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五年甲辰(公元524年)
春季,正月辛丑日,北魏孝明帝在南郊举行祭祀典礼。
三月,北魏任命临淮王元彧为都督北讨诸军事,率军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季,四月,高平镇百姓赫连恩等人发动叛乱,推举敕勒族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打高平镇来响应破六韩拔陵。北魏将领卢祖迁率军击败叛军,胡琛向北逃走。
卫可孤攻打怀朔镇已达一年,外部援军始终未到。杨钧派贺拔胜前往临淮王元彧处告急。贺拔胜招募了十多名敢死的少年骑兵,趁夜寻找空隙突破包围圈冲出。叛军骑兵追上他们,贺拔胜喊道:“我是贺拔破胡(贺拔胜的字)!”叛军不敢逼近。贺拔胜在云中见到元彧,劝说道:“怀朔镇被围困,随时可能沦陷,大王如今按兵不动;若怀朔镇陷落,武川镇也会陷入危险,叛军的士气将倍增,即便有张良、陈平那样的谋士,也无法为大王谋划了。”元彧答应出兵,贺拔胜返回,再次突破包围圈进入怀朔镇。杨钧又派贺拔胜去侦察武川镇的情况,此时武川镇已陷落。贺拔胜骑马飞奔返回,怀朔镇也随即溃败,他和父亲一同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元彧与破六韩拔陵在五原交战,战败,元彧因罪被削除官爵。安北将军陇西人李叔仁又在白道战败,叛军势力日益强盛。北魏孝明帝召集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等官员到显阳殿,问道:“如今贼寇连接恒州、朔州,逼近皇家祖陵,该用什么计策应对?”吏部尚书元修义请求派遣重臣统领军队镇守恒州、朔州来抵御贼寇。孝明帝说:“去年阿那瑰叛乱,派李崇北征,李崇上奏请求将镇改为州,我因旧制难以更改,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如今回想李崇的这份奏表,是开启了镇户非分的念头,才导致今日的祸患;但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姑且简要谈论一下。不过李崇是皇亲贵戚,声望卓着,才能见识英明敏锐,我打算再派他前去,你们觉得如何?”仆射萧宝寅等人都说:“这样做,确实符合大家的期望。”李崇说:“我认为六镇地处偏远,靠近贼寇,想以此安抚镇民之心,怎敢诱导他们叛乱!我罪该处死,陛下赦免了我;如今再派我北上,正是我报恩改过的时机。但我已七十岁,加上体弱多病,无法承受军旅之劳,希望另选贤能之人。”孝明帝没有同意。元修义,是元天赐的儿子。
臣司马光说:李崇的奏表,是为了在灾祸尚未萌芽时消除它,在无形中制服敌人。北魏孝明帝既不能采用,等到叛乱发生后,不仅没有愧疚道歉的话,反而将此视为李崇的罪过。这样不明事理的君主,怎能与他谋划国事呢!《诗经》说:“听了顺耳的话就应对,听了劝谏的话就像醉酒一样糊涂,不任用贤良之人,反而使我违背正道。”说的正是这种情况啊。
壬申日,北魏加授李崇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令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深都接受李崇的指挥。元深,是元嘉的儿子。
六月,梁朝任命豫州刺史裴邃为督征讨诸军事,率军讨伐北魏。
北魏自破六韩拔陵叛乱以来,二夏(夏州、东夏州)、豳州、凉州等地的贼寇盗贼蜂拥而起。秦州刺史李彦,施政严苛、刑罚残酷,下属都对他心怀怨恨。当月,州城内薛珍等人聚集党羽冲入州府大门,擒获李彦并杀死他,推举同党莫折大提为统帅,莫折大提自称秦王。北魏派遣雍州刺史元志讨伐莫折大提。
起初,南秦州的豪门大族杨松柏兄弟,多次劫掠作乱,刺史博陵人崔游引诱他们投降,任命杨松柏为簿官,对他和颜悦色,让他劝说下面的氐族部落归降,不久后趁宴会之机将杨松柏兄弟及其党羽全部逮捕斩杀,从此他管辖的地区人人猜忌恐惧。崔游得知李彦被杀,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想逃走,还没来得及行动;城中百姓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人攻打崔游,将他杀死,献城响应莫折大提。莫折大提派同党卜胡袭击高平镇,攻克该镇,杀死镇将赫连略、行台高元荣。莫折大提不久后去世,他的儿子莫折念生自称天子,设置文武百官,改年号为天建。
丁酉日,北魏宣布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甲寅日,北魏派遣吏部尚书元修义兼任尚书仆射,担任西道行台,率领众将领讨伐莫折念生。
崔暹违背李崇的指挥,与破六韩拔陵在白道交战,大败,独自骑马逃回。破六韩拔陵集中兵力攻打李崇,李崇奋力作战仍无法抵御,率军退回云中,与叛军对峙。
广阳王元深上奏说:“先朝定都平城时,重视北方边境,精心挑选亲近贤能之人,让他们领兵镇守边境,配给高门士族的子弟,让他们拼死防御,这些人不仅不影响仕途,反而能获得免除徭役的优待,当时的人都羡慕这样的职位。太和年间,仆射李冲掌权,凉州的当地人都免除了杂役;而平城的旧贵族子弟,仍要防守边境,除非在当时获罪,否则没人愿意和他们为伍。六镇的镇民被差遣,只能担任虞候、白直(低级官职),一辈子升迁,也不过做到军主;但他们留在京城的同族子弟,却能担任高官显职,留在边境的人被排斥在清贵仕途之外,因此很多人逃走。朝廷于是严格规定边境士兵的制度,禁止镇民在外游荡,使得少年人不能拜师学习,年长者不能做官,只能沦为地位低下的人,说起这些都让人落泪!自从定都洛阳后,边境的职位更加被轻视,只有那些被排挤、才能平庸的人,才会被派去担任镇将,他们互相效仿,一心聚敛财物。有的是各地的贪官污吏,因犯罪被发配到边境,他们为镇将出谋划策,政务全靠贿赂办理,边境百姓无不咬牙切齿。等到阿那瑰背弃恩义大肆抢掠,朝廷调发应急军队追击,十五万大军穿越沙漠,没几天就返回了。边境百姓看到这样的援军,便轻视中原朝廷。尚书令李崇请求将镇改为州,也是事先察觉到了问题,朝廷却没有批准。后来高阙戍主对待下属不和,被破六韩拔陵杀死,于是叛军相互带领作乱,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惨遭屠杀,朝廷军队多次战败,叛军的势力日益强盛。这次出兵,本指望平定叛乱;但崔暹全军覆没,李崇和我被迫撤退,一同驻守云中,将士们的士气全无。如今担心的,不只是西北边境,恐怕其他各镇也会相继叛乱,天下大事,难以预料啊!”奏书呈上后,孝明帝没有理会。
