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医疗舱的白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镇痛剂的甜腻，在冰冷的空气里浮动。
“嘶——轻点！”沈烬龇牙咧嘴地坐在诊疗床上，肩膀上一大片淤青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医疗官正用纳米修复仪处理他撞伤的部位，每次仪器接触皮肤，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您撞断了一根支撑柱，指挥官。”医疗官是个中年女性，语气平板得像在念报告，“肩胛骨骨裂，肌肉大面积挫伤。建议至少静养48小时。”
“48小时？”沈烬冷笑一声，黑沉的眼睛里血丝未退，“等老子躺够48小时，那鬼东西早跑没影了！”他烦躁地挥开医疗官的手，不顾肩膀的剧痛，一把扯过挂在旁边的制服外套就要起身。
医疗舱的门就在这时滑开。
凌朔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制服，银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下巴上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淤青，是刚才被沈烬额头撞的。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那双冰蓝色眼眸深处比平时更加冷冽的寒意的话。
“出去。”凌朔看都没看医疗官，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
医疗官立刻收拾器械，低头快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舱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沈烬眯起眼，手里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凌朔那张完美得令人火大的脸，尤其是下巴上那块淤青，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怎么，冰块？来找老子算账？还是来道谢？”他故意把“道谢”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嘲讽。
凌朔冰蓝色的眸子终于转向沈烬，那眼神像在看一件令人极度厌恶却又不得不处理的垃圾。“道谢？”他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为你的愚蠢和鲁莽？还是为你差点害死凯恩？”
“害死凯恩？”沈烬的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肩膀的剧痛，几步逼近凌朔，“要不是老子撞那一下，你现在已经变成肉饼了！懂吗？肉饼！”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凌朔脸上，带着浓烈的愤怒和不爽。
凌朔没有后退，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沈烬充血的眼睛，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那块金属结构坍塌不是意外。扫描显示，断裂面有能量灼烧的痕迹。是陷阱。”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而你，像个没脑子的野兽一样冲出来，完全暴露在可能的二次攻击下。如果不是凯恩及时启动应急护盾，我们三个现在都已经是太空垃圾了。”
沈烬被噎住了。他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纯粹是看到凌朔要完蛋，身体比脑子先动了。现在被凌朔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鲁莽了……但承认错误？做梦！
“老子乐意！”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顶回去，“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再说了——”他突然咧嘴一笑，充满恶意，“你死了，谁跟老子搞那个见鬼的精神链接？”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凌朔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他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下颌线绷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通道口那次短暂的、意外的连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让他“感知”到了沈烬的部分情绪——包括那股莫名其妙的、救他时近乎本能的冲动。这感觉比单纯的痛苦更让他烦躁。
“链接？”凌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寒意，“你管那种精神污染叫链接？”他上前一步，几乎和沈烬鼻尖对鼻尖，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沈烬，我警告你，离我远点。下次你再敢——”
“再敢什么？”沈烬挑衅地打断他，黑沉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再敢救你？还是再敢碰你？”他故意又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别忘了，冰块，你是要跟老子‘深度同步’的！嫌老子脏？忍着！”
凌朔的瞳孔骤然收缩，沈烬话语里的暗示和灼热的呼吸让他浑身紧绷。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沈烬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布料撕碎！“你——”
