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苏醒-《仙界杂役的生活》

  时间,在我的感知中失去了意义。仿佛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漂浮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儿。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模糊不清。

  只有《无相功法》那“无我相”的玄奥意念,如同背景辐射般在绝对的“无”中缓缓流淌。

  不知何时,这永恒的寂静被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感知打破了。

  疼!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一种……痒?一种深入骨髓、钻入灵魂的麻痒!就像有亿万只蚂蚁在我的每一寸“存在”上疯狂开垦、筑巢、开狂欢派对!

  紧接着,另一种陌生的感觉涌来——沉重!难以想象的沉重!仿佛整个天地都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连“动”这个念头都显得无比艰难。

  五感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嘎吱作响地重新转动。

  触觉最先恢复——身下是某种粗糙而颠簸的触感,像是在移动?脸上似乎有温热的、带着湿意的……水滴?一滴,两滴……断断续续。

  听觉紧随其后——风声,脚步声,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二狗……前面就到风来城了……听说那里的灵米糕特别软糯……你肯定喜欢……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声音哽咽了一下,“……你怎么还不醒啊……都三个月了……小花找到的生机草都快用完了……鹤尊说你再不醒可能就……”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哭声淹没。

  (是璃月?她在哭?为什么哭?谁三个月没醒?生机草又是什么玩意儿?)

  嗅觉也来凑热闹——一股混合着焦糊味、药草清香、还有……淡淡女子体香的气息,钻入我那刚刚恢复工作的“鼻子”。

  种种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我那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意识核心。《无相功法》的“无我”境界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那个名为“龚二狗”的自我认知,如同沉船般艰难地从意识海底重新浮起。

  我是……龚二狗?

  我没死?

  那老粽子呢?天劫呢?

  我这是在……哪儿?

  强烈的困惑和那无处不在的麻痒感,驱使着我那沉重无比的“身体”,试图做出一个最简单的动作——睁开眼。

  这个过程,堪比凡人徒手搬山!

  我感觉自己调动了存在于想象中全部的力量,才勉强牵动了那仿佛焊死了一万年的“眼皮”。

  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利剑般刺入我久违的视觉。

  模糊……极其模糊……

  光线中,似乎有几个晃动的影子。

  我努力聚焦,视野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憔悴不堪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璃月!她正低垂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滴落……正好砸在我的额头上!原来那温热的“水滴”是这个!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并未注意到我眼皮那微不可察的颤动。

  视线稍稍偏移,我看到了一朵……颜色都有些发蔫、花瓣紧紧皱在一起、还在微微颤抖的花朵(小花),正用一根藤蔓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胸口(如果那焦黑的一块还能称之为胸口的话)轻轻擦拭着,仿佛在给我做清洁?

  另一根藤蔓还卷着一株灵气黯淡的小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往我嘴里塞。

  (这傻花儿在干嘛?给我擦身子?喂草?老子看起来像需要吃草的羊吗?!)

  就在这时,我那试图睁眼的努力,似乎终于引起了某个微小肌肉群的连锁反应——

  我的右眼眼皮,极其轻微地,抽搐般地跳动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核弹!

  一直死死盯着我脸的璃月,哭声猛地一滞!她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美眸瞬间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太猛,以至于发出了类似打嗝的声音。

  “呃!”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我的眼睛,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忘记了。

  小花也瞬间僵住!那朵蔫儿吧唧的花猛地“炸”开,所有花瓣都竖了起来!卷着生机草的藤蔓“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另一根给我“擦身子”的藤蔓则像受惊的蛇一样猛地弹开,不小心还抽了我下巴一下(不疼,但有点痒)。

  (这傻花儿!一惊一乍的!)

  “璃……月……姐姐……?” 小花的精神意念带着极致的震惊和不确定,结结巴巴地传递出来,“(上……上仙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璃月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把我的眼皮烧穿。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同时那该死的麻痒感又袭来,让我忍不住想动动其他地方缓解一下。于是,我尝试调动我那几乎不存在的“手指”。

  这次更艰难,感觉像是用意识在撬动一座山脉。但最终,我放在身侧(如果那焦黑的一截还能称之为手的话)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弯曲了那么一丁点。

  “动了!!!手指也动了!!!” 璃月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狂喜、震惊和巨大委屈的尖叫!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猛地扑倒在我……旁边的担架边缘,双手死死抓住担架的边缘,哭得更大声了,但这次是喜极而泣!

  “活了!活了!二狗!龚二狗!你真的活了!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祸害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担架(幸好没捶到我身上)。

  小花也彻底陷入了“疯癫”状态!那朵花在原地疯狂地旋转、摇摆,所有藤蔓都如同群魔乱舞般胡乱挥舞,精神意念如同爆炸的烟花般在我脑海里乱窜:

  “(活了活了活了!上仙活了!!!啊啊啊!小花太高兴了!)”

  “(生机草!对!生机草!上仙快吃草!吃了就能好了!)”

  一根藤蔓卷着那株可怜的小草,不由分说地就往我嘴里塞!

  “水!璃月姐姐!快给上仙喝水!”

  另一根藤蔓慌慌张张地去够旁边的水囊,结果手忙脚乱地把水囊打翻了,清水洒了我一脸。

  “啊啊啊对不起上仙!小花不是故意的!小花给你擦擦!)”

  刚才抽我下巴的那根藤蔓又慌里慌张地伸过来,在我脸上胡乱抹着。

  我:“……”

  老子刚醒,就要被这傻花儿用草噎死、用水呛死、用藤蔓抽死吗?

  前方的鹤尊显然也被后方的动静惊动,猛地回头。当它看到璃月扑在担架边又哭又笑,小花如同跳大神般狂舞,以及我那只艰难弯曲了一下的食指时,这位见多识广的鹤尊也瞬间石化,鹤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老眼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小子……你……你真他娘的……活过来了?!” 它那个嘴不停地啄我,意思好像再说。

  我被璃月的哭声震得脑仁疼,被小花的“急救”搞得哭笑不得,被鹤尊那见鬼似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那无处不在的麻痒感更是变本加厉。

  我终于忍无可忍,用尽了这刚苏醒的躯体里凝聚起的全部力气,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个声音——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如同破锣摩擦般的:

  “……吵……死……了……还……有……别……再……给……老……子……喂……草……了……”

  声音虽小,却如同定身咒,瞬间让周围的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璃月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嗝。

  小花的狂舞瞬间定格,所有藤蔓僵在半空。

  鹤尊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只有我那半焦黑身,和那双终于完全睁开的、带着茫然、疲惫和一丝无奈的眼睛,证明着某个被认为早已陨落的家伙,真的……从地狱里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