朝廷下诏征召崔暹,将他关押在廷尉府;崔暹用歌妓、田园贿赂元义,最终得以免于治罪。
丁丑日,莫折念生派他的都督杨伯年等人攻打仇鸠、河池两个戍镇,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遣将军伊祥等人击败叛军,斩杀一千多人。东益州原本是氐王杨绍先的封国,将领僚佐都认为城中百姓勇猛善战,二秦(秦州、南秦州)的叛军都是他们的同族,请求先收缴百姓的武器。魏子建说:“城中百姓多次经历战争,安抚他们就能为我所用,逼迫他们反而会让我们腹背受敌。”于是将城中百姓全部召集起来,安抚劝谕他们,随后逐渐分派他们的父兄子弟到外地各郡驻守,内外相互牵制,最终没有发生叛乱。魏子建,是魏兰根的族兄。
北魏凉州的幢帅(低级武官)于菩提等人逮捕刺史宋颖,占据凉州叛乱。
八月庚寅日,梁朝徐州刺史成景俊攻克北魏的童城。
北魏员外散骑侍郎李苗上书说:“凡是粮草少而士兵精锐的,适合速战速决;粮草多而士兵众多的,适合打持久战。如今陇地的贼寇十分猖獗,但没有长期的储备,虽然占据两座城池,却没有恩德道义。他们的态势是急于进攻,每天都有招降接纳的人,拖延下去就会人心离散,坐等崩溃。像暴风骤起一样进攻,是叛军想要谋求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加固营垒、深挖壕沟,朝廷军队才能有全面控制局势的策略。但天下长期太平,人们不熟悉军事,追求利益时互不等待,逃难时互不照顾,将领没有严明的法令,士兵没有经过训练,不考虑长远之计,各自都有轻敌之心。如果现在陇东失守,朝廷军队溃败,那么二秦的叛军就会更加强大,三辅(关中地区)会陷入危急虚弱的境地,国家的右臂就此废掉了。应该命令大将坚守营垒不与叛军交战,另外派遣副将率领几千精锐士兵从麦积崖出发袭击叛军后方,那么沠水、岐山一带的叛军,自然会溃散。”
北魏任命李苗为统军,让他和别将淳于诞一同从梁州、益州出兵,隶属于魏子建。军队还没抵达目的地,莫折念生就派他的弟弟高阳王莫折天生率军沿陇山南下。甲午日,都督元志与莫折天生在陇口交战,元志战败,抛下部众向东退守岐州。
东西两部敕勒族都背叛北魏,归附破六韩拔陵,北魏孝明帝这才想起李崇和广阳王元深之前说的话。丙申日,孝明帝下诏:“各州镇中,凡不是因犯罪而被发配服役的军户,全部免除军籍,恢复平民身份。”将镇改为州,把怀朔镇改为朔州,原朔州则改名为云州。派遣兼黄门侍郎郦道元担任大使,前往安抚六镇。但当时六镇已经全部叛乱,郦道元最终没能成行。
在此之前,从代郡迁居洛阳的人,大多被吏部压制,无法晋升官职。等到六镇叛乱,元义才任用从代郡来的寒门人士担任传诏官,以安抚他们。廷尉评代郡人山伟上书,称颂元义的美德,元义就提拔山伟为尚书二千石郎。秀容人乞伏莫于聚集部众攻打郡城,杀死太守;丁酉日,南秀容的牧人万于乞真反叛,杀死太仆卿陆延,秀容酋长尔朱荣率军平定叛乱。尔朱荣,是尔朱羽健的玄孙。他的祖父尔朱代勤曾外出打猎,部落里有人射虎时,误中他的大腿,尔朱代勤拔出箭后,没有追究那人的责任,部落众人无不感动悦服。尔朱代勤官至肆州刺史,被赐爵染郡公,九十多岁才去世;他的儿子尔朱新兴继承爵位。尔朱新兴掌权时,畜牧业尤其兴旺,牛羊驼马按毛色分类成群,遍布山谷,数量多得数不清。北魏每次出兵,尔朱新兴都会献上马匹和粮草资助军队,孝文帝对此十分赞赏。尔朱新兴年老后,请求将爵位传给儿子尔朱荣,北魏朝廷批准了他的请求。尔朱荣心思机敏、处事果断,统领部众纪律严明。当时各地战乱四起,尔朱荣暗中怀有远大志向,他分散家中的畜牧财产,招募勇猛的士兵,结交豪杰之士,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度以及五原人段荣、太安人窦泰等人都前来投靠他。贾显度,是贾显智的哥哥。
戊戌日,莫折念生派都督窦双攻打北魏盘头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遣将军窦念祖击败窦双。
九月戊申日,梁朝成景俊攻克北魏睢陵。戊午日,北兖州刺史赵景悦包围北魏荆山。裴邃率领三千骑兵袭击寿阳,壬戌日夜里,攻破城门进入城中,攻克寿阳外城。北魏扬州刺史长孙稚率军抵抗,一天之内交战九次,梁朝后续军队因蔡秀成迷路而未能赶到,裴邃只好领兵撤退。梁朝别将攻打北魏淮阳,北魏派遣行台郦道元、都督河间王元琛援救寿阳,派遣安乐王元鉴援救淮阳。元鉴,是元诠的儿子。
北魏西道行台元修义患上中风,无法统领军队。壬申日,北魏任命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寅为西道行台大都督,率领众将领讨伐莫折念生。
宋颖暗中向吐谷浑王伏连筹求救,伏连筹亲自率军援救凉州,于菩提弃城逃走,伏连筹追击并斩杀了他。凉州百姓越天安等人重新推举宋颖为刺史。
河间王元琛的军队抵达西硖石,解除了涡阳的包围,收复荆山戍镇。梁朝青、冀二州刺史王神念与元琛交战,被元琛击败。冬季十月戊寅日,裴邃、元树攻打北魏建陵城,攻克该城。辛巳日,攻克曲木,扫虏将军彭宝孙攻克琅邪。
北魏营州百姓刘安定、就德兴逮捕刺史李仲遵,占据州城反叛。百姓王恶儿斩杀刘安定后投降北魏;就德兴向东逃走,自称燕王。
胡琛派遣将领宿勤明达攻打豳州、夏州、北华州,壬午日,北魏派遣都督北海王元颢率领众将领讨伐宿勤明达。元颢,是元详的儿子。
甲申日,彭宝孙攻克檀丘。辛卯日,裴邃攻克狄城;丙申日,又攻克甓城,进军驻守黎浆。壬寅日,北魏东海太守韦敬欣献出司吾城投降梁朝。定远将军曹世宗攻克曲阳;甲辰日,又攻克秦墟,北魏守将大多弃城逃走。
北魏派遣黄门侍郎卢同持符节前往营州慰劳,就德兴先投降后又反叛。朝廷下诏任命卢同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卢同多次被就德兴击败,只好返回。
北魏朔方的胡人反叛,包围夏州刺史源子雍,城中粮食耗尽,士兵煮马皮充饥,但众人没有二心。源子雍打算亲自出城寻找粮食,留下儿子源延伯镇守统万城,将领僚佐们都说:“如今各地叛乱,粮食耗尽且外援断绝,不如您和儿子一起离开。”源子雍哭着说:“我家世代蒙受国家恩惠,应当为守住这座城献出生命;但现在没有粮食可以坚守,所以我想前往东夏州,为各位筹措几个月的粮食,若能侥幸成功,一定能保全城池。”于是率领老弱士兵前往东夏州运粮,源延伯和将领僚佐们哭着为他送行。源子雍出发几天后,胡人首领曹阿各拔率军拦击,将他擒获。源子雍暗中派人携带书信,命令城中军民努力坚守。全城人都担忧恐惧,源延伯劝谕众人说:“我父亲的生死尚不可知,我内心焦急如焚。但我奉命守城,责任重大,不敢因私人情感损害公事。希望各位能理解我的心意!”于是众人被他的忠义感动,无不振奋激昂。源子雍虽然被擒,胡人却常用平民的礼节对待他,源子雍向他们陈述祸福利害,劝说曹阿各拔投降。恰逢曹阿各拔去世,他的弟弟曹桑生最终率领部众跟随源子雍投降北魏。源子雍面见行台北海王元颢,详细陈述了各路叛军可以平定的情况,元颢拨给源子雍兵力,让他担任先锋。当时东夏州全境都已反叛,叛军到处屯兵集结,源子雍边战边进,九十天内,共交战数十次,最终平定东夏州,征收粮食运送给统万城,夏州、东夏州因此得以保全。源子雍,是源怀的儿子。