嗡！
就在两人即将再次爆发肢体冲突的瞬间，医疗舱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莉亚急促的声音传来：
“两位指挥官！紧急情况！那个高能信号源停止了移动！定位显示它在‘破碎回廊’深处一个废弃的科研前哨站附近！而且……能量读数正在急剧攀升！我们怀疑它可能在准备某种大规模攻击或者……跃迁！埃利斯上将命令‘方舟’立即行动！”
沈烬和凌朔的动作同时僵住。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剑拔弩张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压下。
“知道了。”凌朔松开沈烬的衣领，后退一步，声音恢复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通知全舰，准备进入‘雷神级’管道。执行潜入计划。”
“是！”莉亚的声音充满紧张，“但……管道扫描显示内部有轻微结构损伤，全舰通过风险较大。埃利斯上将建议……先派遣一支精锐小队乘穿梭机进入，确认安全后再引导‘方舟’跟进。”
凌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小队成员？”
“您和沈烬指挥官，加上凯恩和我。”莉亚顿了顿，声音更低，“上将说……如果遇到信号源，可能需要您二位再次……链接。”
通讯器里一片死寂。
沈烬和凌朔的脸色同时变得极其难看。刚才医疗舱里的冲突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要他们主动去搞那个见鬼的“链接”？开什么玩笑！
但命令就是命令。
“准备穿梭机。”凌朔最终冷冰冰地开口，“二十分钟后出发。”
---
“方舟”舰腹部的穿梭机舱内，四艘小型突击穿梭机整齐地停放在发射轨道上。这种穿梭机体型小巧，装甲轻薄，但机动性极强，适合在复杂狭窄的空间内穿行。
沈烬大步走向其中一艘被标记为“烬火”的穿梭机，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他更烦的是即将和凌朔共乘一艘穿梭机的事实。埃利斯那个老狐狸，连这点细节都要算计，非要他们提前“磨合”。
“喂，冰块。”沈烬在登机口停下，扭头看向身后几步远的凌朔，语气充满挑衅，“先说好，待会儿你要是再敢用那套‘绝对冷静’冻老子的脑子，老子就——”
“就怎样？”凌朔冷冰冰地打断他，银发在穿梭机的红色警示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再撞我一次？还是再撕我一件制服？”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自己胸口——那里确实有一小片褶皱，是沈烬刚才在医疗舱抓的。
沈烬被噎得一时语塞，只能恶狠狠地瞪回去：“反正你给老子老实点！这次任务，听我的！”
“听你的？”凌朔冷笑一声，“像听一个连基础战术评估都不会的莽夫？”
“你他妈——”
“两位指挥官！”凯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无奈。他和莉亚已经站在另一艘穿梭机旁，表情尴尬。“时间紧迫……信号源的能量读数还在上升！”
沈烬和凌朔同时闭嘴，互相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转身各自登机。穿梭机的舱门“嗤”地一声闭合，将两人暂时隔开。
但很快，通讯频道里响起了莉亚的声音：“呃……上将的命令是，两位指挥官需要共乘一艘穿梭机，以便……随时应对可能的连接需求。”
沉默。
长达五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
“艹！”沈烬的怒骂和凌朔冰冷的“荒谬”几乎同时响起。
但命令就是命令。
一分钟后，沈烬黑着脸从“烬火”号下来，大步走向凌朔的“霜星”号。舱门滑开，里面是比“方舟”舰桥更加狭小的空间，两个座位几乎紧挨着，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控制台。
凌朔已经坐在了左侧的驾驶位，银发在舱内冷光下泛着寒芒。他头也不回，仿佛没看见沈烬进来，只是专注地检查着仪表盘。
沈烬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右侧的副驾驶位，故意把动作弄得很大，震得整个座椅都晃了晃。他恶狠狠地系上安全带，金属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是在发泄不满。
“别碰任何控制键。”凌朔冷冰冰地开口，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导航图，“尤其是武器系统。我不想因为你的鲁莽害我们撞上残骸。”
“放心，老子对和你殉情没兴趣。”沈烬反唇相讥，但也老实没去碰控制台，只是抱着胳膊，黑沉的眼睛盯着前方逐渐开启的发射舱门。
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和漂浮的废墟。
“霜星号准备就绪。”凌朔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恢复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请求发射许可。”
“许可 granted。”埃利斯上将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某种深意，“记住，指挥官们，你们的任务是确认信号源性质，不是正面冲突。如果情况危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沈烬和凌朔谁也没接这句话。
发射倒计时开始。
“五、四、三、二、一……发射！”
嗡——！
穿梭机尾部喷射出幽蓝的离子流，如同一颗子弹，猛地冲出“方舟”舰腹，扎入那片由巨大残骸构成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破碎回廊”！
---
