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女神低语路方长(上)-《我在原始当垃圾女神》

  “电饭锅”——这是垃圾堆联盟的原始智慧们,在无数次尝试用舌头、手势和有限的词汇描述那座庞然巨物后,最终达成共识的、充满朴素生活气息的昵称。敦厚暗金的半球体,顶端镶嵌着深蓝晶体的圆盘幽幽旋转,底部探入地脉的管道如同巨兽的吸管,几十张合金闸门如同等待投喂的大嘴可不就是个放大无数倍、专门“煮”垃圾和烂泥的超级大锅么?

  “电饭锅”上岗的头几天,营地彻底陷入了“电力狂欢”与“垃圾投喂”的混乱交响曲。

  “亮啦!真他娘的亮啦!比比臭屁灯亮一百倍!还不不臭!”豁口处,一个狼牙战士指着头顶那盏散发着稳定乳白色光芒、由简陋金属灯头改造的“电灯”,兴奋得手舞足蹈,差点被脚下纠缠的电线绊个狗吃屎。这电线是虫壳带着灰岩工匠们,用“蓝桶”里剥出来的金属丝和兽筋绞合,再裹上月光草汁液浸泡的树皮,捣鼓出来的“土法电线”,粗糙得如同老树根,但好歹能导电。

  “磁石墙!硬邦邦!苍蝇苍蝇撞上去都都得弹个跟头!”另一个战士得意地拍着豁口上方那道凝练的淡蓝色磁力护盾,引得护盾光晕一阵涟漪。防御墙的磁石阵列在稳定电力加持下,终于告别了忽明忽灭的“肺痨”状态,变得中气十足。

  苗圃区,几株幸存的月光草幼苗在专用“电灯”的温柔照耀下,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边缘焦黄褪去,重新焕发出莹润的绿意,甚至抽出了细嫩的新芽。草叶带着几个女战士日夜守护,水玉权杖的光芒与电力带来的生机完美交融。

  然而,狂欢的另一面,是“电饭锅”那几十张嗷嗷待哺的合金大嘴。

  “快快快!绿桶的!烂菜叶子!臭鱼骨头!馊果子皮!都都给老子往这儿倒——!”火锤巨大的嗓门在能源站巨大的进料区炸响,如同最卖力的厨子在招呼上菜。他黑铁般的脸膛上沾满了腐烂的菜叶汁液和沼泥,巨大的手掌挥舞着一柄特制的、用青铜铸就的巨型钉耙(石锤生前最爱用的那柄被改造成了纪念品,这把是新的),奋力地将堆积如山的“绿桶”有机垃圾推进巨大的闸门口。闸门内部,是高速旋转的粉碎刀盘,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各种垃圾瞬间绞成粘稠的浆液,被管道吸入深处。

  “轻点!倒倒匀实了!别别堵了大铁嗓子眼!”石轮枯槁的身影如同监工的地精,在几个闸门之间疯狂穿梭,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闸门上方悬浮的、由箔片投影出的简陋“进料流量”光条(林夏特供的原始版UI)。他枯槁的手指掐算着,嘴里念念有词:“三号口进烂菜叶三百二十斤二号口沼泥一百五十桶一号口鱼骨头七十八筐总输入折算基础能量单位嗯够够点亮二十盏灯充充半块磁石墙亏还是亏!火锤!再再快点!把把营地茅坑都都刮干净!”

  “刮刮茅坑?!”一个推着满满一车腐烂果皮的沼泽战士脸都绿了。

  “为了电!为了点数!刮!”火锤咆哮着,一钉耙将一坨混合着不明粘液的烂泥精准地铲进了闸门,“臭?能有那金疙瘩塔放的金屁臭?!干活!”