北魏广阳王元深上奏说:“如今六镇全部叛乱,高车两部也与叛军勾结,用这支疲惫的军队去攻打他们,必定无法取胜。不如挑选训练精锐士兵,镇守恒州各军事要地,再做后续打算。”于是与李崇率军返回平城。李崇对众将领说:“云中是白道的要冲,叛军的咽喉之地,如果此地失守,那么并州、肆州就危险了。应当留下一人镇守这里,谁能胜任?”众人推举费穆,李崇于是请求任命费穆为朔州刺史。
贺拔度拔父子以及武川人宇文肱召集乡里豪杰,一同袭击卫可孤,将他杀死;贺拔度拔不久后与铁勒人交战,战死沙场。宇文肱,是宇文逸豆归的玄孙。
李崇引荐国子博士祖莹担任长史;广阳王元深上奏弹劾祖莹虚报斩杀敌军的首级数量、侵吞军资,祖莹因此被除名,李崇也被免去官职、削除爵位,召回京城。元深独自总揽军政大权。
莫折天生进攻北魏岐州,十一月戊申日,攻克岐州,擒获都督元志和刺史裴芬之,将二人押送给莫折念生,莫折念生杀死了他们。莫折念生又派卜胡等人侵犯泾州,在平凉以东击败光禄大夫薛峦。薛峦,是薛安都的孙子。
丙辰日,彭宝孙攻克北魏东莞。壬戌日,裴邃攻打寿阳的安城,丙寅日,马头、安城都投降梁朝。
高平人攻打并杀死卜胡,一同迎接胡琛。
北魏任命黄门侍郎杨昱兼任侍中,持符节监督北海王元颢的军队,前去援救豳州,豳州的包围得以解除。蜀地叛军张映龙、姜神达攻打雍州,雍州刺史元修义请求援军,一天一夜之间,发送了九封文书。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肯前往,杨昱说:“长安是关中的根基,如果长安失守,大军自然会瓦解溃散,留在这儿有什么用?”于是与李叔仁进军攻击叛军,斩杀姜神达,其余叛军四散逃走。
十二月戊寅日,北魏荆山戍镇投降梁朝。
壬辰日,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师、大将军,都督西道各路军队,讨伐莫折念生。
乙巳日,梁朝武勇将军李国兴攻打北魏平静关;辛丑日,信威长史杨乾攻打武阳关;壬寅日,攻打岘关,三座关隘全部攻克。李国兴进军包围郢州,北魏郢州刺史裴询与蛮族酋长、西郢州刺史田朴特内外配合,抵御李国兴。郢州被围近一百天,北魏援军抵达,李国兴领兵撤退。裴询,是裴骏的孙子。
北魏汾州各胡人部落反叛;朝廷任命章武王元融为大都督,率军讨伐叛军。
北魏魏子建招抚劝谕南秦州各氐族部落,氐人逐渐投降归附,于是收复六个郡、十二个戍镇,斩杀叛军首领韩祖香。北魏任命魏子建兼任尚书,担任行台,仍保留刺史职位,梁州、巴州、两个益州、两个秦州等各州都受他指挥。
莫折念生派兵攻打凉州,城中百姓赵天安再次逮捕刺史,响应莫折念生。
这一年,梁朝侍中、太子詹事周舍因事获罪被免职,散骑常侍钱塘人朱异接替他掌管朝廷机密,军事谋划、地方长官任免、朝廷礼仪、皇帝诏令等事务,都由朱异掌管。朱异喜好文辞义理,多才多艺,精力充沛且思维敏捷,梁武帝因此重用他。
普通六年乙巳(公元525年)
春季,正月丙午日,梁朝雍州刺史晋安王萧纲派遣安北长史柳浑攻克北魏南乡郡;司马董当门攻克魏晋城;庚戌日,又攻克马圈、雕阳两座城池。
辛亥日,梁武帝在南郊举行祭祀典礼,宣布大赦天下。
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一向依附元义,他见元义骄横放纵,担心灾祸牵连自己,于是谋反。北魏派遣中书舍人张文伯抵达彭城,元法僧对他说:“我想和你脱离危险、寻求安全,你能跟我一起吗?”张文伯说:“我宁可死了去见文陵的松柏,怎能抛弃忠义追随叛逆呢!”元法僧杀死张文伯。庚申日,元法僧杀死行台高谅,自称皇帝,改年号为天启,册立儿子们为王。北魏出兵讨伐他,元法僧于是派儿子元景仲向梁朝投降。
安东长史元显和,是元丽的儿子,领兵与元法僧交战;元法僧擒获他,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同就坐,元显和不肯,说:“我和你都出身皇族,你却一旦割据土地背叛朝廷,难道就不怕史官记载你的罪行吗!”元法僧仍想安抚劝谕他,元显和说:“我宁可死作忠魂,也不能活着当叛臣!”元法僧于是杀死他。
梁武帝派遣散骑常侍朱异出使元法僧处,任命宣城太守元略为大都督,与将军义兴人陈庆之、胡龙牙、成景俊等人率军接应元法僧。
莫折天生在黑水驻军,兵力强盛。北魏任命岐州刺史崔延伯为征西将军、西道都督,率领五万大军讨伐他。崔延伯与行台萧宝寅在马嵬驻军。崔延伯一向骁勇善战,萧宝寅催促他出战,崔延伯说:“明天早晨我替您试探一下叛军的勇气。”于是挑选几千精锐士兵向西渡过黑水,整理军阵向莫折天生的军营进发;萧宝寅在黑水东岸驻军,远远地作为后援。崔延伯直抵莫折天生营前,扬威示威后,缓缓领兵返回。莫折天生见崔延伯兵力稀少,打开营门出兵追击,叛军人数是崔延伯军队的十倍,将崔延伯逼到水边,萧宝寅看到这情景大惊失色。崔延伯亲自担任后卫,不与叛军交战,让士兵先渡河,军队阵容整齐,莫折天生的士兵不敢进攻。不久,士兵全部渡过河,崔延伯才慢慢渡河,莫折天生的部众也领兵返回。萧宝寅高兴地说:“崔君的勇猛,关羽、张飞都比不上。”崔延伯说:“这叛军不是我这老头的对手,您只管安心坐着,看我打败他们。”癸亥日,崔延伯领兵出战,萧宝寅率领全军随后跟进。莫折天生出动全部兵力迎战,崔延伯身先士卒,冲破叛军前锋,将士们都奋勇进攻,大败叛军,俘虏、斩杀十多万人,追击到小陇山,岐州、雍州及陇东地区全部平定。将士们停留下来劫掠财物,莫折天生趁机堵塞陇山道,因此各路军队无法继续前进。萧宝寅攻克宛川,将当地百姓俘虏作为奴婢,把十个美女赏赐给岐州刺史魏兰根,魏兰根推辞说:“这个县地处强敌之间,无法独立自保,所以被迫依附叛军以求活命。官军到来,应当怜悯安抚他们,怎能帮助叛军作恶,把他们沦为低贱的仆役呢!”于是找到这些百姓的父兄,将美女全部送还。
己巳日,裴邃攻克北魏新蔡郡,梁武帝下诏命侍中、领军将军西昌侯萧渊藻率领军队作为先锋,南兖州刺史豫章王萧综与其他将领随后进军。癸酉日,裴邃攻克郑城,汝水、颍水一带,各地纷纷响应梁朝。北魏河间王元琛等人畏惧裴邃的威名,在城父驻军,几个月不前进,北魏朝廷派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符节、携带宫中仓库的宝刀前往催促。崔孝芬,是崔挺的儿子。元琛抵达寿阳后,想出兵与裴邃决战。长孙稚认为长期下雨,不宜出兵;元琛不听,率领五万大军出城攻打裴邃。裴邃布下四支侧翼部队等待叛军,派直阁将军李祖怜先挑战,然后假装撤退;长孙稚、元琛出动全部兵力追击,四支侧翼部队突然发起进攻,北魏军队大败,被斩杀一万多人。元琛逃入寿阳城,长孙稚领兵担任后卫,随后关闭城门固守,不敢再出兵。
