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劫后余生-《回到80年代,乡村幸福快乐生活》

  冰冷的海水如同垂死的蛇,沿着发梢、衣角,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白天被烈日烘烤得尚有余温的沙滩上。

  每一滴坠落,都洇开一圈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迅速被饥渴的沙粒吞噬。

  所有人都上了岸,像被巨浪抛上岸的鱼,互相搀扶着,却又支撑不住彼此虚脱的重量,一个个瘫软在沙滩上。

  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仿佛挣脱了束缚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恐惧的电流还在四肢百骸里乱窜,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每一次试图站直都带来酸软的抗议。

  然而,脚下这坚实、温厚、承载着生命重量的沙地,终于将那份迟到的、近乎令人落泪的安全感,一丝丝、一缕缕地注入了他们冰冷发僵的身体。

  高大壮把最后一个年轻人——眼镜儿——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拽离了那象征危险的海水线,自己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噗通”一声重重地瘫坐在湿漉漉的沙地上。

  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旧风箱般粗重刺耳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喷出浓重的白雾,仿佛要把刚才憋在肺里的恐惧全部呼出去。

  他抬起粗糙的大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掌心沾满了湿冷的混合物——是海水?是汗水?还是……后怕的泪水?早已分辨不清。

  他只觉得脸颊冰凉,手心却滚烫。

  死寂,如同厚重的幕布,瞬间笼罩了海滩。只有海浪,那永恒不知疲倦的拍岸声,“哗——哗——”,单调地重复着。

  这曾经令人心旷神怡的白噪音,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的温柔,像母亲安抚受惊孩童的低语,一遍遍冲刷着紧绷的神经。

  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穿透这短暂的寂静,死死地聚焦在最后上岸的那个人身上。

  周振华独自站在浅水与沙滩那模糊的交界处。

  冰冷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踝,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他浑身湿透,单薄的白色T恤紧紧吸附在宽厚结实的胸膛和臂膀上,清晰地勾勒出每一块紧绷的、蕴藏着惊人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湿漉漉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刚毅的嘴唇。胸膛还在起伏,但气息已经不像其他人那样紊乱,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平复下来,带着一种深海般的沉稳。

  他的右手,如同焊接在身体的一部分,依旧紧紧攥着那根沉甸甸、沾满灰黑泥沙和海底腥气的铁钎。月光吝啬地洒下清辉,在冰冷的金属叉头上跳跃,反射出一点幽冷的、仿佛带着煞气的寒光——这根原本只配与炭火羊肉为伍的简陋工具,刚刚在死神镰刀挥落的瞬间,被赋予了神兵般的意义。

  大黄,这只忠诚的小生命,紧紧贴在他同样湿透的裤腿边,湿漉漉的毛发紧贴着身体,让它显得比平时瘦小了一圈。

  它仰着小小的头颅,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主人,尾巴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节奏轻轻摇晃着,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纯粹的骄傲。

  它喉咙里甚至发出细微的“呜呜”声,仿佛在用它的语言说:

  “主人,看,我们做到了!”

  这短暂的沉默,如同风暴肆虐后骤然降临的真空,充满了无形却巨大的张力。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跳和浪声在耳畔轰鸣。

  突然——

  “周哥——!!!”

  一声近乎撕裂声带的嘶吼猛地炸开!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击碎了死寂的幕布!大刘,这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大男孩,此刻像一头从极度恐惧中挣脱的困兽,猛地从沙滩上弹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手脚并用地向前扑爬,踉跄着,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月光下的身影!他的脸上混杂着泪痕、沙粒和一种近乎崩溃后又狂喜的扭曲表情。

  这一声嘶吼,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周哥!!”

  “周哥!!!”

  “周振华——!!!”

  所有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情绪,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娜娜和小玲那压抑的啜泣瞬间变成了撕裂般的尖叫,她们甩开同伴搀扶的手,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跟着大刘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阿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紧随其后,双眼赤红!眼镜儿也完全忘了他的“声波原理”和歪掉的眼镜,激动得满脸涨红,连滚带爬地向前冲!豹纹美女和长发女孩互相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点,她们的脸上泪水纵横,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奔向救世主般的狂热,也加入了冲向周振华的洪流!

