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暴雨宣言-《我把男主逼成病娇》

  厨房里那顿辛辣又令人心碎的“最后晚餐”所带来的冲击,让池小橙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冲回临时分配给自己的、位于城堡偏僻塔楼的小房间,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大口喘息,仿佛这样才能将胸腔里那股混合着辣椒灼痛和哈尔那句“总得……让你记住点好的”所带来的酸涩压下去。

  窗外,夜色浓重,不知何时已飘起了冰冷的雨丝,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渐渐连成一片。

  这雨声,像极了此刻她纷乱的心跳。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那个男人,一边计划着抹去她的记忆,献祭所有送她离开,一边却又偷偷换掉孩子的石子,为她做这顿近乎自虐的告别宴。

  他到底是想让她走,还是想让她留?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渴望她留下,却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自己放手?

  这种矛盾的撕扯,比那锅红油火锅更让她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去想。或许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清晰起来。

  然而,就在她刚和衣躺下,试图忽略口腔里残留的灼痛感和心头更深的刺痛时,一阵急促的、夹杂着哭喊的奔跑声和孩童的喧哗由远及近,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放开我!我要回家!这里根本不是家!”

  一个尖利的童声哭喊着,是那个叫小托马斯的男孩,父母死于战火,性格格外敏感倔强。

  “托马斯!快回来!外面下雨了!危险!”这是马鲁克和其他几个孩子焦急的呼喊。

  池小橙一个激灵坐起身。

  家?这个词刺痛了她。

  对于这些失去一切的孩子,对于哈尔,对于她自己,究竟什么才是“家”?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床边搭着的旧斗篷披上,冲出了房门。

  塔楼的螺旋石阶冰冷潮湿,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去。

  刚冲出主楼的门廊,冰冷的雨水便夹杂着夜风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打湿了她的额发和肩头的布料。

  夜色和雨幕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稀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堡外围、那片地势低洼、靠近山溪的荒地方向跑去。

  马鲁克和几个大点的孩子撑着破旧的油布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后面追,但雨大路滑,眼看距离越拉越远。

  “托马斯!”池小橙喊了一声,声音立刻被风雨吞没。

  她顾不上许多,将斗篷兜帽拉低,埋头冲进了雨幕之中。

  脚下的泥地经过雨水浸泡,变得泥泞不堪,没跑几步,靴子上就沾满了沉重的泥浆,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费力。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往衣服里钻,冻得她牙齿都有些打颤。

  “托马斯!回来!那边危险!”她再次高喊,努力在风雨中辨识方向。

  那片荒地靠近山溪,平时水流潺潺,但遇到这种暴雨,山洪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小托马斯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似乎摔了一跤,但又立刻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带着一种绝望的固执。

  池小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尽全力追赶。

  就在她快要接近那片低洼地时,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的泥浆糊了她满脸。

  她呛咳着,挣扎着想爬起来,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她身边掠过,带起的风几乎掀翻了她的兜帽。

  是哈尔!

  他甚至连件像样的雨具都没披,只穿着晚餐时那件单薄的衬衫和长裤,此刻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轮廓。

  他那头墨蓝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颜色显得更深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没有看池小橙,甚至没有停顿,径直冲向已经跑到溪边、对着汹涌上涨的浑浊溪水大哭的托马斯。

  “放开我!你们都是骗子!这里没有我的家!”托马斯挥舞着小拳头,情绪激动。

  哈尔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动作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鲁地,一把将小男孩捞起,夹在臂弯里,转身就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阵沉闷的、如同巨兽咆哮般的轰隆声从上游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山洪!真的来了!

  池小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见远处一道混浊的、裹挟着断木和泥沙的浪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这片低洼地压下来!

  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跑回高处!

  “哈尔!”她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哈尔显然也听到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汹涌而来的死亡之墙,金色的瞳孔在雨夜中骤然收缩。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池小橙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带着托马斯逃跑,而是猛地转过身,将夹在臂弯里、还在挣扎哭喊的小男孩紧紧护在怀中,然后用自己的后背,对准了那咆哮而来的山洪!

  他微微弓起身子,像一个即将承受重击的盾牌,将托马斯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之下。

  “不——!”池小橙嘶声力竭地喊道,连滚带爬地想要冲过去。

  太晚了!

  浑浊冰冷的洪水如同巨锤,狠狠撞击在哈尔的后背上!

  那力量大得惊人,池小橙甚至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闷响。

  哈尔整个人被撞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但他死死地扎稳下盘,双臂如同铁箍般护着怀里的孩子,硬是没有被直接冲倒!

  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腰际,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泥浆、碎石和断枝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背上、腿上。

  他那头墨蓝色的短发在洪水的冲击下剧烈地晃动着,脸色在闪电划过的瞬间,苍白得吓人。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他没有松开手,甚至将怀里的托马斯护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为小男孩隔绝了大部分洪水的直接冲击和水中杂物的伤害。

  “你疯了吗!哈尔!”池小橙终于连滚爬地冲到了洪水边缘,泥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她看着在洪水中摇摇欲坠却依旧固执地充当着人肉堤坝的哈尔,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愤怒,“你会死的!”

  洪水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仍在汹涌地冲刷着。

  哈尔艰难地回过头,看向泥水中的池小橙。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抬手,用同样湿透的袖子,有些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水渍,露出那双在雨夜中依然亮得惊人的金色眼瞳。

  那双眼睛里,曾经翻涌的偏执、阴郁和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在此刻仿佛被这场暴雨洗涤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甚至带着点笨拙执拗的澄澈。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因为之前的冲击和此刻的用力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砸在池小橙的心上:

  “我说过…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在无数个或威胁、或诱哄、或偏执的场景里。

  但此刻,在这个冰冷的雨夜,在汹涌的洪水面前,这句话褪去了所有病态的占有和外衣,只剩下最原始、最直白的承诺。

  他保护她,连同她在意的一切。

  包括这个闹着要离开的、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池小橙僵在原地,冰冷的雨水仿佛瞬间失去了温度。

  她看着那个在洪水中艰难站稳的男人,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双清澈得让她心慌的金瞳,之前所有的愤怒、委屈、不解和挣扎,似乎都被这场暴雨和这句简单的话冲刷得七零八落。

  一种比洪水更汹涌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