北魏安乐王元鉴率军讨伐元法僧,在彭城南面攻打元略。元略大败,与几十名骑兵逃入彭城。元鉴没有设防,元法僧出兵反击,大败元鉴,元鉴独自骑马逃回。梁朝将军王希聃攻克北魏南阳平,擒获太守薛昙尚。薛昙尚,是薛虎子的儿子。甲戌日,梁武帝任命元法僧为司空,封始安郡公。
北魏任命安丰王元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彧为都督,率军攻打彭城。
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尉。
二月乙未日,赵景悦攻克北魏龙亢。
起初,北魏刘腾去世后,胡太后及孝明帝身边的防卫逐渐松懈。元义也放松了警惕,时常外出游玩,流连忘返,他的亲信劝谏,元义不听;胡太后察觉到这一情况。去年秋天,胡太后当着孝明帝的面对大臣们说:“如今把我和皇帝母子隔绝,不让我们往来,还要我有什么用!我应当出家,到嵩山闲居寺修行。”于是打算自己剃发。孝明帝及大臣们叩头流泪,恳切劝阻,胡太后的态度却更加坚决。孝明帝于是在嘉福殿住宿,连续几天,趁机与胡太后密谋罢免元义。但孝明帝极力隐藏行踪,胡太后有不满情绪,以及想与孝明帝在显阳殿往来的话,都告诉元义;又对着元义流泪,诉说自己想出家的想法,一天之内多次表现出担忧恐惧的样子。元义对此毫无怀疑,还劝孝明帝顺从胡太后的意愿。于是胡太后多次前往显阳殿,两宫之间不再有阻隔。元义推荐元法僧担任徐州刺史,元法僧反叛后,胡太后多次拿这件事指责元义,元义深感愧疚后悔。丞相高阳王元雍,虽然职位在元义之上,却非常畏惧他。恰逢胡太后与孝明帝游览洛水,元雍邀请二人到自己家中。天色已晚,孝明帝与胡太后进入元雍的内室,随从都不能进入,于是三人共同定下除掉元义的计策。随后胡太后对元义说:“元郎如果忠于朝廷,没有反叛之心,为什么不解除领军将军的职务,以其他官职辅佐朝政呢!”元义十分害怕,摘下官帽请求解除领军将军职务。朝廷于是任命元义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
戊戌日,北魏宣布大赦天下。
壬辰日,莫折念生派遣都督杨鲊等人攻打仇池郡,行台魏子建击败叛军。
三月己酉日,梁武帝前往白下城,巡视六军驻军之地。乙丑日,命令豫章王萧综暂时驻守彭城,总领各路军队,同时代理徐州府事务。己巳日,任命元法僧的儿子元景隆为衡州刺史,元景仲为广州刺史。梁武帝召元法僧及元略返回建康,元法僧驱赶彭城的官吏百姓一万多人向南渡过长江。元法僧抵达建康后,梁武帝对他宠爱优待有加;元略厌恶元法僧的为人,与他交谈时,从未露出过笑容。
北魏下诏命京兆王元继撤军返回。
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等人从魏兴出发,入侵北魏梁州,攻打直城。北魏梁州刺史傅竖眼派遣儿子傅敬绍反击,锡休儒等人战败返回。
柔然王阿那瑰为北魏讨伐破六韩拔陵,北魏派遣牒云具仁携带各种物资前往慰劳赏赐。阿那瑰率领十万部众,从武川向西进逼沃野镇,多次击败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夏季四月,北魏孝明帝又派遣中书舍人冯俊前往慰劳赏赐阿那瑰。阿那瑰的部落逐渐强盛,他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意为“把智慧和权力集中起来的可汗”)。
北魏的元义虽然被解除兵权,仍总揽朝廷内外事务,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废黜。胡太后犹豫不决,侍中穆绍劝太后尽快除掉元义。穆绍,是穆亮的儿子。潘嫔受孝明帝宠爱,宦官张景嵩劝她说:“元义想谋害您。”潘嫔哭着对孝明帝说:“元义不只是想杀我,还会对陛下不利。”孝明帝深信不疑,趁元义出宫住宿时,解除了他侍中的职务。第二天早晨,元义想进宫,守门人不让他进入。辛卯日,胡太后再次临朝摄政,下诏追削刘腾的官爵,将元义除名为民。
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上书,为清河王元怿鸣冤,请求诛杀元义等人,说:“从前赵高掌控秦国,导致关东局势动荡;如今元义专权北魏,使天下混乱。叛乱的开端,由宋维引发;灾祸的最终形成,确实因刘腾而起,应当将他们枭首示众、掘墓毁尸、诛灭全族,以明其罪。”胡太后下令挖开刘腾的坟墓,将他的尸骨暴露散落,抄没家产,杀死他所有的养子。任命韩子熙为中书舍人。韩子熙,是韩麒麟的孙子。
起初,宋维的父亲宋弁常说:“宋维性格粗疏险恶,一定会毁掉我们家族!”李崇、郭祚、游肇也说:“宋维(字伯绪)凶狠粗疏,最终会让宋家覆灭。他若能死于非命,已是万幸!”宋维依附元义,被越级提拔为洛州刺史,到这时被除名,不久后被赐死。
元义被解除领军将军职务时,胡太后因元义的党羽还很强大,无法立即控制,就任命侯刚接替元义担任领军将军,以安抚元义。不久后,将侯刚外放为冀州刺史,加授仪同三司,还没到州任上,又被贬为征虏将军,最终死在家中。胡太后想杀贾粲,但因元义党羽众多,担心惊动朝廷内外,就将贾粲外放为济州刺史,不久后派人追杀他,抄没家产。只有元义,因是太后的妹夫,太后不忍心杀他。
此前,给事黄门侍郎元顺因刚直不阿得罪元义,被外放为齐州刺史;胡太后将他召回,任命为侍中。元顺陪太后坐着时,元义的妻子在太后身边,元顺指着她对太后说:“陛下怎能因一个妹妹的缘故,不惩治元义的罪行,让天下人无法宣泄冤愤!”太后沉默不语。元顺,是元澄的儿子。后来有一天,太后从容地对侍臣说:“刘腾、元义从前曾求我赐予铁券(免死凭证),希望能免除死罪,幸好我没给。”韩子熙说:“生死大事,岂能靠铁券决定!况且陛下从前虽没给,如今又为何不杀他们!”太后怅然若失。没过多久,有人告发元义和他的弟弟元瓜密谋引诱六镇归降的百姓在定州反叛,还招引鲁阳各蛮族侵扰伊阙,打算作为内应。查获了他们的亲笔书信,太后仍不忍心杀他们。群臣坚持劝谏,孝明帝也劝说太后,太后才同意,赐元义和元瓜在家中自尽,仍追赠元义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江阳王元继被废黜在家,病逝。前幽州刺史卢同因是元义党羽被除名。
胡太后很注重修饰打扮,多次外出游玩,元顺当面劝谏说:“《礼记》规定,妇人丈夫去世后自称‘未亡人’,要去掉珠玉首饰,衣服不穿有文采的。陛下以母亲身份治理天下,年纪将近四十,修饰过度,怎能给后世树立榜样!”太后羞愧地返回宫中,随后召见元顺,责备他说:“千里迢迢把你召回,难道是想让你在众人面前羞辱我吗!”元顺说:“陛下不怕天下人嘲笑,却以我的一句话为耻吗!”