  “英雄!周哥!你是我亲哥!”

  大刘第一个冲到。他根本没有任何缓冲,张开湿漉漉、还沾着沙子的双臂,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激动,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扑抱住了周振华!那力道之大,撞得周振华都微微晃了一下。

  大刘的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勒住周振华的后背,他的脸埋在周振华湿冷的肩头,声音完全变了调,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语无伦次地嘶吼:

  “太他娘的牛逼了!刚才……刚才我魂都飞了!我以为……我以为要看着你……看着大黄……”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更加用力、仿佛要确认对方存在的拍打,手掌重重地落在周振华湿透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紧接着是阿健,他也像炮弹一样撞了上来,加入了拥抱的行列。他用同样湿冷的手臂死死环住周振华和大刘,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吼得声嘶力竭:

  “周哥!服了!我阿健长这么大,打架没怂过,但今天!今天我真服了!五体投地!你是这个!是这个!!”

  他猛地松开一只手,手臂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大拇指狠狠戳向墨蓝色的夜空,仿佛要将这敬意烙印在星辰之上!

  娜娜和小玲冲到跟前,看着被大刘和阿健紧紧抱住、几乎淹没在两个高大身影中、显得有些局促却异常沉稳的周振华,激动得浑身发抖。

  她们不敢像男人那样扑上去,只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紧紧交握在剧烈起伏的胸前,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海水和沙粒,在她们年轻的脸庞上肆意流淌,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然而,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却绽放出比篝火更明亮、比星辰更璀璨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光芒:

  “周哥!呜呜……谢谢你!谢谢……” 娜娜的声音破碎不堪。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周哥!你是超人!是神!”

  小玲的声音尖利,带着破音,却充满了最纯粹的感激和崇拜。

  眼镜儿激动地推着鼻梁上滑落得快要掉下去的眼镜,挤到最前面,几乎要贴到周振华身上。他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和求知欲而涨得通红,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他的语速快得像失控的机关枪,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

  “周哥!刚才那一手!神乎其技!完美!利用金属(铁钎)撞击海底硬质基底(礁石)产生的强烈低频声波脉冲和瞬间的冲击震动波,精准干扰了鲨鱼高度发达的侧线感觉系统!这简直是行为学、物理学和极限生存心理学的完美融合!教科书!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操作!周哥!你……你以前是不是……”

  他看向周振华的眼神,充满了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纯粹的、狂热的求知欲和顶礼膜拜。

  豹纹美女和长发女孩也围拢过来,站在娜娜和小玲身边。她们脸上的浓妆早已被海水和泪水冲刷得斑驳,却丝毫无损她们眼中流露出的深刻感激。豹纹美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哽咽:

  “周哥,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点头。

  长发女孩紧紧咬着下唇,泪水无声滑落,对着周振华深深地弯下了腰,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大壮这时终于挣扎着从沙滩上爬了起来。

  他像一头刚刚经历搏斗、疲惫却依旧威猛的雄狮,迈着沉重却无比坚定的步伐走过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眶通红一片,脸上肌肉还因为残留的惊悸而微微抽搐,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岩浆般喷薄欲出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走到激动的人群外围,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拨开还死死抱着周振华不撒手的大刘和阿健(两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起开!让老子看看!”

  高大壮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高大壮张开他那粗壮得如同百年橡树枝干的双臂,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给了周振华一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充满绝对力量和深沉情感的熊抱!

  “好小子!好小子!”

  高大壮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饱含着滚烫的情绪。他厚实的手掌用力拍打着周振华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那力道足以拍死一头牛犊,仿佛要把刚才悬在嗓子眼的心、憋在肺里的恐惧、还有此刻翻涌的狂喜和后怕,全都通过这拍打传递过去,又或者,是想用这力量确认眼前这个兄弟的真实存在。

  “真有你的!真有你的啊!老子……老子刚才……” 他的声音猛地哽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竟清晰地浮起了一层水光,

  “……差点以为要给你小子收尸了!干得漂亮!干得太他娘的漂亮了!”

