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古木间的灯语-《文茜的次元行纪》

  望舒号的光翼穿过云层时,被参天古木的枝叶轻轻拂过。舱外的光线骤然变暗,只有无数彩色灯笼在林间闪烁,像被打翻的星子,顺着树干的纹路缓缓流淌。最粗的那棵古木需要十个人才能合抱,树干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褶皱,每道褶皱里都嵌着盏小小的灯笼,烛火透过纸罩,在树皮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这些树活了三百年了。”杉菜趴在舷窗前,指尖划过玻璃上的倒影,“你看树干上的年轮,一圈圈像水波,藏着好多故事吧?”

  飞船降落在古木旁的空地上,刚打开舱门,就听见细碎的“沙沙”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正踮着脚,往树洞里塞什么东西,灯笼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鼻尖沾着的木屑,像撒了层褐色的糖霜。

  “你们是谁?”少年猛地回过头,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烛,烛泪顺着指缝滴下来,在掌心凝成小小的蜡珠,“是来偷‘灯语’的吗?”

  文茜的风信石飞向那棵最粗的古木,光芒顺着树干的褶皱流淌,在每个树洞里都停顿片刻:“风信石说,这些树洞里藏着‘时间的信’,是一代代人写给未来的话。”

  少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把蜡烛往身后藏了藏,粗布衣裳的袖口露出半截木牌,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守”字:“我是树守,从太爷爷那辈就守着这片林子。”他指了指树干上的灯笼,“这些灯是‘记语灯’,每盏灯里都藏着个约定,等年轮长到第三百圈,就能把约定还给主人。”

  亚梦走到古木前,指尖触到树干上的一道深痕,溪铃突然泛起水纹,映出画面:穿长衫的老人正用刻刀在树干上写字,旁边梳总角的孩童举着灯笼照亮,烛火在树皮上投下两个依偎的影子。“溪铃说,这树最早的灯,是道光年间挂的。”

  树洞里的“时间的信”被风信石轻轻托起,大多是泛黄的纸卷,有的用毛笔写着小楷,有的用铅笔涂着简笔画。杉菜展开一张边角磨损的纸,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锄头,一个抱着树苗,旁边写着“等这棵树长到能遮凉,就娶你回家”,字迹被树汁浸得有些发绿。

  “这是曾爷爷写给曾奶奶的。”少年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着纸上的小人,“曾奶奶说,那年她随家人逃难到林子,曾爷爷每天给她送野果,最后把约定刻在了树洞里。后来树真的长得很粗,他们就在树下盖了间木屋,生了爷爷。”

  古木的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红绸带,风一吹就轻轻摇晃,露出下面的小木箱。少年爬上树把箱子取下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的是油纸糊的,有的是竹篾编的,最里面的一盏是玻璃做的,烛火在里面晃出细碎的光斑。

  “这是‘传代灯’。”少年拿起那盏玻璃灯,烛光照亮了他眼底的光,“太爷爷传给爷爷,爷爷传给爹,现在轮到我了。灯里的蜡烛是用松脂做的,能烧三天三夜,就算下雨也不会灭。”

  亚梦的溪铃水纹里浮出新的画面: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往树洞里塞灯笼,旁边的少年扯着他的衣角哭:“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年轻人摸摸他的头,把玻璃灯塞进他手里:“等这盏灯的蜡燃尽,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教你刻‘灯语’。”

  “爹没回来。”少年的声音低了低,指尖摩挲着玻璃灯上的刻痕——那是个小小的五角星,被摩挲得光滑发亮,“那年山洪暴发,他为了救被困在林子里的村民,再也没走出林子。人们在树洞里找到这盏灯,蜡已经燃尽了,灯芯上还留着点火星。”

  文茜的风信石突然飞向古木最高的枝桠,那里挂着盏最大的灯笼,灯笼面用金线绣着整片森林的轮廓。光芒落在灯笼上,金线突然亮起,在空气中拼出无数流动的符号——那是“灯语”,是只有树守才懂的密码。

  “初心之种在灯芯里。”文茜轻声说,风信石托起那盏玻璃灯里的火星,火星在空中舒展,化作个小小的光人,手里举着刻刀,正在树干上刻着什么,“它叫‘年轮信’,是树记得的约定,是用三百年岁月写就的回信。”

  “年轮信”的光人落在古木的年轮上,指尖划过一圈圈纹路,每个纹路里都浮出画面:曾爷爷和曾奶奶在树下乘凉,爷爷背着药箱去给山民看病,爹举着灯笼在雨夜巡逻,少年踮着脚往树洞里塞新的蜡烛……时光像树汁一样缓缓流淌,把无数个瞬间刻进年轮里。

  “你看,树都记得。”少年的眼睛亮起来,指着一道刚长出的年轮,“这是今年的,我在里面刻了‘沙漠里长出了格桑花’,等阿风哥哥回来,树就会把这句话告诉他。”

  杉菜走到树旁的木屋前,发现屋檐下挂着串木牌,每个木牌上都刻着个名字,最下面的新木牌上刻着“阿风”,旁边画着朵小小的格桑花。“这些是……”

  “是等待的人。”少年仰起头,看着漫天的灯笼,“树守的职责,就是让每个约定都有回音。就像曾奶奶说的,只要灯还亮着,树就会把话带到。”

  夜幕降临时,望舒号停在古木的枝桠间,透过舷窗能看见少年正在给灯笼添蜡。他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树洞里的约定,烛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和木牌上“守”字一样的执拗。

  亚梦的溪铃水裙上,新的画面正在展开:一片晶莹的冰原,冰层下藏着无数发光的鱼,鱼群游动时,在冰面上画出流动的光轨,像无数条银色的河流。“溪铃说,下一站有‘藏在冰河里的承诺’,是鱼记得的约定,比年轮还长久。”

  文茜的风信石轻轻颤动,石面映出冰原的轮廓,冰层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像颗被冻住的星星。“风信石说,那里的初心之种,藏在永不融化的冰里,是鱼用鳞片写下的诗。”

  望舒号的光翼向着冰原飞去,光轨穿过林间的灯笼,带起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把树的记忆撒向了星空。而古木间的灯笼,此刻正亮得格外温暖,烛火在树洞里轻轻跳动,把三百年的约定,一句句刻进新的年轮里,等待着被读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