元顺和穆绍一同在宫中当值,元顺喝醉后,闯入穆绍的住处,穆绍裹着被子起身,严肃地责备元顺说:“我担任侍中二十年,与你父亲多次同事,就算你刚被重用,也不该这样冒犯我!”于是穆绍辞官回家,朝廷下诏劝谕了很久,他才重新任职。
起初,郑羲哥哥的孙子郑俨担任司徒胡国珍的行参军,私下得到胡太后的宠幸,外人都不知道。萧宝寅西征时,任命郑俨为开府属官。胡太后再次摄政后,郑俨请求奉命回朝,太后留下他,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兼任尝食典御,日夜在宫中侍奉;每次郑俨休假回家,太后常派宦官跟随,郑俨见妻子时,只能谈论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人徐纥,略有文采,起初靠谄媚侍奉赵修,因罪被贬到枹罕。后来回京,重新担任中书舍人,又谄媚侍奉清河王元怿;元怿死后,徐纥被外放为雁门太守。回到洛阳后,他又谄媚侍奉元义。元义倒台后,太后因徐纥曾受元怿厚待,再次召他担任中书舍人,徐纥又谄媚侍奉郑俨。郑俨因徐纥有智谋,把他当作谋主;徐纥因郑俨受太后宠幸,竭力迎合,二人内外勾结,权势倾动朝野,被称为“徐郑”。郑俨多次升迁,官至中书令、车骑将军;徐纥多次升迁,官至给事黄门侍郎,仍兼任中书舍人,总揽中书省、门下省事务,军政诏令无不出自他手。徐纥机智善辩、精力充沛,整天处理事务,毫无休息,却不觉得劳累。有时遇到紧急诏令,他让几名官吏执笔记录,自己或行走或坐下,口述诏令内容,很快就能完成,且不违背事理。但他没有治理国家的大局观,只
春季,正月辛丑日,北魏孝明帝在南郊举行祭祀典礼。
三月,北魏任命临淮王元彧为都督北讨诸军事,率军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季,四月,高平镇百姓赫连恩等人发动叛乱,推举敕勒族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打高平镇来响应破六韩拔陵。北魏将领卢祖迁率军击败叛军,胡琛向北逃走。
卫可孤攻打怀朔镇已达一年,外部援军始终未到。杨钧派贺拔胜前往临淮王元彧处告急。贺拔胜招募了十多名敢死的少年骑兵,趁夜寻找空隙突破包围圈冲出。叛军骑兵追上他们,贺拔胜喊道:“我是贺拔破胡(贺拔胜的字)!”叛军不敢逼近。贺拔胜在云中见到元彧,劝说道:“怀朔镇被围困,随时可能沦陷,大王如今按兵不动;若怀朔镇陷落,武川镇也会陷入危险,叛军的士气将倍增,即便有张良、陈平那样的谋士,也无法为大王谋划了。”元彧答应出兵,贺拔胜返回,再次突破包围圈进入怀朔镇。杨钧又派贺拔胜去侦察武川镇的情况,此时武川镇已陷落。贺拔胜骑马飞奔返回,怀朔镇也随即溃败,他和父亲一同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元彧与破六韩拔陵在五原交战,战败,元彧因罪被削除官爵。安北将军陇西人李叔仁又在白道战败,叛军势力日益强盛。北魏孝明帝召集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等官员到显阳殿,问道:“如今贼寇连接恒州、朔州,逼近皇家祖陵,该用什么计策应对?”吏部尚书元修义请求派遣重臣统领军队镇守恒州、朔州来抵御贼寇。孝明帝说:“去年阿那瑰叛乱,派李崇北征,李崇上奏请求将镇改为州,我因旧制难以更改,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如今回想李崇的这份奏表,是开启了镇户非分的念头,才导致今日的祸患;但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姑且简要谈论一下。不过李崇是皇亲贵戚,声望卓着,才能见识英明敏锐,我打算再派他前去,你们觉得如何?”仆射萧宝寅等人都说:“这样做,确实符合大家的期望。”李崇说:“我认为六镇地处偏远,靠近贼寇,想以此安抚镇民之心,怎敢诱导他们叛乱!我罪该处死,陛下赦免了我;如今再派我北上,正是我报恩改过的时机。但我已七十岁,加上体弱多病,无法承受军旅之劳,希望另选贤能之人。”孝明帝没有同意。元修义,是元天赐的儿子。
臣司马光说:李崇的奏表,是为了在灾祸尚未萌芽时消除它,在无形中制服敌人。北魏孝明帝既不能采用,等到叛乱发生后,不仅没有愧疚道歉的话,反而将此视为李崇的罪过。这样不明事理的君主,怎能与他谋划国事呢!《诗经》说:“听了顺耳的话就应对,听了劝谏的话就像醉酒一样糊涂,不任用贤良之人,反而使我违背正道。”说的正是这种情况啊。
壬申日,北魏加授李崇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令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深都接受李崇的指挥。元深,是元嘉的儿子。
六月,梁朝任命豫州刺史裴邃为督征讨诸军事,率军讨伐北魏。
北魏自破六韩拔陵叛乱以来,二夏(夏州、东夏州)、豳州、凉州等地的贼寇盗贼蜂拥而起。秦州刺史李彦,施政严苛、刑罚残酷,下属都对他心怀怨恨。当月,州城内薛珍等人聚集党羽冲入州府大门,擒获李彦并杀死他,推举同党莫折大提为统帅,莫折大提自称秦王。北魏派遣雍州刺史元志讨伐莫折大提。
起初,南秦州的豪门大族杨松柏兄弟,多次劫掠作乱,刺史博陵人崔游引诱他们投降,任命杨松柏为簿官,对他和颜悦色,让他劝说下面的氐族部落归降,不久后趁宴会之机将杨松柏兄弟及其党羽全部逮捕斩杀,从此他管辖的地区人人猜忌恐惧。崔游得知李彦被杀,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想逃走,还没来得及行动;城中百姓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人攻打崔游,将他杀死,献城响应莫折大提。莫折大提派同党卜胡袭击高平镇,攻克该镇,杀死镇将赫连略、行台高元荣。莫折大提不久后去世,他的儿子莫折念生自称天子,设置文武百官,改年号为天建。
丁酉日,北魏宣布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甲寅日,北魏派遣吏部尚书元修义兼任尚书仆射,担任西道行台,率领众将领讨伐莫折念生。
崔暹违背李崇的指挥,与破六韩拔陵在白道交战,大败,独自骑马逃回。破六韩拔陵集中兵力攻打李崇,李崇奋力作战仍无法抵御,率军退回云中,与叛军对峙。
广阳王元深上奏说:“先朝定都平城时,重视北方边境,精心挑选亲近贤能之人,让他们领兵镇守边境,配给高门士族的子弟,让他们拼死防御,这些人不仅不影响仕途,反而能获得免除徭役的优待,当时的人都羡慕这样的职位。太和年间,仆射李冲掌权,凉州的当地人都免除了杂役;而平城的旧贵族子弟,仍要防守边境,除非在当时获罪,否则没人愿意和他们为伍。六镇的镇民被差遣,只能担任虞候、白直(低级官职),一辈子升迁,也不过做到军主;但他们留在京城的同族子弟,却能担任高官显职,留在边境的人被排斥在清贵仕途之外,因此很多人逃走。朝廷于是严格规定边境士兵的制度,禁止镇民在外游荡,使得少年人不能拜师学习,年长者不能做官,只能沦为地位低下的人,说起这些都让人落泪!自从定都洛阳后,边境的职位更加被轻视,只有那些被排挤、才能平庸的人,才会被派去担任镇将,他们互相效仿,一心聚敛财物。有的是各地的贪官污吏,因犯罪被发配到边境,他们为镇将出谋划策,政务全靠贿赂办理,边境百姓无不咬牙切齿。等到阿那瑰背弃恩义大肆抢掠,朝廷调发应急军队追击,十五万大军穿越沙漠,没几天就返回了。边境百姓看到这样的援军,便轻视中原朝廷。尚书令李崇请求将镇改为州,也是事先察觉到了问题,朝廷却没有批准。后来高阙戍主对待下属不和,被破六韩拔陵杀死,于是叛军相互带领作乱,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惨遭屠杀,朝廷军队多次战败,叛军的势力日益强盛。这次出兵,本指望平定叛乱;但崔暹全军覆没,李崇和我被迫撤退,一同驻守云中,将士们的士气全无。如今担心的,不只是西北边境,恐怕其他各镇也会相继叛乱,天下大事,难以预料啊!”奏书呈上后,孝明帝没有理会。