穿梭机在废墟间灵活穿行，凌朔的驾驶技术无可挑剔，每一次转向和加速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沈烬不得不承认，这冰棍开船确实有一套——虽然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偶尔的导航提示音。两人都刻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沈烬盯着右侧的扫描屏幕，凌朔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航道。
“前方500米，管道入口。”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打破了沉默，“扫描显示入口结构稳定，但内部有轻微能量干扰，通讯可能会受影响。”
“收到。”凌朔简短回应，操纵穿梭机一个轻巧的侧滑，避开一块漂浮的金属碎片，精准地对准了那个巨大的、漆黑的管道口。
随着距离拉近，管道的全貌逐渐清晰——直径约五十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晶，偶尔有裸露的金属结构反射着穿梭机的探照灯光。一些地方有明显的撕裂和熔融痕迹，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或者爆炸。
“像钻进了巨兽的肠子。”沈烬低声嘟囔，黑沉的眼睛扫视着管道内壁那些扭曲的阴影。
凌朔没有接话，但握着操纵杆的手指微微收紧。穿梭机缓缓驶入管道，黑暗如同实质般瞬间吞没了他们。只有机头的探照灯在尘埃中划出两道惨白的光柱。
“切换至被动扫描模式。”凌朔低声命令，关闭了主动雷达，只依靠光学和热能感应。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主动信号可能会惊动目标。
随着深入，管道内的景象越来越诡异。一些区域的内壁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偶尔能看到半嵌在墙壁里的尸骸——有异种的，也有人类的，被宇宙的极寒冻成了扭曲的雕塑。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凯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大屠杀。”沈烬简短地回答，眼神阴沉。他认出了那些尸骸上的制服残片——是旧联邦陆战队的标志。这是一支被异种伏击后全军覆没的部队。
凌朔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但手上的操作依旧精准。穿梭机无声地滑过一片又一片死亡区域，向着管道深处前进。
突然！
“嘀嘀嘀——！”
沈烬面前的扫描仪猛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个红点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上，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两百米的一个拐角后面！
“有东西！”沈烬瞬间绷直了身体，手已经按在了武器控制键上，“热能信号！活的！”
凌朔的反应同样迅速，立刻将穿梭机速度降到最低，同时开启全频段干扰屏蔽。“类型？”
“太小了……不像镰刀怪……”沈烬紧盯着屏幕，眉头紧锁，“等等……它在移动……朝我们这边！”
话音刚落！
一道黑影猛地从管道拐角处窜出！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在探照灯的光柱中，那东西的轮廓一闪而过——体型只有家猫大小，但结构极其扭曲，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和爬行类的噩梦杂交体！暗红色的甲壳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突起，六对细长的附肢在管道内壁上飞快地爬行！
“新型异种！”凌朔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促，“准备战斗！”
那小型异种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一个急停，身体前段抬起，露出一个圆形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更可怕的是，它的背部甲壳猛地张开，露出下面一排排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如同微型能量炮般的器官！
“它会射击！”沈烬怒吼，手指已经按在了武器键上！
嗡——！
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从小型异种背部射出！直奔穿梭机驾驶舱而来！
凌朔的反应快到极致，猛地一拉操纵杆！穿梭机一个剧烈的侧滚，堪堪避开了那道能量束！但机身还是被擦中了左翼，装甲板瞬间烧红了一大片！
“反击！”凌朔厉声命令！
“早等着呢！”沈烬狞笑一声，按下武器键！穿梭机腹部隐藏的脉冲炮瞬间弹出，喷射出密集的蓝色能量弹幕！
哒哒哒哒——！
能量弹在狭窄的管道内形成了一张死亡之网！那只小型异种疯狂地闪转腾挪，竟然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只有几发擦中了它的附肢，溅起暗红色的体液！
“妈的！这么灵活！”沈烬咒骂着，调整射击角度。
就在这时！
“沈烬！小心！”凌朔突然厉声警告！
沈烬猛地抬头！只见那只受伤的小型异种竟然借着管道内壁一个凸起，猛地弹射而起！直扑穿梭机驾驶舱的观察窗！它张开的圆形口器里，暗红色的能量正在疯狂汇聚！这个距离，一旦击中，观察窗绝对会被熔穿！
没有时间思考了！
沈烬和凌朔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
沈烬的手猛地拍向武器超载键！凌朔则全力拉起了操纵杆！
嗡——！
穿梭机猛地一个近乎垂直的上仰！同时，脉冲炮超载射击！一道粗大的蓝色能量束几乎贴着机头射出！
轰！！！
小型异种在半空中被超载脉冲炮正面击中！暗红色的甲壳瞬间爆裂！粘稠的体液和能量残渣如同暴雨般溅在观察窗上！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异种临死前，背部所有的能量器官同时过载！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暗红能量波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管道！