  他猛地松开拥抱,双手却如同铁钳般用力抓住周振华的肩膀,布满老茧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肌肉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振华,目光扫过他湿漉漉的脸、胸膛、手臂,仿佛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那眼神里的担忧、庆幸、骄傲,浓烈得化不开。

  突然,高大壮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了周振华右手中——那根被主人遗忘般依旧紧握的铁钎。

  他眼神骤然一亮,如同发现了稀世奇珍,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种近乎神圣的赞叹:

  “还有它!大功臣!头号功臣!”

  高大壮不由分说,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将那根沾满泥沙、冰冷沉重的铁钎从周振华紧握的手中“夺”了过来(周振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抵抗)。

  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铁钎的木柄,仿佛握住了一柄凯旋的圣剑,然后,高高地、竭尽全力地举过头顶!

  “看见没!就是它!”

  高大壮的声音如同惊涛拍岸,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响彻整片月光下的海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豪和一种宣告般的庄严,

  “就这根!咱们平时烤羊肉串、烤鸡翅膀的破家伙什!”

  他用力挥舞了一下铁钎,带起一阵风声,

  “刚才!就是它!救了咱们所有人的命!救了咱们的英雄!救了咱们的神犬大黄!它!也是顶天立地的功臣!”

  月光下,那简陋粗糙、沾满泥沙和海底痕迹的铁钎,在众人狂热的视线聚焦下,仿佛褪去了平凡的外壳,通体流淌着一种浴血奋战后的、令人心折的凛然光芒。

  “万岁——!!!”

  大刘和阿健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立刻振臂高呼,脖子上的青筋都因嘶吼而暴起,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撕裂一切的力量感,瞬间点燃了全场。

  “万岁!周哥万岁!铁钎万岁!”

  娜娜和小玲激动得跳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脸上泪痕未干,笑容却灿烂得如同夏花绽放,声音尖利而充满穿透力。

  “英雄!英雄!”

  阿健指着被簇拥在中心的周振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英雄!英雄!英雄!”

  其他人——豹纹美女、长发女孩、眼镜儿,以及所有刚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年轻人

  ——如同被无形的号角召唤,立刻加入了这狂热的声浪!他们异口同声,一遍又一遍,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带着最原始、最真挚、最滚烫的崇拜和感激,如同汹涌澎湃的海啸,席卷了整个海滩!这呼喊声,远比之前冲浪时的任何一次欢呼都更加嘹亮,更加震撼人心,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彻底盖过了永恒的海浪声,在空旷寂寥的天地间疯狂回荡,仿佛要将刚才吞噬生命的恐怖彻底驱散、粉碎!

  周振华被彻底淹没在这汹涌澎湃的情感洪流中心。

  高大壮那如同钢箍般有力的手臂沉甸甸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法言喻的力量和温度。

  大刘和阿健依旧激动地、不知轻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每一次拍打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娜娜和小玲崇拜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脸上,带着少女最纯粹的仰慕。

  眼镜儿还在他耳边语速飞快地念叨着“侧线感应”、“低频震动”、“行为学模型”,眼神狂热得像要把他解剖研究。

  豹纹美女和长发女孩站在稍外圈,眼含热泪,默默注视,那目光中的感激浓得如同实质。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被海水浸泡得发白,被泪水冲刷得红肿,被沙粒沾染得狼狈,被恐惧蹂躏后残留着痕迹,却又在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此刻的崇拜中焕发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光彩。

  耳朵里充斥着震耳欲聋、发自肺腑的“英雄”呼喊,一声声敲击着他的鼓膜,也敲击着他内心某个不轻易开启的角落。

  肩膀上,高大壮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正带着一种微不可查的颤抖,紧紧地、用力地抓握着他,传递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兄弟情谊和劫后余生的悸动。

  他脸上那惯常的、如同礁石般沉静的表情,终于被这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感洪流冲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深邃的眼底飞快掠过——有面对如此直白、如此汹涌赞誉时的不习惯和一丝局促;有生死搏杀后从骨子里泛上来的深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纯粹而炽烈的感激、认同和毫无保留的崇拜所触动的暖流,那暖流悄然融化着紧绷的神经,带来一丝陌生的、却又让人无法抗拒的慰藉。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也许是谦辞,也许是安抚。