朝廷下诏征召崔暹,将他关押在廷尉府;崔暹用歌妓、田园贿赂元义,最终得以免于治罪。
丁丑日,莫折念生派他的都督杨伯年等人攻打仇鸠、河池两个戍镇,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遣将军伊祥等人击败叛军,斩杀一千多人。东益州原本是氐王杨绍先的封国,将领僚佐都认为城中百姓勇猛善战,二秦(秦州、南秦州)的叛军都是他们的同族,请求先收缴百姓的武器。魏子建说:“城中百姓多次经历战争,安抚他们就能为我所用,逼迫他们反而会让我们腹背受敌。”于是将城中百姓全部召集起来,安抚劝谕他们,随后逐渐分派他们的父兄子弟到外地各郡驻守,内外相互牵制,最终没有发生叛乱。魏子建,是魏兰根的族兄。
北魏凉州的幢帅(低级武官)于菩提等人逮捕刺史宋颖,占据凉州叛乱。
八月庚寅日,梁朝徐州刺史成景俊攻克北魏的童城。
北魏员外散骑侍郎李苗上书说:“凡是粮草少而士兵精锐的,适合速战速决;粮草多而士兵众多的,适合打持久战。如今陇地的贼寇十分猖獗,但没有长期的储备,虽然占据两座城池,却没有恩德道义。他们的态势是急于进攻,每天都有招降接纳的人,拖延下去就会人心离散,坐等崩溃。像暴风骤起一样进攻,是叛军想要谋求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加固营垒、深挖壕沟,朝廷军队才能有全面控制局势的策略。但天下长期太平,人们不熟悉军事,追求利益时互不等待,逃难时互不照顾,将领没有严明的法令,士兵没有经过训练,不考虑长远之计,各自都有轻敌之心。如果现在陇东失守,朝廷军队溃败,那么二秦的叛军就会更加强大,三辅(关中地区)会陷入危急虚弱的境地,国家的右臂就此废掉了。应该命令大将坚守营垒不与叛军交战,另外派遣副将率领几千精锐士兵从麦积崖出发袭击叛军后方,那么沠水、岐山一带的叛军,自然会溃散。”
北魏任命李苗为统军,让他和别将淳于诞一同从梁州、益州出兵,隶属于魏子建。军队还没抵达目的地,莫折念生就派他的弟弟高阳王莫折天生率军沿陇山南下。甲午日,都督元志与莫折天生在陇口交战,元志战败,抛下部众向东退守岐州。
东西两部敕勒族都背叛北魏,归附破六韩拔陵,北魏孝明帝这才想起李崇和广阳王元深之前说的话。丙申日,孝明帝下诏:“各州镇中,凡不是因犯罪而被发配服役的军户,全部免除军籍,恢复平民身份。”将镇改为州,把怀朔镇改为朔州,原朔州则改名为云州。派遣兼黄门侍郎郦道元担任大使,前往安抚六镇。但当时六镇已经全部叛乱,郦道元最终没能成行。
在此之前,从代郡迁居洛阳的人,大多被吏部压制,无法晋升官职。等到六镇叛乱,元义才任用从代郡来的寒门人士担任传诏官,以安抚他们。廷尉评代郡人山伟上书,称颂元义的美德,元义就提拔山伟为尚书二千石郎。秀容人乞伏莫于聚集部众攻打郡城,杀死太守;丁酉日,南秀容的牧人万于乞真反叛,杀死太仆卿陆延,秀容酋长尔朱荣率军平定叛乱。尔朱荣,是尔朱羽健的玄孙。他的祖父尔朱代勤曾外出打猎,部落里有人射虎时,误中他的大腿,尔朱代勤拔出箭后,没有追究那人的责任,部落众人无不感动悦服。尔朱代勤官至肆州刺史,被赐爵染郡公,九十多岁才去世;他的儿子尔朱新兴继承爵位。尔朱新兴掌权时,畜牧业尤其兴旺,牛羊驼马按毛色分类成群,遍布山谷,数量多得数不清。北魏每次出兵,尔朱新兴都会献上马匹和粮草资助军队,孝文帝对此十分赞赏。尔朱新兴年老后,请求将爵位传给儿子尔朱荣,北魏朝廷批准了他的请求。尔朱荣心思机敏、处事果断,统领部众纪律严明。当时各地战乱四起,尔朱荣暗中怀有远大志向,他分散家中的畜牧财产,招募勇猛的士兵,结交豪杰之士,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度以及五原人段荣、太安人窦泰等人都前来投靠他。贾显度,是贾显智的哥哥。
戊戌日,莫折念生派都督窦双攻打北魏盘头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遣将军窦念祖击败窦双。
九月戊申日,梁朝成景俊攻克北魏睢陵。戊午日,北兖州刺史赵景悦包围北魏荆山。裴邃率领三千骑兵袭击寿阳,壬戌日夜里,攻破城门进入城中,攻克寿阳外城。北魏扬州刺史长孙稚率军抵抗,一天之内交战九次,梁朝后续军队因蔡秀成迷路而未能赶到,裴邃只好领兵撤退。梁朝别将攻打北魏淮阳,北魏派遣行台郦道元、都督河间王元琛援救寿阳,派遣安乐王元鉴援救淮阳。元鉴,是元诠的儿子。
北魏西道行台元修义患上中风,无法统领军队。壬申日,北魏任命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寅为西道行台大都督,率领众将领讨伐莫折念生。
宋颖暗中向吐谷浑王伏连筹求救,伏连筹亲自率军援救凉州,于菩提弃城逃走,伏连筹追击并斩杀了他。凉州百姓越天安等人重新推举宋颖为刺史。
河间王元琛的军队抵达西硖石,解除了涡阳的包围,收复荆山戍镇。梁朝青、冀二州刺史王神念与元琛交战,被元琛击败。冬季十月戊寅日,裴邃、元树攻打北魏建陵城,攻克该城。辛巳日,攻克曲木,扫虏将军彭宝孙攻克琅邪。
北魏营州百姓刘安定、就德兴逮捕刺史李仲遵,占据州城反叛。百姓王恶儿斩杀刘安定后投降北魏;就德兴向东逃走,自称燕王。
胡琛派遣将领宿勤明达攻打豳州、夏州、北华州,壬午日,北魏派遣都督北海王元颢率领众将领讨伐宿勤明达。元颢,是元详的儿子。
甲申日,彭宝孙攻克檀丘。辛卯日,裴邃攻克狄城;丙申日,又攻克甓城,进军驻守黎浆。壬寅日,北魏东海太守韦敬欣献出司吾城投降梁朝。定远将军曹世宗攻克曲阳;甲辰日,又攻克秦墟,北魏守将大多弃城逃走。
北魏派遣黄门侍郎卢同持符节前往营州慰劳,就德兴先投降后又反叛。朝廷下诏任命卢同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卢同多次被就德兴击败,只好返回。
北魏朔方的胡人反叛,包围夏州刺史源子雍,城中粮食耗尽,士兵煮马皮充饥,但众人没有二心。源子雍打算亲自出城寻找粮食,留下儿子源延伯镇守统万城,将领僚佐们都说:“如今各地叛乱,粮食耗尽且外援断绝,不如您和儿子一起离开。”源子雍哭着说:“我家世代蒙受国家恩惠,应当为守住这座城献出生命;但现在没有粮食可以坚守,所以我想前往东夏州,为各位筹措几个月的粮食,若能侥幸成功,一定能保全城池。”于是率领老弱士兵前往东夏州运粮,源延伯和将领僚佐们哭着为他送行。源子雍出发几天后,胡人首领曹阿各拔率军拦击,将他擒获。源子雍暗中派人携带书信,命令城中军民努力坚守。全城人都担忧恐惧,源延伯劝谕众人说:“我父亲的生死尚不可知,我内心焦急如焚。但我奉命守城,责任重大,不敢因私人情感损害公事。希望各位能理解我的心意!”于是众人被他的忠义感动,无不振奋激昂。源子雍虽然被擒,胡人却常用平民的礼节对待他,源子雍向他们陈述祸福利害,劝说曹阿各拔投降。恰逢曹阿各拔去世,他的弟弟曹桑生最终率领部众跟随源子雍投降北魏。源子雍面见行台北海王元颢,详细陈述了各路叛军可以平定的情况,元颢拨给源子雍兵力,让他担任先锋。当时东夏州全境都已反叛,叛军到处屯兵集结,源子雍边战边进,九十天内,共交战数十次,最终平定东夏州,征收粮食运送给统万城,夏州、东夏州因此得以保全。源子雍,是源怀的儿子。