嗡——！！！
沈烬和凌朔同时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这股能量波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比之前镰刀怪的精神冲击更加剧烈、更加针对！
“呃啊——！”沈烬痛苦地抱住头，眼前一片血红，体内的精神火焰再次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皮肤下的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嗬——！”凌朔同样闷哼一声，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充血，精心构筑的精神屏障再次遭到重创，裂痕扩大！
最糟糕的是，这股精神冲击似乎专门针对他们之前连接留下的“通道”！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冰火交织的伤口！
“链接……它在强迫我们链接！”凌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拖向沈烬那团狂暴的精神火焰！
“放屁！老子……才不……！”沈烬咬牙切齿地抗拒着，但那股外力太强大了！他的精神世界正在被强行撕开，冰冷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倒灌进来！
两人的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不受控制地向对方倾斜！肩膀撞在一起，手臂互相挤压，灼热与冰冷的气息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疯狂交织！
嗡！！！
在精神冲击的逼迫下，在两人肢体接触的瞬间！
那道扭曲的、痛苦的、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链接”，再次被强行建立了起来！
暗红与冰蓝交织的能量，如同扭曲的闪电，从两人接触的部位爆发！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疯狂流窜！穿梭机的所有仪器瞬间过载，火花四溅！观察窗上，那只异种残留的暗红体液，竟然在这股能量的影响下，诡异地沸腾、蒸发！
痛苦！排斥！但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排斥中，那股力量，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啊——！！！”
“呃——！！！”
两人的惨叫在驾驶舱内回荡，而穿梭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的管道中失控地旋转、下坠，朝着更深处的黑暗坠去……
“嘶——轻点！”沈烬龇牙咧嘴地坐在诊疗床上，肩膀上一大片淤青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医疗官正用纳米修复仪处理他撞伤的部位，每次仪器接触皮肤，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您撞断了一根支撑柱，指挥官。”医疗官是个中年女性，语气平板得像在念报告，“肩胛骨骨裂，肌肉大面积挫伤。建议至少静养48小时。”
“48小时？”沈烬冷笑一声，黑沉的眼睛里血丝未退，“等老子躺够48小时，那鬼东西早跑没影了！”他烦躁地挥开医疗官的手，不顾肩膀的剧痛，一把扯过挂在旁边的制服外套就要起身。
医疗舱的门就在这时滑开。
凌朔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制服，银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下巴上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淤青，是刚才被沈烬额头撞的。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那双冰蓝色眼眸深处比平时更加冷冽的寒意的话。
“出去。”凌朔看都没看医疗官，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
医疗官立刻收拾器械，低头快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舱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沈烬眯起眼，手里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凌朔那张完美得令人火大的脸，尤其是下巴上那块淤青，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怎么，冰块？来找老子算账？还是来道谢？”他故意把“道谢”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嘲讽。
凌朔冰蓝色的眸子终于转向沈烬，那眼神像在看一件令人极度厌恶却又不得不处理的垃圾。“道谢？”他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为你的愚蠢和鲁莽？还是为你差点害死凯恩？”
“害死凯恩？”沈烬的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肩膀的剧痛，几步逼近凌朔，“要不是老子撞那一下，你现在已经变成肉饼了！懂吗？肉饼！”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凌朔脸上，带着浓烈的愤怒和不爽。
凌朔没有后退，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沈烬充血的眼睛，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那块金属结构坍塌不是意外。扫描显示，断裂面有能量灼烧的痕迹。是陷阱。”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而你，像个没脑子的野兽一样冲出来，完全暴露在可能的二次攻击下。如果不是凯恩及时启动应急护盾，我们三个现在都已经是太空垃圾了。”