  最终,却只是抬起那只没有被拥抱束缚的手臂,带着一种无声的、笨拙的温柔,轻轻拍了拍还死死抱着他胳膊、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大刘那湿漉漉、紧绷的后背。

  他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

  脚边,大黄正用它湿漉漉、带着海水咸腥味的脑袋,亲昵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蹭着他的小腿。

  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噜呼噜”声,像一台小小的引擎在运转。

  它黑亮的眼睛仰望着主人,里面盛满了全世界的信任和依恋,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只是它和主人之间一场刺激的游戏。

  周振华弯下了腰。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仅仅是象征性的安抚。

  他伸出双臂,穿过大黄湿漉漉的身体,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将这个在死神阴影下率先拉响警报、又在搏命瞬间不离不弃、用它的方式并肩作战的小生命,紧紧地、温柔地抱了起来,托在臂弯里。

  大黄的身体温热而微微颤抖,它立刻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带着湿热的、粗糙的触感,亲热地、一下下地舔舐着周振华线条冷硬的下巴,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还有它。”

  周振华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刚才的嘶吼和此刻情绪的冲击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

  然而,这低沉的声音却像投入沸腾油锅的水滴,瞬间让震耳欲聋的欢呼出现了一丝凝滞,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抱着大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激动得发红的脸庞,最终,落在那根被高大壮如同圣物般高高举起的、沾满泥沙的铁钎上。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是大黄第一个发现的。”

  “对!还有咱们的神犬大黄!”

  高大壮立刻会意,如同最默契的呼应。他再次将那根铁钎高高擎起,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大黄!预警英雄!大功臣!和它主人一样,都是好样的!”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谁敢反对”的霸气。

  “大黄万岁!”

  “神犬大黄!”

  “英雄大黄!!”

  “汪汪队立大功!”

  众人的欢呼瞬间找到了新的焦点,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热流,更加狂热地涌向周振华臂弯里那只懵懂又骄傲的小黄狗。

  气氛被推向了一个新的、更加热烈的高潮!大黄似乎被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吓了一跳,小耳朵抖了抖,往周振华怀里缩了缩,但随即又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在主人坚实的臂弯里努力挺起小胸脯,仰起头,对着月光和人群,响亮地“汪!”了一声,尾巴摇成了高速旋转的螺旋桨,黑眼睛里闪烁着得意非凡的光芒——它知道,它在夸它!

  月光如水银泻地,温柔地包裹着沙滩上这群劫后余生、尽情欢呼、拥抱、流泪的生命。

  他们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身上沾满了海水、沙粒和泪水的痕迹,狼狈得如同刚经历了一场海难。

  然而,此刻从他们胸腔里迸发出的笑声、呼喊、哭泣,却汇聚成一股最原始、最蓬勃的生命力,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纯粹和炽热,在空旷的海滩上燃烧、升腾!那冰冷刺骨的海水带来的死亡阴影,那巨大的灰色背鳍带来的窒息恐惧,仿佛已被这足以融化寒冰的、滚烫的情感洪流彻底蒸发、驱散,不留一丝痕迹。

  棚屋角落那片最深的阴影里,高老汉紧握着旱烟杆的、指节早已捏得发白的手,终于完全地、彻底地松开了。

  那根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烟杆,安静地躺在他枯瘦的手掌里。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那里面混杂着咸腥的海风、未散的烟火气、汗水的味道、还有……一种名为“生”的蓬勃气息。

  他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所有的紧张、忧虑、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干瘪的嘴角,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牵拉,最终,一个无声的、却饱含着无尽欣慰、安心和一种“后继有人”般难以言喻骄傲的笑容,如同古树绽开新芽,在他苍老的容颜上彻底舒展开来。

  他浑浊却不再黯淡的眼睛,穿过人群的缝隙,久久地凝视着月光下那被众人簇拥如礁石、怀中紧抱着黄狗的高大身影。

  良久,他才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和满足,用烟锅在鞋底上轻轻磕了磕,

  仿佛在说:过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