北魏广阳王元深上奏说:“如今六镇全部叛乱,高车两部也与叛军勾结,用这支疲惫的军队去攻打他们,必定无法取胜。不如挑选训练精锐士兵,镇守恒州各军事要地,再做后续打算。”于是与李崇率军返回平城。李崇对众将领说:“云中是白道的要冲,叛军的咽喉之地,如果此地失守,那么并州、肆州就危险了。应当留下一人镇守这里,谁能胜任?”众人推举费穆,李崇于是请求任命费穆为朔州刺史。
贺拔度拔父子以及武川人宇文肱召集乡里豪杰,一同袭击卫可孤,将他杀死;贺拔度拔不久后与铁勒人交战,战死沙场。宇文肱,是宇文逸豆归的玄孙。
李崇引荐国子博士祖莹担任长史;广阳王元深上奏弹劾祖莹虚报斩杀敌军的首级数量、侵吞军资,祖莹因此被除名,李崇也被免去官职、削除爵位,召回京城。元深独自总揽军政大权。
莫折天生进攻北魏岐州,十一月戊申日,攻克岐州,擒获都督元志和刺史裴芬之,将二人押送给莫折念生,莫折念生杀死了他们。莫折念生又派卜胡等人侵犯泾州,在平凉以东击败光禄大夫薛峦。薛峦,是薛安都的孙子。
丙辰日,彭宝孙攻克北魏东莞。壬戌日,裴邃攻打寿阳的安城,丙寅日,马头、安城都投降梁朝。
高平人攻打并杀死卜胡,一同迎接胡琛。
北魏任命黄门侍郎杨昱兼任侍中,持符节监督北海王元颢的军队,前去援救豳州,豳州的包围得以解除。蜀地叛军张映龙、姜神达攻打雍州,雍州刺史元修义请求援军,一天一夜之间,发送了九封文书。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肯前往,杨昱说:“长安是关中的根基,如果长安失守,大军自然会瓦解溃散,留在这儿有什么用?”于是与李叔仁进军攻击叛军,斩杀姜神达,其余叛军四散逃走。
十二月戊寅日,北魏荆山戍镇投降梁朝。
壬辰日,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师、大将军,都督西道各路军队,讨伐莫折念生。
乙巳日,梁朝武勇将军李国兴攻打北魏平静关;辛丑日,信威长史杨乾攻打武阳关;壬寅日,攻打岘关,三座关隘全部攻克。李国兴进军包围郢州,北魏郢州刺史裴询与蛮族酋长、西郢州刺史田朴特内外配合,抵御李国兴。郢州被围近一百天,北魏援军抵达,李国兴领兵撤退。裴询,是裴骏的孙子。
北魏汾州各胡人部落反叛;朝廷任命章武王元融为大都督,率军讨伐叛军。
北魏魏子建招抚劝谕南秦州各氐族部落,氐人逐渐投降归附,于是收复六个郡、十二个戍镇,斩杀叛军首领韩祖香。北魏任命魏子建兼任尚书,担任行台,仍保留刺史职位,梁州、巴州、两个益州、两个秦州等各州都受他指挥。
莫折念生派兵攻打凉州,城中百姓赵天安再次逮捕刺史,响应莫折念生。
这一年,梁朝侍中、太子詹事周舍因事获罪被免职,散骑常侍钱塘人朱异接替他掌管朝廷机密,军事谋划、地方长官任免、朝廷礼仪、皇帝诏令等事务,都由朱异掌管。朱异喜好文辞义理,多才多艺,精力充沛且思维敏捷,梁武帝因此重用他。
普通六年乙巳(公元525年)
春季,正月丙午日,梁朝雍州刺史晋安王萧纲派遣安北长史柳浑攻克北魏南乡郡;司马董当门攻克魏晋城;庚戌日,又攻克马圈、雕阳两座城池。
辛亥日,梁武帝在南郊举行祭祀典礼,宣布大赦天下。
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一向依附元义,他见元义骄横放纵,担心灾祸牵连自己,于是谋反。北魏派遣中书舍人张文伯抵达彭城,元法僧对他说:“我想和你脱离危险、寻求安全,你能跟我一起吗?”张文伯说:“我宁可死了去见文陵的松柏,怎能抛弃忠义追随叛逆呢!”元法僧杀死张文伯。庚申日,元法僧杀死行台高谅,自称皇帝,改年号为天启,册立儿子们为王。北魏出兵讨伐他,元法僧于是派儿子元景仲向梁朝投降。
安东长史元显和,是元丽的儿子,领兵与元法僧交战;元法僧擒获他,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同就坐,元显和不肯,说:“我和你都出身皇族,你却一旦割据土地背叛朝廷,难道就不怕史官记载你的罪行吗!”元法僧仍想安抚劝谕他,元显和说:“我宁可死作忠魂,也不能活着当叛臣!”元法僧于是杀死他。
梁武帝派遣散骑常侍朱异出使元法僧处,任命宣城太守元略为大都督,与将军义兴人陈庆之、胡龙牙、成景俊等人率军接应元法僧。
莫折天生在黑水驻军,兵力强盛。北魏任命岐州刺史崔延伯为征西将军、西道都督,率领五万大军讨伐他。崔延伯与行台萧宝寅在马嵬驻军。崔延伯一向骁勇善战,萧宝寅催促他出战,崔延伯说:“明天早晨我替您试探一下叛军的勇气。”于是挑选几千精锐士兵向西渡过黑水,整理军阵向莫折天生的军营进发;萧宝寅在黑水东岸驻军,远远地作为后援。崔延伯直抵莫折天生营前,扬威示威后,缓缓领兵返回。莫折天生见崔延伯兵力稀少,打开营门出兵追击,叛军人数是崔延伯军队的十倍,将崔延伯逼到水边,萧宝寅看到这情景大惊失色。崔延伯亲自担任后卫,不与叛军交战,让士兵先渡河,军队阵容整齐,莫折天生的士兵不敢进攻。不久,士兵全部渡过河,崔延伯才慢慢渡河,莫折天生的部众也领兵返回。萧宝寅高兴地说:“崔君的勇猛,关羽、张飞都比不上。”崔延伯说:“这叛军不是我这老头的对手,您只管安心坐着,看我打败他们。”癸亥日,崔延伯领兵出战,萧宝寅率领全军随后跟进。莫折天生出动全部兵力迎战,崔延伯身先士卒,冲破叛军前锋,将士们都奋勇进攻,大败叛军,俘虏、斩杀十多万人,追击到小陇山,岐州、雍州及陇东地区全部平定。将士们停留下来劫掠财物,莫折天生趁机堵塞陇山道,因此各路军队无法继续前进。萧宝寅攻克宛川,将当地百姓俘虏作为奴婢,把十个美女赏赐给岐州刺史魏兰根,魏兰根推辞说:“这个县地处强敌之间,无法独立自保,所以被迫依附叛军以求活命。官军到来,应当怜悯安抚他们,怎能帮助叛军作恶,把他们沦为低贱的仆役呢!”于是找到这些百姓的父兄,将美女全部送还。
己巳日,裴邃攻克北魏新蔡郡,梁武帝下诏命侍中、领军将军西昌侯萧渊藻率领军队作为先锋,南兖州刺史豫章王萧综与其他将领随后进军。癸酉日,裴邃攻克郑城,汝水、颍水一带,各地纷纷响应梁朝。北魏河间王元琛等人畏惧裴邃的威名,在城父驻军,几个月不前进,北魏朝廷派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符节、携带宫中仓库的宝刀前往催促。崔孝芬,是崔挺的儿子。元琛抵达寿阳后,想出兵与裴邃决战。长孙稚认为长期下雨,不宜出兵;元琛不听,率领五万大军出城攻打裴邃。裴邃布下四支侧翼部队等待叛军,派直阁将军李祖怜先挑战,然后假装撤退;长孙稚、元琛出动全部兵力追击,四支侧翼部队突然发起进攻,北魏军队大败,被斩杀一万多人。元琛逃入寿阳城,长孙稚领兵担任后卫,随后关闭城门固守,不敢再出兵。
北魏安乐王元鉴率军讨伐元法僧,在彭城南面攻打元略。元略大败,与几十名骑兵逃入彭城。元鉴没有设防,元法僧出兵反击,大败元鉴,元鉴独自骑马逃回。梁朝将军王希聃攻克北魏南阳平,擒获太守薛昙尚。薛昙尚,是薛虎子的儿子。甲戌日,梁武帝任命元法僧为司空,封始安郡公。
北魏任命安丰王元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彧为都督,率军攻打彭城。
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尉。
二月乙未日,赵景悦攻克北魏龙亢。