沈烬被噎住了。他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纯粹是看到凌朔要完蛋，身体比脑子先动了。现在被凌朔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鲁莽了……但承认错误？做梦！
“老子乐意！”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顶回去，“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再说了——”他突然咧嘴一笑，充满恶意，“你死了，谁跟老子搞那个见鬼的精神链接？”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凌朔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他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下颌线绷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通道口那次短暂的、意外的连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让他“感知”到了沈烬的部分情绪——包括那股莫名其妙的、救他时近乎本能的冲动。这感觉比单纯的痛苦更让他烦躁。
“链接？”凌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寒意，“你管那种精神污染叫链接？”他上前一步，几乎和沈烬鼻尖对鼻尖，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沈烬，我警告你，离我远点。下次你再敢——”
“再敢什么？”沈烬挑衅地打断他，黑沉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再敢救你？还是再敢碰你？”他故意又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别忘了，冰块，你是要跟老子‘深度同步’的！嫌老子脏？忍着！”
凌朔的瞳孔骤然收缩，沈烬话语里的暗示和灼热的呼吸让他浑身紧绷。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沈烬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布料撕碎！“你——”
嗡！
就在两人即将再次爆发肢体冲突的瞬间，医疗舱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莉亚急促的声音传来：
“两位指挥官！紧急情况！那个高能信号源停止了移动！定位显示它在‘破碎回廊’深处一个废弃的科研前哨站附近！而且……能量读数正在急剧攀升！我们怀疑它可能在准备某种大规模攻击或者……跃迁！埃利斯上将命令‘方舟’立即行动！”
沈烬和凌朔的动作同时僵住。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剑拔弩张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压下。
“知道了。”凌朔松开沈烬的衣领，后退一步，声音恢复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通知全舰，准备进入‘雷神级’管道。执行潜入计划。”
“是！”莉亚的声音充满紧张，“但……管道扫描显示内部有轻微结构损伤，全舰通过风险较大。埃利斯上将建议……先派遣一支精锐小队乘穿梭机进入，确认安全后再引导‘方舟’跟进。”
凌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小队成员？”
“您和沈烬指挥官，加上凯恩和我。”莉亚顿了顿，声音更低，“上将说……如果遇到信号源，可能需要您二位再次……链接。”
通讯器里一片死寂。
沈烬和凌朔的脸色同时变得极其难看。刚才医疗舱里的冲突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要他们主动去搞那个见鬼的“链接”？开什么玩笑！
但命令就是命令。
“准备穿梭机。”凌朔最终冷冰冰地开口，“二十分钟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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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舰腹部的穿梭机舱内，四艘小型突击穿梭机整齐地停放在发射轨道上。这种穿梭机体型小巧，装甲轻薄，但机动性极强，适合在复杂狭窄的空间内穿行。
沈烬大步走向其中一艘被标记为“烬火”的穿梭机，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他更烦的是即将和凌朔共乘一艘穿梭机的事实。埃利斯那个老狐狸，连这点细节都要算计，非要他们提前“磨合”。
“喂，冰块。”沈烬在登机口停下，扭头看向身后几步远的凌朔，语气充满挑衅，“先说好，待会儿你要是再敢用那套‘绝对冷静’冻老子的脑子，老子就——”
“就怎样？”凌朔冷冰冰地打断他，银发在穿梭机的红色警示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再撞我一次？还是再撕我一件制服？”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自己胸口——那里确实有一小片褶皱，是沈烬刚才在医疗舱抓的。
沈烬被噎得一时语塞，只能恶狠狠地瞪回去：“反正你给老子老实点！这次任务，听我的！”
“听你的？”凌朔冷笑一声，“像听一个连基础战术评估都不会的莽夫？”
“你他妈——”
“两位指挥官！”凯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无奈。他和莉亚已经站在另一艘穿梭机旁，表情尴尬。“时间紧迫……信号源的能量读数还在上升！”
沈烬和凌朔同时闭嘴，互相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转身各自登机。穿梭机的舱门“嗤”地一声闭合，将两人暂时隔开。
