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心之归处-《我把男主逼成病娇》

  王子消散处的空气里,那份由灵体带来的、非同寻常的宁静尚未完全褪去,如同圣堂中最后一缕馨香,缓慢地融入了废墟间寻常的风里。

  金色的光点已彻底沉入焦黑的土壤,肉眼难辨,但一种微妙的、坚实的“存在感”却留了下来,仿佛这片土地被赋予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苏菲站在原地,望着王子最终消失的那片虚空,良久,才极轻极缓地吁出一口气。

  那气息不带颤抖,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坚定的力量。

  她转过身,珍珠白色的长发在渐弱的魔法余晖中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目光掠过池小橙,最后落在哈尔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提醒,更有一种“就此别过”的决然。

  然后,她毅然走向等待着她的人群,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那位无形的引路人已经与她同行。

  废墟之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脚下这片被祝福过、却依旧满目疮痍的土地。

  方才因王子现身和契约争执而绷紧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寂静。连风掠过断壁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可闻。

  池小橙还沉浸在王子选择带来的震撼与淡淡伤感中,下意识又按了按胸口内袋里那张写着荒谬条款的契约草案。

  羊皮纸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与哈尔之间未完的、关于“一百个吻”的争执,此刻那争执显得既遥远又……带着点可笑的亲密。

  她偷偷瞟了哈尔一眼,他仍坐在那块焦黑的石头上,侧脸线条在愈发西斜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浅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部分神情,让人看不真切。

  他只是在看着苏菲离去的方向,又或者,只是看着虚无的前方,沉默得像尊漂亮的雕塑,只有偶尔因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是个活物。

  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心慌。

  池小橙清了清嗓子,想找点话说,哪怕是继续刚才关于罚款条款的辩论,也好过这样干站着。

  她甚至开始觉得,刚才他带着戏谑语气追加条款的样子,都比现在这副模样顺眼些。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时,哈尔忽然动了一下。

  他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用那只尚未完全石化、只是残留着些许斑驳痕迹的手,在自己外套的内袋里摸索着。

  他的动作有些慢,带着点迟疑,或者说,是一种不愿显得过于刻意的谨慎。

  池小橙闭上了嘴,疑惑地看着他。

  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掏出另一份更过分的契约?还是终于想起要追究她刚才摔碎城堡钥匙的旧账?

  哈尔没有掏出纸张。他摸出的是一个……东西。

  被一块略显陈旧的深蓝色绒布包裹着,不大,约莫有他两个手掌合起来那么大。

  绒布边缘有些磨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或者经常被摩挲。

  他依旧没有看池小橙,目光落在自己膝上,小心地将那绒布包裹放在相对平整的腿面,然后用指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掀开了绒布的一角。

  那动作轻柔得近乎……珍重,与他平日里那种随意甚至略带破坏性的姿态截然不同。

  池小橙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忍不住凑近了两步,踮起脚尖想看清那绒布底下到底是什么宝贝。

  绒布被完全掀开了。

  躺在深蓝色绒布之上的,是一座“城堡”。

  一座微缩的、却精致得令人屏息的城堡模型。

  它的基底是深浅不一的灰色石头砌成,模仿着移动城堡原本那种杂乱拼凑、却又奇异地和谐的风格,甚至连那些歪歪扭扭的塔楼、烟囱、外接的楼梯和阳台都细致地复刻了出来,仿佛是城堡鼎盛时期的一个完美缩影。

  但不同的是,这座模型城堡的屋顶,不是光秃秃的石板或瓦片,而是一片小小的、盛放着的粉色樱花树,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温柔的雨,带着湿润的生机。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主烟囱,被巧妙地塑造成了卡西法那张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和狡黠的火苗脸庞,甚至连眉毛的弧度都惟妙惟肖。

  城堡的每一扇微小窗户都透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像是里面真的点着灯。

  模型底座还环绕着一圈更小的、嫩绿的植物幼苗,象征着那片他们刚刚播种、尚未发芽的土地。

  这不仅仅是一个模型。

  这是一个梦。一个具体的、触手可及的、关于“家”和“未来”的梦。

  它凝聚了回忆、当下的象征以及微弱的希望。

  池小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又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暖意。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所有关于战争、牺牲、别离的沉重情绪,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个小小的、发着光的模型暂时隔绝开了。

  她最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刻意维持的镇定,还有一丝掩饰内心震动的别扭,撇了撇嘴,嘟囔道:“……幼稚。”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哈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抬头,但池小橙看见他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红晕,浅金色的发尾无风自动,颜色似乎加深了一度,透出点赭石般的暖色调,像是晚霞染上了麦浪。

  他抿了抿唇,没吭声,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模型城堡上那个卡西法造型的烟囱,仿佛在确认它的牢固。

  池小橙看着他这副样子,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别扭忽然就维持不住了。

  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不是去拿,而是一把将那个微缩城堡从哈尔膝上的绒布里“捞”了起来,紧紧地、紧紧地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绒布柔软的触感,模型石头边角微微的凉意,以及那透过小小窗户散发出的、仿佛真实存在的暖光,一起贴上了她的心口。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这个微小的、却承载了无限重量的“归处”。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用额头轻轻抵着模型冰凉的屋顶,嗅着那上面极淡的、混合了木材、颜料和一丝哈尔身上特有的、如同雨前风信子般的清冽气息。

  她闭上了眼睛,将那句未尽的“幼稚”和所有翻涌的情感,都死死地关在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眼睫之后。

  哈尔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池小橙近乎凶狠地将模型按在胸口的模样,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低垂的、不停颤动的睫毛。

  他浅金色的头发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柔和色泽,在夕阳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银灰色的眼眸里,先前所有的复杂情绪——关于王子的、关于战争的、关于契约的——都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深邃的、难以形容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满足。

  他也没有再说话。

  废墟之上,只有风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几乎触手可及的暖意。

  那个被池小橙紧紧捂在胸口的模型城堡,窗内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