜!说……说顾公子乃栋梁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已经……已经让王妃备了厚礼,亲自去顾府道贺了!还……还让王妃转告小姐,说……说顾家这门亲事,是天作之合,让小姐安心待嫁……”

  赵清璃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知道了。”声音平静无波。

  柳家小院。

  柳老夫人歪在炕上,腿上盖着薄被,脚踝处缠着厚厚的白布,隐隐透出药膏的褐色和一丝淡淡的草药苦香。

  “哎哟……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不中用了……”

  她叹着气,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

  “下个台阶都能崴了脚……这雨,怕是要来了。”

  林云舟在一旁搓着手:“老夫人,您别急,周郎中说养个十天半月就好。您想吃点什么?我让我们家厨子去做。”

  柳老夫人摆摆手,目光却飘向临安城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吃什么都没滋味……就是……就是惦记着璃丫头。她爹现在一心想找靠山。她对那个顾郎君满不满意……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

  “林二少爷,你天天来看我。也是想从我这里打听点璃丫头的消息吧”

  林云舟嘻嘻笑。

  “我跟她是朋友,您是她的外祖母。我来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你可比我那个儿子儿媳更上心思!你跟老婆子说句实话。”

  柳老夫人盯着他,用几十年的洞见观瞻的锐利要戳破他似的。

  “你是不是喜欢璃丫头?”

  林云舟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我是哪颗葱啊?”

  “你是哪颗葱?你是颗好葱!我老婆子看着欢喜。”

  柳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又问:“那我把璃丫头唤回来可好?”

  林云舟一愣:“您有办法?……”

  柳老夫人笑着朝自己的腿脚努努嘴。

  明白了。

  临安城郊,官道上。

  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碾过尘土,驶向柳家小院。

  车厢里,赵清璃端坐着,素衣如雪。

  她身侧,坐着一位面容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桂嬷嬷。

  奉王爷之命,“护送”郡主回外祖母家“探病”,实则监管。

  桂嬷嬷眼皮耷拉着,声音平板无波。

  “郡主,王妃交代了,外祖母年事已高,您尽孝是应当。但顾家那边……婚期将近,您心里要有数。在柳家小住几日,便该回来备嫁了。莫要……耽搁太久,惹人闲话。”

  赵清璃没应声。

  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

  绿意葱茏,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被束缚的沉闷。

  柳家小院门口。

  林云舟正蹲在墙根下,手里拿着个小药杵,笨手笨脚地捣着石臼里的草药,额角沾着灰。

  “轻点!轻点!药汁子都溅出来了!”

  柳老夫人半倚在院门边的竹椅上,腿上盖着薄被,指挥着,“对,就这样,捣碎了,敷上去才管用!……”

  “不辛苦!老夫人您别动!”

  林云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动作却更小心了些。

  “这草药是周郎中开的,专治跌打扭伤,敷几次保管消肿!您放心,有我呢!”

  他一边捣药,一边忍不住抬眼,目光越过院门。

  算算日子,她……该到了吧?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骨碌碌”声。

  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缓缓驶来,停在柳家小院门前。

  车帘掀开。

  孙嬷嬷先下了车,板着脸,伸手去扶。

  一只素白的手搭在孙嬷嬷手臂上。

  接着,赵清璃弯身,下了马车。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细棉布襦裙,乌发松松绾着,只簪一根素银簪子。清冷的目光扫过小院,落在柳老夫人缠着厚布的脚踝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外祖母。”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眼泪啪嗒掉下来。

  “您……伤得重吗?”

  柳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枯瘦的手掌带着凉意,眼底却漫上水光。

  “不重不重!就是扭了一下!璃儿……你可算回来了!外祖母想死你了!”

  她拉着赵清璃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眼角余光却瞥向墙根下那个呆若木鸡的身影。

  林云舟僵在原地。

  手里的药杵“哐当”一声掉进石臼里。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身影。

  她瘦了些。

  下巴更尖了。

  脸色有些苍白。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看向柳老夫人时,才透出一点极淡的暖意。

  孙嬷嬷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人好。奴才奉命来侍候。”

  奉命来监视的吧!

  赵清璃微微颔首,没再看林云舟一眼,扶着柳老夫人,转身进了院子。

  孙嬷嬷紧随其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

  隔绝了内外。

  也隔绝了林云舟灼热的目光。

  他站在原地,像根被钉在地上的木桩。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空荡荡的巷子。

  林家西厢房,窗纸上映着林云舟来回踱步的影子。

  像只困在笼子里的兽。

  他几次走到墙边,又颓然退回。

  “少爷,您……还不睡?”阿福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问。

  “睡个屁!”林云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阿福,你说……她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谁?郡主?”阿福挠头,“她又不是回来看你的”

  “那她……她怎么……”林云舟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她怎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像看块石头。

  阿福打了个哈欠:“少爷,您想多了吧?郡主刚回来,又带着个那么凶的嬷嬷,肯定得先顾着老夫人啊!”

  林云舟:“……”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

  柳家小院。

  赵清璃临窗而坐。

  窗外,是那堵熟悉的矮墙。

  月光清冷,洒在墙头那几丛顽强生长的杂草上。

  青黛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进来:“小姐,夜深了,喝点汤歇息吧。”

  赵清璃没动。

  目光落在窗台上。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碟东西。

  用洗净的桑皮纸垫着。

  是几颗金黄的枇杷。

  个头不大,却饱满圆润,表皮还带着清洗过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枇杷旁边,还压着一张折成方胜的素白小笺。

  青黛也看见了,惊讶地“咦”了一声:“这是……”

  赵清璃没说话。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冰凉的果皮。

  然后,拿起那张小笺。

  展开。

  上面是字迹,细密的方正小楷,只写了一行字:

  “墙头枇杷熟了,酸得很。你尝尝,是不是比城里的甜?”

