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她走后,风才开始算账-《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

  太后的指节在黄绫密报上敲了三下,烛火在她眼尾皱纹里晃出冷光。

  “传三阁老。”她对守在殿外的女官轻声道,“就说哀家想问问,《民声志》那摊子事,合不合我大晋的规矩。”

  子时三刻,文渊阁的雕花门被夜风吹得吱呀响。

  三位阁老裹着团花氅衣鱼贯而入,殿中檀香混着太后茶盏里的沉水香,熏得礼部尚书张矩喉头发紧。

  “哀家听说,七王妃把《民声志》的钥匙烧了?”太后拨着翡翠念珠,“这志书从民间采声到刊印成册,向来是宗正寺管着,如今倒好,几个小官就敢接盘?”

  张矩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早听说崔明瑜这两日在尚书房打转,怀里总抱着本泛旧的《舆情通例》——那是太祖年间专门记录民间言事规矩的祖制。

  “老臣这就着人查交接文书。”他刚说完,殿外忽有脚步声碎响。

  崔明瑜抱着一摞青缎封皮的册子跨进门来,发间银簪撞在门框上,叮的一声。

  她额头还沾着薄汗,显然是从东城一路跑过来的:“太后,民部崔明瑜求见。”

  太后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册子,“你倒会挑时候。”

  “《退任书》副本在此。”崔明瑜将最上面一本推到案前,封皮上“苏锦黎”三字力透纸背,“七王妃明言,交接是依《舆情通例》第三卷‘公推代守’之规,非私相授受。”她又翻开第二本,“三重验证的印钥流程,与太宗朝《起居注》里‘史馆代掌’的旧例一一对应。”

  张矩凑近去看,见每一页都用朱笔标了祖制原文,连年份都对得丝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上个月在书肆翻到的《民声志》新刊——里面竟把太祖微服私访时听的卖炭翁小调都记了,可百姓捧着那书直说“比话本还亲”。

  “老臣...这流程确是合礼。”他放下册子,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叩。

  太后的念珠停了。

  她望着崔明瑜发白的指节,忽然笑了:“你倒像护着巢的老母鸡。”

  崔明瑜跪下来,额头几乎触到青石板:“民声不是巢里的蛋,是风。风要往哪吹,不是谁能关住的。”

  殿外更漏响了五下时,崔明瑜抱着册子走出文渊阁。

  春夜的风卷着她的裙角,她摸了摸怀里的《退任书》,上面还留着苏锦黎墨笔批注的小楷:“若有人问,便说这是祖宗的规矩。”

  同一时刻,三十里外的顺平县学塾里,沈琅蹲在柴房角落。

  “前日收走的铜哨呢?”她问缩在墙根的学究。

  学究抖着胡子指向梁上的麻袋:“官差说哨音不合宫商,要当禁器收走。”

  沈琅扯下麻袋,铜哨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她捡起一支边缘磨损的,放在唇边吹了个长音——正是前日在正音局听过的《送魂曲》片段。

  “去请赵提举。”她对跟来的属官道,“就说要查太祖年间的《采风录》。”

  赵砚舟接到消息时,正对着典籍勘误局的双藏密室核对《宗人录》影本。

  他扫了眼案头堆成山的《历代乡乐谱系考》稿纸,抓起笔在“民间哨器”那章批注:“工部洪武二十三年档:‘民间制哨,无禁。’”

  第二日卯时,顺平县衙门口围了一圈百姓。

  县太爷捏着赵砚舟亲批的考录,额角冒汗:“都...都把哨子还了吧。”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有个盲眼老琴师摸着失而复得的铜哨,老泪纵横:“当年我阿娘就是用这哨子给我记的奶谣,如今总算能传给孙儿了。”

  沈琅站在街角看着这一幕,袖中还揣着赵砚舟派人送来的密信:“已将七百哨曲全部溯源,后续再有稽查,便拿《采风录》拍他们脸上。”

  她低头笑了笑,忽然听见街角两个孩童用铜哨吹《太平引》——调子跑了八丈远,倒比宫里乐师吹得鲜活。

  与此同时,王府西院的雕花窗棂上结了层薄霜。

  萧澈倚在软枕上,看着暗卫呈上来的密报:“郑崇安今早去了司礼监,带了二十个小太监翻王府密档。”

  他咳了两声,帕子上洇开暗红:“地窖空了?”

  “回殿下,只剩一张纸条。”暗卫递上一方素笺,“写着‘真凭不在案头,在人心’。”

  萧澈的指腹摩挲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

  他想起前日《民声志》第十卷刊出的“郑崇安收贿”旧闻,配着绣坊老妇人的画像——那老妇的女儿当年被静口契逼得投了井,如今终于能在志书上哭出声了。

  “去给郑大人送碗参汤。”他对暗卫道,“就说本王心疼他翻得手酸。”

  暗卫领命退下时,窗外飘起细雪。

  萧澈望着落在窗台上的雪花,想起苏锦黎埋铜哨那天的雨——她蹲在言亭树下,发梢沾着水,像株在风里扎根的草。

  此时崔明瑜正伏在《缄语源流考》前,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盯着残页上一行异常的音律节奏,忽然想起温廷之老师临终前说的“摩音密码”。

  她取来古篆对照表,逐字比对。

  当“帝非嫡出,药引换血”几个字显出来时,笔尖“啪”地断在纸上。

  崔明瑜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宿。

  天快亮时,她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盒,将残页单独封存,在盒盖上用朱砂写了“待验一级”。

  “老师,不是我不敢说。”她对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只是这把火,还没到该烧的时候。”

  七日后,大觉寺东塔的晨钟惊飞了一群寒鸦。

  元惠禅师站在佛龛前,看着龛后被撬动的砖缝里残留的半片焦纸——和前日夜里飞入王府的残页质地一模一样。

  “沙弥。”他唤来小徒弟,“去言亭旧址送封信,就写‘火种已移,勿问去向’。”

  此时苏锦黎的马车正行在南巡路上。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听见道旁几个孩童用铜哨吹《太平引》——调子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雅乐都清亮。

  “他们终于学会,自己藏火了。”她闭目轻叹,指尖抚过怀里那枚埋哨时沾的泥土,还带着言亭银杏树根的潮气。

  京城的宫墙里,一封密诏正被装进黄绫信封。

  执笔的小太监手有些抖,最后一句“凡持有未经备案铜哨者,视为私藏禁器”的墨痕,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模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