起初,北魏刘腾去世后,胡太后及孝明帝身边的防卫逐渐松懈。元义也放松了警惕,时常外出游玩,流连忘返,他的亲信劝谏,元义不听;胡太后察觉到这一情况。去年秋天,胡太后当着孝明帝的面对大臣们说:“如今把我和皇帝母子隔绝,不让我们往来,还要我有什么用!我应当出家,到嵩山闲居寺修行。”于是打算自己剃发。孝明帝及大臣们叩头流泪,恳切劝阻,胡太后的态度却更加坚决。孝明帝于是在嘉福殿住宿,连续几天,趁机与胡太后密谋罢免元义。但孝明帝极力隐藏行踪,胡太后有不满情绪,以及想与孝明帝在显阳殿往来的话,都告诉元义;又对着元义流泪,诉说自己想出家的想法,一天之内多次表现出担忧恐惧的样子。元义对此毫无怀疑,还劝孝明帝顺从胡太后的意愿。于是胡太后多次前往显阳殿,两宫之间不再有阻隔。元义推荐元法僧担任徐州刺史,元法僧反叛后,胡太后多次拿这件事指责元义,元义深感愧疚后悔。丞相高阳王元雍,虽然职位在元义之上,却非常畏惧他。恰逢胡太后与孝明帝游览洛水,元雍邀请二人到自己家中。天色已晚,孝明帝与胡太后进入元雍的内室,随从都不能进入,于是三人共同定下除掉元义的计策。随后胡太后对元义说:“元郎如果忠于朝廷,没有反叛之心,为什么不解除领军将军的职务,以其他官职辅佐朝政呢!”元义十分害怕,摘下官帽请求解除领军将军职务。朝廷于是任命元义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
戊戌日,北魏宣布大赦天下。
壬辰日,莫折念生派遣都督杨鲊等人攻打仇池郡,行台魏子建击败叛军。
三月己酉日,梁武帝前往白下城,巡视六军驻军之地。乙丑日,命令豫章王萧综暂时驻守彭城,总领各路军队,同时代理徐州府事务。己巳日,任命元法僧的儿子元景隆为衡州刺史,元景仲为广州刺史。梁武帝召元法僧及元略返回建康,元法僧驱赶彭城的官吏百姓一万多人向南渡过长江。元法僧抵达建康后,梁武帝对他宠爱优待有加;元略厌恶元法僧的为人,与他交谈时,从未露出过笑容。
北魏下诏命京兆王元继撤军返回。
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等人从魏兴出发,入侵北魏梁州,攻打直城。北魏梁州刺史傅竖眼派遣儿子傅敬绍反击,锡休儒等人战败返回。
柔然王阿那瑰为北魏讨伐破六韩拔陵,北魏派遣牒云具仁携带各种物资前往慰劳赏赐。阿那瑰率领十万部众,从武川向西进逼沃野镇,多次击败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夏季四月,北魏孝明帝又派遣中书舍人冯俊前往慰劳赏赐阿那瑰。阿那瑰的部落逐渐强盛,他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意为“把智慧和权力集中起来的可汗”)。
北魏的元义虽然被解除兵权,仍总揽朝廷内外事务,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废黜。胡太后犹豫不决,侍中穆绍劝太后尽快除掉元义。穆绍,是穆亮的儿子。潘嫔受孝明帝宠爱,宦官张景嵩劝她说:“元义想谋害您。”潘嫔哭着对孝明帝说:“元义不只是想杀我,还会对陛下不利。”孝明帝深信不疑,趁元义出宫住宿时,解除了他侍中的职务。第二天早晨,元义想进宫,守门人不让他进入。辛卯日,胡太后再次临朝摄政,下诏追削刘腾的官爵,将元义除名为民。
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上书,为清河王元怿鸣冤,请求诛杀元义等人,说:“从前赵高掌控秦国,导致关东局势动荡;如今元义专权北魏,使天下混乱。叛乱的开端,由宋维引发;灾祸的最终形成,确实因刘腾而起,应当将他们枭首示众、掘墓毁尸、诛灭全族,以明其罪。”胡太后下令挖开刘腾的坟墓,将他的尸骨暴露散落,抄没家产,杀死他所有的养子。任命韩子熙为中书舍人。韩子熙,是韩麒麟的孙子。
起初,宋维的父亲宋弁常说:“宋维性格粗疏险恶,一定会毁掉我们家族!”李崇、郭祚、游肇也说:“宋维(字伯绪)凶狠粗疏,最终会让宋家覆灭。他若能死于非命,已是万幸!”宋维依附元义,被越级提拔为洛州刺史,到这时被除名,不久后被赐死。
元义被解除领军将军职务时,胡太后因元义的党羽还很强大,无法立即控制,就任命侯刚接替元义担任领军将军,以安抚元义。不久后,将侯刚外放为冀州刺史,加授仪同三司,还没到州任上,又被贬为征虏将军,最终死在家中。胡太后想杀贾粲,但因元义党羽众多,担心惊动朝廷内外,就将贾粲外放为济州刺史,不久后派人追杀他,抄没家产。只有元义,因是太后的妹夫,太后不忍心杀他。
此前,给事黄门侍郎元顺因刚直不阿得罪元义,被外放为齐州刺史;胡太后将他召回,任命为侍中。元顺陪太后坐着时,元义的妻子在太后身边,元顺指着她对太后说:“陛下怎能因一个妹妹的缘故,不惩治元义的罪行,让天下人无法宣泄冤愤!”太后沉默不语。元顺,是元澄的儿子。后来有一天,太后从容地对侍臣说:“刘腾、元义从前曾求我赐予铁券(免死凭证),希望能免除死罪,幸好我没给。”韩子熙说:“生死大事,岂能靠铁券决定!况且陛下从前虽没给,如今又为何不杀他们!”太后怅然若失。没过多久,有人告发元义和他的弟弟元瓜密谋引诱六镇归降的百姓在定州反叛,还招引鲁阳各蛮族侵扰伊阙,打算作为内应。查获了他们的亲笔书信,太后仍不忍心杀他们。群臣坚持劝谏,孝明帝也劝说太后,太后才同意,赐元义和元瓜在家中自尽,仍追赠元义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江阳王元继被废黜在家,病逝。前幽州刺史卢同因是元义党羽被除名。
胡太后很注重修饰打扮,多次外出游玩,元顺当面劝谏说:“《礼记》规定,妇人丈夫去世后自称‘未亡人’,要去掉珠玉首饰,衣服不穿有文采的。陛下以母亲身份治理天下,年纪将近四十,修饰过度,怎能给后世树立榜样!”太后羞愧地返回宫中,随后召见元顺,责备他说:“千里迢迢把你召回,难道是想让你在众人面前羞辱我吗!”元顺说:“陛下不怕天下人嘲笑,却以我的一句话为耻吗!”
元顺和穆绍一同在宫中当值,元顺喝醉后,闯入穆绍的住处,穆绍裹着被子起身,严肃地责备元顺说:“我担任侍中二十年,与你父亲多次同事,就算你刚被重用,也不该这样冒犯我!”于是穆绍辞官回家,朝廷下诏劝谕了很久,他才重新任职。
起初,郑羲哥哥的孙子郑俨担任司徒胡国珍的行参军,私下得到胡太后的宠幸,外人都不知道。萧宝寅西征时,任命郑俨为开府属官。胡太后再次摄政后,郑俨请求奉命回朝,太后留下他,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兼任尝食典御,日夜在宫中侍奉;每次郑俨休假回家,太后常派宦官跟随,郑俨见妻子时,只能谈论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人徐纥,略有文采,起初靠谄媚侍奉赵修,因罪被贬到枹罕。后来回京,重新担任中书舍人,又谄媚侍奉清河王元怿;元怿死后,徐纥被外放为雁门太守。回到洛阳后,他又谄媚侍奉元义。元义倒台后,太后因徐纥曾受元怿厚待,再次召他担任中书舍人,徐纥又谄媚侍奉郑俨。郑俨因徐纥有智谋,把他当作谋主;徐纥因郑俨受太后宠幸,竭力迎合,二人内外勾结,权势倾动朝野,被称为“徐郑”。郑俨多次升迁,官至中书令、车骑将军;徐纥多次升迁,官至给事黄门侍郎,仍兼任中书舍人,总揽中书省、门下省事务,军政诏令无不出自他手。徐纥机智善辩、精力充沛,整天处理事务,毫无休息,却不觉得劳累。有时遇到紧急诏令,他让几名官吏执笔记录,自己或行走或坐下,口述诏令内容,很快就能完成,且不违背事理。但他没有治理国家的大局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