  没有落款。

  “功夫没落下。字好看多了。”

  赵清璃捏着纸笺,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拿起一颗枇杷。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剥开薄薄的果皮,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

  咬了一小口。

  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

  一股清冽的、带着点微涩的酸甜,瞬间冲散了喉间的药味和心头的沉闷。

  很酸。

  酸得她眉头都微微蹙起。

  可那酸味过后,舌尖又泛起一丝淡淡的、绵长的回甘。

  她没说话。

  只是将剩下的半颗枇杷,轻轻放回碟中。

  月光下,她清冷的侧脸,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墙那边。

  林云舟像只壁虎似的扒在墙头,耳朵竖得老高,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柳家小院那扇紧闭的窗棂。

  “少爷……您小心点!别摔了!”阿福在下面急得直跳脚,又不敢大声喊。

  “闭嘴!”林云舟压低声音呵斥,脖子伸得更长了。

  他看见窗纸上映出她模糊的侧影。

  看见她拿起枇杷。

  看见她……好像剥开了?

  看见她……好像……咬了一口?

  然后呢?

  然后呢?!

  是酸得皱眉了?还是……觉得还行?

  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长双透视眼。

  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紧闭的窗棂,毫无预兆地,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月光如水,倾泻而入。

  赵清璃清冷的身影出现在窗后。

  她没点灯。

  月光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素白的寝衣外随意披了件半旧的月白薄衫,乌黑的长发未绾,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墙头那个扒得毫无形象、一脸错愕加傻气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云舟只觉得一股热血“噌”地冲上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又怕错过什么,僵在那里,像个被点了穴的猴子。

  赵清璃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极浅,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她又恢复了那副万年冰封的模样。

  “别鬼头鬼脑的。”她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像冰珠子落在玉盘上,穿透寂静的夜色,清晰地砸进林云舟耳朵里,“小心当成贼骨头挨打。”

  林云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阿福的脚。

  “我就想谢谢你!”他连忙摇头,舌头有点打结,“这次考中,多亏了你!”

  “嗯。”赵清璃淡淡应了一声。

  沉默。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云舟憋了半天,鼓起勇气,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姓顾的?”

  赵清璃没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掠过窗台上那碟金黄的果子,又落回林云舟脸上。

  月光下,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混不吝神情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枇杷酸。”她转移了话题。

  林云舟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浇了盆冷水,肩膀都垮了半分。

  “不过,”赵清璃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度?“比城里的,有滋味。”

  林云舟猛地抬起头!

  黯淡下去的眼睛“唰”地一下又亮了!比刚才更亮!像落满了星辰!

  他咧开嘴,想笑,又怕太傻,憋得脸都红了,嘴角越咧越大,最后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嘿嘿……嘿嘿……”他挠着头,只知道傻笑。

  赵清璃看着他这副傻样,几不可察地移开了目光,望向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

  “顾文轩,”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中了头名解元。我阿父更加认定他了。”

  林云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你要是考上解元。我宁肯嫁给你!我不喜欢那个白面书生,觉得不真诚。”

  沉默再次蔓延。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林云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成一团。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你……”赵清璃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她侧过脸,清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接下来,打算如何?”

  “啊?”林云舟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板,声音也大了些,“读书!继续读书!苏老先生说了,学问无止境!明年开春,我就去考会试!我给你考个进士来……”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和……委屈:“……总不能……一直让人看不起。”

  赵清璃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洒在她清冷的眸子里,映出他此刻带着点倔强和不服输的脸。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又是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里似乎少了些隔阂,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

  “夜深了。”赵清璃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清泠,“歇着吧。”

  说完,她抬手,轻轻合上了窗棂。

  “吱呀——”

  一声轻响。

  窗纸重新隔绝了视线。

  只留下窗外清冷的月光,和墙头上那个依旧傻愣愣站着、嘴角挂着傻笑的身影。

  林云舟看着那扇紧闭的窗,半晌没动。

  心口那里,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又像是被滚烫的蜜糖浇了个透,又甜又涨。

  她吃了他的枇杷!

  她说有滋味!

  她还问他……打算如何!

  她关心他!

  ……这比什么都强!

  “嘿嘿……嘿嘿嘿……”他忍不住又傻笑起来,对着那扇窗,对着那轮月亮。

  墙内。

  赵清璃背靠着冰冷的窗棂。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深处。

  那里,藏着那张写着“墙头枇杷熟了,酸得很”的素白小笺。

  粗糙的纸面,硌着指腹。

  她缓缓抬起手。

  月光下,那只捏过枇杷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清冽的酸甜气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楚,悄然荡开。

  婚期……

  顾家……

  解元……

  这些沉甸甸的字眼,如同无形的枷锁,再次缠绕上来。

  她轻轻闭上眼。

  月光无声,流淌在寂静的小院。

  墙内墙外,两个身影。

  一个靠着窗棂,指尖残留着酸甜的微光,眼底是冰层下无声的涟漪。

  一个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心口揣着滚烫的蜜糖,眼底燃着“考进士”的星火。

  一堵矮墙,隔开了两颗心。

  那些酸甜伴着无奈在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