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阳关紧锁-《玄元太子修道录》

  小雪这天的雪下得怪,不是漫天飞絮,倒像筛面似的,簌簌往地上落,半天功夫就把丹房的石阶盖成了白的。檐角的冰棱结得老长,垂在那里晃晃悠悠,倒像谁挂了串水晶帘子。丹房里却暖得很,炭盆里烧着银丝炭,火苗舔着盆底,映得四壁都泛着层橘红,连墙角堆着的艾草都透着股暖香。

  玄元盘腿坐在蒲团上,刚入静没多久,就觉阳关处“嗡”地一麻,像被细针猛地扎了下。他心里一紧——来了。

  果然,丹田那颗“金珠”像被谁踹了一脚,“嗖”地窜过来,重重撞在阳关关隘上。这一下比往日都猛,震得他大腿根发麻,会阴处的皮肉突突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锁阳关。”尹喜的声音从炭盆边传来,他正弯腰往铜盆里添热水,蒸汽裹着他的话飘过来,带着点潮湿的暖意,“提肛,收腹,像憋尿那样,别让它漏了。”

  玄元赶紧照做,会阴猛地一收,像猛地攥紧了拳头。这动作练了七日,早已熟得像吃饭喝水,可今日金珠撞得太狠,关隘还是被震得发颤,像老旧的木门被暴雨拍得吱呀响。

  “这是第七日了吧?”尹喜直起身,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往玄元身边坐了坐。他眼尾的皱纹里沾着点炭灰,倒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这金珠野得很,一日比一日撞得凶,昨日差点让它冲开条缝,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玄元喉结动了动,想起昨日卯时,他练剑时一个旋身动作太大,阳关处的气脉松了半分,金珠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嗖”地窜到关隘边,差点就破了口。当时他吓得浑身冷汗,当场盘腿坐下守了三个时辰,丹田的暖意都散了大半,直到尹喜用艾绒灸了关元穴,又灌了碗鹿茸汤,才把那点虚浮的气拽回来。

  “它是阳气满了,想找出口。”尹喜拿起案上的茶壶,倒了杯温热的药茶递过来,茶汤里飘着两片黄芪,“你这身子就像个满了的陶罐,再往里添水,自然要往外溢。可这气是根本,漏了就难补了——上月你漏那半分,补了十日才回来,忘了?”

  玄元接过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定了定。他望着丹田那枚金珠,此刻正像被惹急的麻雀,在阳关外撞来撞去,每撞一下,他的会阴就跟着麻一阵,像有小电流窜过。这金珠自凝成那日起就没安分过,起初只是绕着丹田打转,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学会往关隘冲——先是往阳关撞,后来连谷道那处薄弱的关窍都敢试探,前日还差点从尿道窜出去,吓得他赶紧收了神念。

  “用意念守。”尹喜坐在对面,指尖在案上画着圈,圈儿画得很稳,像用圆规量过似的,“想着阳关是座铁闸,越撞越紧。别跟着它慌,你一慌,气就散了,铁闸也成纸糊的了。”

  玄元深吸口气,神念像团棉絮,轻轻落在阳关处。他试着想象关隘上长了圈铁刺,金珠撞过来,刺就往回收,把关口收得更紧。果然,金珠再撞时,力道卸了大半,倒像撞在裹了棉絮的铁板上,闷响里透着股没辙的憋屈。

  他“看”见阳关处的经脉在发光,细细的,像裹了层铁皮——那是这几日守关练出来的气脉壁垒。金珠在外面急得打转,撞一下,退两步,又撞一下,活像被关在笼子里的松鼠,明明前爪都挠出血了,还不肯停。

  “这就对了。”尹喜端起自己的茶碗,呷了口,“守住了,这阳气才能化成你自己的东西。守不住,练再多功都白搭。你以为那些修道人闭关中最忌什么?就忌这‘漏’字。”

  玄元没说话,只专心盯着金珠。它撞了几十下,力道渐渐弱了,倒像泄了气的皮球,在阳关外慢慢飘着,偶尔用边角蹭一下关隘,像在撒娇似的。他刚松了口气,忽然觉谷道处一热——金珠竟绕到后面,对着谷道那处关窍撞了过来!

  “啧,这小东西还会声东击西。”尹喜的声音跟着沉了沉,“谷道关窍薄,别让它钻空子。”

  玄元赶紧分了半分神念守谷道,那里的气脉本就纤细,像根细麻绳,金珠撞过来时,他甚至能“看”见气脉被撞得弯成了弓,差点就断了。他吓得赶紧提肛缩腹,神念像两道锁,一道锁阳关,一道锁谷道,把金珠困在气脉中央。

  金珠被两头堵住,急得在中间转圈圈,撞得气脉嗡嗡响,倒像谁在竹筒里摇骰子,乱得很。玄元额角渗了层汗,不是热的,是累的——分神守两处关窍,比练一下午剑还耗神,丹田的暖意都跟着晃了晃,像风中的烛火。

  “撑不住了就说。”尹喜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粒黑色药丸,药丸圆滚滚的,泛着点苦香,“快含在舌下,这是固肠丹,能帮你托住气。”

  药丸刚碰到舌尖就化了,一股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淌,像冰水流过,谷道的灼痛感顿时减了大半。玄元趁机把神念收得更紧,两道锁关的气脉壁垒又厚了些,金珠撞上去,连闷响都弱了,倒像隔靴搔痒。

  “它会找最弱的地方钻。”尹喜替他按揉着小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稳得像块暖玉,“往后两处都得守紧,半点马虎不得。你看这雪,下得再大,只要屋顶不漏,屋里就暖;屋顶要是有个窟窿,用不了多久,屋里就成冰窖了。”

  玄元点点头,望着丹田那枚还在打转的金珠。它好像累了,撞得越来越轻,最后竟停在气脉中央,微微发着光,像颗被线吊着的灯笼。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把丹房的窗纸都映成了白的,可屋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尹喜的茶碗冒着热气,黄芪的药香混着炭火气漫在空气里,暖得让人安心。

  他忽然明白,这阳气既是宝,也是劫。像揣着块滚烫的金子,攥紧了能暖身,攥松了就烫得人跳脚,若是没攥住掉在地上,碎了,就什么都没了。守得住,这金珠就能化成骨血里的暖;守不住,前几月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累了吧?”尹喜见他眼皮发沉,递过块蜜饯,“含块这个,歇歇神。守关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像熬粥,火大了糊锅,火小了不熟,得盯着火候。”

  玄元含住蜜饯,舌尖漫开点甜。他望着窗外的雪,忽然觉得这小雪天也没那么冷了——至少丹房里是暖的,丹田的金珠是稳的,尹喜的声音像炭盆里的火,不烈,却足够熨帖。

  金珠在气脉里转了个圈,似乎也累了,贴着气脉壁慢慢飘,像只刚闹够了的猫,终于肯蜷在角落里打盹。玄元松了半分神念,却没敢全撤——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这金珠歇够了力气,明日定还会再来撞关。

  阳关紧锁,这道关,怕是得守到春暖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