但很快，通讯频道里响起了莉亚的声音：“呃……上将的命令是，两位指挥官需要共乘一艘穿梭机，以便……随时应对可能的连接需求。”
沉默。
长达五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
“艹！”沈烬的怒骂和凌朔冰冷的“荒谬”几乎同时响起。
但命令就是命令。
一分钟后，沈烬黑着脸从“烬火”号下来，大步走向凌朔的“霜星”号。舱门滑开，里面是比“方舟”舰桥更加狭小的空间，两个座位几乎紧挨着，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控制台。
凌朔已经坐在了左侧的驾驶位，银发在舱内冷光下泛着寒芒。他头也不回，仿佛没看见沈烬进来，只是专注地检查着仪表盘。
沈烬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右侧的副驾驶位，故意把动作弄得很大，震得整个座椅都晃了晃。他恶狠狠地系上安全带，金属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是在发泄不满。
“别碰任何控制键。”凌朔冷冰冰地开口，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导航图，“尤其是武器系统。我不想因为你的鲁莽害我们撞上残骸。”
“放心，老子对和你殉情没兴趣。”沈烬反唇相讥，但也老实没去碰控制台，只是抱着胳膊，黑沉的眼睛盯着前方逐渐开启的发射舱门。
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和漂浮的废墟。
“霜星号准备就绪。”凌朔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恢复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请求发射许可。”
“许可 granted。”埃利斯上将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某种深意，“记住，指挥官们，你们的任务是确认信号源性质，不是正面冲突。如果情况危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沈烬和凌朔谁也没接这句话。
发射倒计时开始。
“五、四、三、二、一……发射！”
嗡——！
穿梭机尾部喷射出幽蓝的离子流，如同一颗子弹，猛地冲出“方舟”舰腹，扎入那片由巨大残骸构成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破碎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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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机在废墟间灵活穿行，凌朔的驾驶技术无可挑剔，每一次转向和加速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沈烬不得不承认，这冰棍开船确实有一套——虽然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偶尔的导航提示音。两人都刻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沈烬盯着右侧的扫描屏幕，凌朔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航道。
“前方500米，管道入口。”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打破了沉默，“扫描显示入口结构稳定，但内部有轻微能量干扰，通讯可能会受影响。”
“收到。”凌朔简短回应，操纵穿梭机一个轻巧的侧滑，避开一块漂浮的金属碎片，精准地对准了那个巨大的、漆黑的管道口。
随着距离拉近，管道的全貌逐渐清晰——直径约五十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晶，偶尔有裸露的金属结构反射着穿梭机的探照灯光。一些地方有明显的撕裂和熔融痕迹，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或者爆炸。
“像钻进了巨兽的肠子。”沈烬低声嘟囔，黑沉的眼睛扫视着管道内壁那些扭曲的阴影。
凌朔没有接话，但握着操纵杆的手指微微收紧。穿梭机缓缓驶入管道，黑暗如同实质般瞬间吞没了他们。只有机头的探照灯在尘埃中划出两道惨白的光柱。
“切换至被动扫描模式。”凌朔低声命令，关闭了主动雷达，只依靠光学和热能感应。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主动信号可能会惊动目标。
随着深入，管道内的景象越来越诡异。一些区域的内壁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偶尔能看到半嵌在墙壁里的尸骸——有异种的，也有人类的，被宇宙的极寒冻成了扭曲的雕塑。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凯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大屠杀。”沈烬简短地回答，眼神阴沉。他认出了那些尸骸上的制服残片——是旧联邦陆战队的标志。这是一支被异种伏击后全军覆没的部队。
凌朔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但手上的操作依旧精准。穿梭机无声地滑过一片又一片死亡区域，向着管道深处前进。
突然！
“嘀嘀嘀——！”
沈烬面前的扫描仪猛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个红点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上，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两百米的一个拐角后面！
“有东西！”沈烬瞬间绷直了身体，手已经按在了武器控制键上，“热能信号！活的！”
凌朔的反应同样迅速，立刻将穿梭机速度降到最低，同时开启全频段干扰屏蔽。“类型？”