  于是,营地里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卫生大扫除”运动。所有角落积攒的陈年有机垃圾被翻了出来,连营地边缘几个自然形成的“天然肥料坑”(其实就是露天粪坑)都被火锤带着人拿着特制长柄勺,捂着鼻子刮得见了底。石轮的小石片账本上,“绿桶”垃圾输入量那一栏的数字,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飙升,看得老头枯槁的脸上笑开了花,仿佛那不是垃圾,而是金灿灿的点数。

  黑石则带着锐牙和狼牙战士,如同守护神庙的卫队,日夜巡逻在“电饭锅”周围。巨大的铜铃眼警惕地扫视着任何可疑的动静,巨大的青铜短斧时刻不离手。他对那些闪烁的光幕和悬浮的操作界面依旧敬而远之,但对连接各处节点的“土法电线”却格外上心,严禁任何人靠近踩踏,连阿果想摸摸都被他严肃制止:“小草果离离远点!那线有有电!麻麻爪子!”

  能源站控制室内,阿果成了最受欢迎的“小操作员”。她的意念纯净直接,锁定节点又快又准,点亮苗圃灯、给磁石墙充电的操作一气呵成,看得石轮和火锤啧啧称奇。草叶则如同能源站的“定海神针”,她的水玉权杖光芒总能安抚偶尔波动的能量流,并与阿果一起,敏锐地感知着“电饭锅”与大地、与营地之间的能量共鸣。

  营地,在混乱、忙碌、恶臭与新奇中,艰难而充满希望地运转着。毁灭的阴霾似乎彻底散去,生存的重心转移到了如何喂饱“电饭锅”,如何分配宝贵的“电”,以及如何用这新获得的力量,重建更加美好的家园。

  然而,当最初的狂欢和忙碌渐渐沉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情绪,如同沃土下的种子,开始在营地中萌发。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熔炉坟场永恒的薄雾,将营地染上一层血色的橘黄。豁口处,新架设的“电灯”已经亮起,散发着稳定的白光,照亮了战士们修复围墙的身影。苗圃里,月光草幼苗在专用灯光下轻轻摇曳。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但黑石巨大的身躯却独自矗立在豁口旁,巨大的铜铃眼望着远方崩塌巨塔废墟的方向,那里已被新生的“电饭锅”占据。他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块东西——那是半截焦黑的、被高温熔得扭曲变形的硬木压力杆。是石锤的“大地之嚎”上拆下来的。火锤拎着半壶用新点亮的“电灯”烤热的月光草茶走过来,巨大的嗓门难得地低沉:“想想锤子了?”

  黑石巨大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如同滚过砂石:“炮没了人也没了”

  火锤黑铁般的脸膛也黯淡下来,把茶壶塞给黑石,巨大的手掌拍了拍身边一块焦黑的岩石,一屁股坐下:“还还有豁口被被金针针扫没的老六疤脸他们连连个渣都没剩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电饭锅”粉碎垃圾的低沉轰鸣隐隐传来。

  草叶带着阿果在苗圃旁的小土丘上,默默地将一束新采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月光草,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石头下,压着几块刻着简单符号的小石片——那是她为几个在净化波扫射边缘重伤不治、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留下的女战士做的标记。

  “草叶阿妈”阿果纯净的大眼睛望着石头,小声问,“她们也也能看到小草苗亮亮的灯吗?”

  草叶轻轻搂住阿果,水玉权杖的光芒柔和地笼罩着小小的墓碑,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能她们化作了光守护着小草苗”

  连石轮,在疯狂记录“绿桶”输入量、计算“电”点数之余,枯槁的手指也会无意识地翻到账本最后几片石板上。那上面,用极其简略的符号,记录着几笔特殊的“支出”:

  “石锤:五星神粑粑一罐大地之嚎一门抵十头裂蹄牛”

  “豁口掩体组:五人抵磁石一百斤”

  每一次翻看,老头浑浊的独眼都会黯淡几分,枯槁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更加疯狂地投入到下一轮“垃圾换电”的计算中。

  逝者已矣,但记忆和伤痛并未消散。胜利的喜悦之下,那份为家园、为秩序、为生存而付出的惨烈牺牲,如同沉甸甸的基石,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