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度假村初具规模-《回到80年代,乡村幸福快乐生活》

  周小庄的山形如卧龙,山色青碧,层层叠叠直向海边延展而去。

  海水蓝得清透,沙滩则黄得松软细腻,浪花一层层涌上滩头,又一层层悄然退去,在沙滩上遗下弯弯曲曲的湿润印痕。

  此地尚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没有喧嚣霓虹,亦不见密密层层的度假楼宇,可每年夏秋之际,却总有许多人慕名而至,寻这一方清幽自在——无非为看看海,踩踩沙,听听风声与涛声,更为了尝一尝高老汉家那海边小棚里的烟火滋味。

  高老汉,周振华的老丈人,早已在沙滩上支起一方简易棚子。

  棚子顶上铺着厚厚一层油毡布,四根柱子深深插入沙中,倒也颇能挡些海风骄阳。

  棚子下头,炭火正旺,赤红火焰跳跃,噼啪作响,腾起几缕青烟,随即被咸湿的海风卷起,飘散于无垠的碧海蓝天之间。

  高大壮——老汉的儿子,周振华的大舅哥——正蹲踞于火炉旁。他粗壮结实的手臂裸露在外,古铜色皮肤被火光映得油亮,只见他熟练地翻动着铁丝网上的虾蟹贝类,手指粗壮却分外灵巧。

  那些虾蟹初时青灰,一遇猛火便如瞬间着了色,纷纷转作娇艳的红,贝壳则“啵”的一声轻响,豁然绽开,露出雪白诱人的嫩肉。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海风咸味与食物焦香的诱人气息,便如此霸道地钻入每一个游人的鼻息。

  高老汉也不得闲,他正忙着处理刚抬上岸的新鲜海货。

  那双手骨节粗大,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岁月刻痕,此时却轻柔而迅疾地刮去鱼鳞,除去内脏,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已与手中这海物无声交流了千遍万遍。

  “爹,这虾火候刚好了吧?”高大壮抹了把额上的汗,汗珠立刻在黝黑皮肤上划出一道亮痕。

  “嗯,”高老汉头也不抬,只将剖洗好的鲜鱼递给儿子,“赶紧的,那边几桌客人眼巴巴等半天了。”他声音沙哑,却自有股海风般的沉稳劲头。

  食客们早已围坐于几张简陋木桌旁,眼神无不热切地投向那跳跃的炉火,投向高大壮手中那油亮喷香的食物。

  烤好的海味刚端上桌,顷刻间便一扫而空,只余下空空的贝壳、虾蟹残骸,和一张张油光光、心满意足的笑脸。

  赞叹声、吮吸声、碰杯声此起彼伏,与身后大海的潮声应和着,交织成这小小棚下最真实的人间烟火乐章。

  海风阵阵,吹拂着棚顶的油毡布,吹动着高大壮汗湿的头发,也吹散了炉火上升腾的热气与浓香。

  这风一路穿过食客们的谈笑,掠过他们饱食后惬意的面庞,最终消融在无边无际的潮音与夕照之中——周小庄的风物与滋味,便这般悄然融进每一个过客的记忆深处,如这海风一般,无痕却长存。

  烟火气腾腾升起,如一声声细小却固执的召唤。

  它被海风托举着,越过简陋棚顶,越过金色沙滩,最终融入渺远海天之间——原来最朴素的营生,亦能于这浩渺天地间,稳稳地扎下根须,让咸腥的海风里,也飘荡起一种踏实安稳的暖香。

  周小庄的海风似乎也带上了新的节奏。浪花依旧拍打着那片金黄的沙滩,但沙滩后方,几栋线条简洁、外墙刷着柔和沙色的建筑已悄然立起,脚手架尚未完全拆除,像巨兽新生的骨骼。

  周振华投资的度假村,已然初具规模,如同礁石上悄然筑起的新巢。

  崭新的度假村餐厅里,明净的大玻璃窗映着碧海蓝天。

  不锈钢厨具泛着冷光,巨大的冷藏柜无声运作,里面整齐码放着包装精美的冻品海鲜,标签上的产地遥远而陌生。

  空气里弥漫的,是中央空调送出的、过滤后的凉风,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新装修材料的淡淡气味。

  然而,就在这片崭新的建筑边缘,在度假村刻意保留的那一小片“原始风味区”里,高老汉的油毡布棚子依旧倔强地立着。

  与不远处光鲜亮丽的度假村餐厅相比,这棚子显得格外简陋,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棚子底下,炭火炉子烧得正旺,噼啪作响,跳跃的火星子被海风卷起,像一群不安分的金红色小虫。

  那霸道而原始的焦香,混合着海水的咸腥,穿透了过滤过的空气,固执地飘荡着。

  高大壮依旧蹲踞在炉火旁,古铜色的手臂油亮,翻动着铁丝网上的海货。

  虾蟹贝类在猛火炙烤下迅速变色、绽开,吱吱地冒着油花。

  只是今日,他身边多了两个穿着度假村统一制服、戴着雪白高帽的年轻厨师。

  他们动作标准却略显僵硬,眼神带着点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审视,看着高大壮那双粗粝大手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像是在观摩一门失传的手艺。

  “大壮哥,这火候……就凭感觉?”一个年轻厨师忍不住问,手里捏着厨房带来的电子温度计,显得有点无措。

  高大壮头也不抬,用铁签戳了戳一只虾的脊背:“嗯,它硬挺了,壳边儿翘起来泛白,就行了。你那铁疙瘩,量不出这活物啥时候把鲜味全‘吐’给你。”

  年轻厨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电子温度计在手里转了个圈。

  高老汉坐在棚子角落的矮凳上,慢条斯理地刮着一条刚送来的活鱼鳞片。他脚边放着一只粗陶大盆,里面是秘制的酱料,颜色深沉浓郁,散发着复杂的辛香。他抬眼,越过自家烟熏火燎的棚子,望向那片崭新气派的建筑。

  崭新的餐厅门口,竖着一块醒目的牌子:“本度假村特供——百年秘制高家风味烧烤”。

  高老汉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常年被海风和烟火熏染的眼睛,深得像礁石下的海沟。

  他拿起那把用了不知多少年、边缘磨得油亮发紫的大蒲扇,对着炉子不紧不慢地扇了几下,让那炭火烧得更透,青烟袅袅,固执地升腾,仿佛在与不远处那些光洁的排烟管道无声地较着劲。

  度假村的客人穿着光鲜的沙滩装,好奇地穿梭于两者之间。

  有人被那原始的炭火香气吸引,循着味儿来到油毡布棚下,挤坐在略显粗陋的木桌旁,大快朵颐,吃得满手油光,连声赞叹“够味!这才叫海边的烧烤!”也有人受不了棚下的烟熏火燎和简陋,匆匆尝了一串便逃也似的钻回度假村餐厅凉爽明亮的落地窗前,对着摆盘精致的“高家风味”烤虾拍照打卡。

  海风依旧,吹过崭新的沙色墙面,也吹过油毡布棚顶,发出不同的呜咽。

  两种火焰在周小庄的海滩上同时燃烧着:一种是灶眼里精密调控的蓝色火苗,无声而高效;另一种是炭炉里噼啪作响、火星四溅的赤红,带着海风的咸涩与木炭的烟息,粗粝而旺盛。

  它们蒸腾起的烟气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被风扯向不同的方向——新生的度假村带着资本的规划与野心,而老汉棚下那团跳动的炭火,则烧灼着海沙般无法被轻易规训的、属于时间与手艺的倔强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