“太小了……不像镰刀怪……”沈烬紧盯着屏幕，眉头紧锁，“等等……它在移动……朝我们这边！”
话音刚落！
一道黑影猛地从管道拐角处窜出！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在探照灯的光柱中，那东西的轮廓一闪而过——体型只有家猫大小，但结构极其扭曲，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和爬行类的噩梦杂交体！暗红色的甲壳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突起，六对细长的附肢在管道内壁上飞快地爬行！
“新型异种！”凌朔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促，“准备战斗！”
那小型异种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一个急停，身体前段抬起，露出一个圆形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更可怕的是，它的背部甲壳猛地张开，露出下面一排排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如同微型能量炮般的器官！
“它会射击！”沈烬怒吼，手指已经按在了武器键上！
嗡——！
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从小型异种背部射出！直奔穿梭机驾驶舱而来！
凌朔的反应快到极致，猛地一拉操纵杆！穿梭机一个剧烈的侧滚，堪堪避开了那道能量束！但机身还是被擦中了左翼，装甲板瞬间烧红了一大片！
“反击！”凌朔厉声命令！
“早等着呢！”沈烬狞笑一声，按下武器键！穿梭机腹部隐藏的脉冲炮瞬间弹出，喷射出密集的蓝色能量弹幕！
哒哒哒哒——！
能量弹在狭窄的管道内形成了一张死亡之网！那只小型异种疯狂地闪转腾挪，竟然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只有几发擦中了它的附肢，溅起暗红色的体液！
“妈的！这么灵活！”沈烬咒骂着，调整射击角度。
就在这时！
“沈烬！小心！”凌朔突然厉声警告！
沈烬猛地抬头！只见那只受伤的小型异种竟然借着管道内壁一个凸起，猛地弹射而起！直扑穿梭机驾驶舱的观察窗！它张开的圆形口器里，暗红色的能量正在疯狂汇聚！这个距离，一旦击中，观察窗绝对会被熔穿！
没有时间思考了！
沈烬和凌朔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
沈烬的手猛地拍向武器超载键！凌朔则全力拉起了操纵杆！
嗡——！
穿梭机猛地一个近乎垂直的上仰！同时，脉冲炮超载射击！一道粗大的蓝色能量束几乎贴着机头射出！
轰！！！
小型异种在半空中被超载脉冲炮正面击中！暗红色的甲壳瞬间爆裂！粘稠的体液和能量残渣如同暴雨般溅在观察窗上！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异种临死前，背部所有的能量器官同时过载！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暗红能量波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管道！
嗡——！！！
沈烬和凌朔同时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这股能量波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比之前镰刀怪的精神冲击更加剧烈、更加针对！
“呃啊——！”沈烬痛苦地抱住头，眼前一片血红，体内的精神火焰再次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皮肤下的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嗬——！”凌朔同样闷哼一声，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充血，精心构筑的精神屏障再次遭到重创，裂痕扩大！
最糟糕的是，这股精神冲击似乎专门针对他们之前连接留下的“通道”！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冰火交织的伤口！
“链接……它在强迫我们链接！”凌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拖向沈烬那团狂暴的精神火焰！
“放屁！老子……才不……！”沈烬咬牙切齿地抗拒着，但那股外力太强大了！他的精神世界正在被强行撕开，冰冷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倒灌进来！
两人的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不受控制地向对方倾斜！肩膀撞在一起，手臂互相挤压，灼热与冰冷的气息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疯狂交织！
嗡！！！
在精神冲击的逼迫下，在两人肢体接触的瞬间！
那道扭曲的、痛苦的、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链接”，再次被强行建立了起来！
暗红与冰蓝交织的能量，如同扭曲的闪电，从两人接触的部位爆发！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疯狂流窜！穿梭机的所有仪器瞬间过载，火花四溅！观察窗上，那只异种残留的暗红体液，竟然在这股能量的影响下，诡异地沸腾、蒸发！
痛苦！排斥！但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排斥中，那股力量，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啊——！！！”
“呃——！！！”
两人的惨叫在驾驶舱内回荡，而穿梭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的管道中失控地旋转、下坠，朝着更深处的黑暗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