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我不想当神仙,我想活到老-《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

  苏锦黎站在药王庙偏堂的阴影里,手中炭纸上的“救我”二字仿佛还在跳动。

  她将那朵黑花轻轻放在案上,花瓣微颤,像有呼吸。

  裴文昭坐在对面,指节抵着眉心,目光沉得能压住整座庙宇的寂静。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摊开竹简,一道由音律推演而出的地图徐徐展开——太庙地宫之下,另有一层密室,深埋于地下水脉交汇之处,标注赫然写着:“碑心室”。

  “所以历代所谓‘天启’,不过是一块会写字的石头,在挑选替死鬼?”他忽然冷笑,声音不大,却如刀划过冰面。

  苏锦黎没有反驳。

  她抬起手腕,玄铁镯在昏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第五个字“你”依旧清晰可见,前四字“你只是媒”已开始剥落,像是被某种意志强行修正。

  “它不再称我为媒介。”她说,“它在改变指令。”

  空气骤然凝滞。

  赵九龄立于门侧,袖中短刃未出,却已汗湿掌心。

  他刚从皇陵归来,亲眼见过残碑裂痕中浮现的死亡幻象——六任使者,六种惨烈结局,最后一幕是女子撕碎铁镯,怒吼“我不继志”,随即被钟声震成血雾。

  他知道那不是预言,而是警告。

  柳婉娘仍坐在蒲团上,盲眼朝向虚空,唇角轻扬。

  “它不想被关。”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碑缝,“它只是……太久没人听它说话了。”

  这句话落下,满室无声。

  裴文昭盯着地图,指尖划过水脉走向,缓缓道:“若能在春汛前封死主脉入口,或可切断碑灵能量来源。但它一旦察觉,极可能引发全城钟鸣共振——所有悬挂铜铃、铸钟之地都会共鸣,百姓心智皆毁,轻则疯癫,重则脑裂而亡。”

  “那你建议我们什么都不做?”赵九龄沉声问。

  “我只是说代价。”裴文昭抬眼,目光锐利,“你们想改命,就得准备承担命崩的后果。”

  苏锦黎静静听着,脑海中却不断回放清虚子雨中的身影。

  “你要做的,不是完成轮回,是斩断它。”

  斩断?怎么斩?用刀?用火?还是用她的命?

  她忽而起身,走到柳婉娘面前。

  “你说‘她’听得见我。这个‘她’是谁?”

  少女嘴角笑意未变,只轻轻摇头。

  “她说,名字不能说,说了就会消失。但她留了一句话给你——‘别信铜雀,信铃’。”

  苏锦黎心头一震。

  沈知微临终遗言,竟与柳婉娘口中一致。

  铜雀?

  那是先帝赐予七王府的镇府之宝,据传内藏前朝秘录。

  而铃……她脑中闪过药王碑上的铜铃,还有自己归名祭上系下的那一缕青丝。

  难道那不是仪式,而是呼应?

  她正欲再问,门外忽有暗卫疾步而来,递上一封密信——七王府急报:南苑行宫传来消息,元惠帝突发高热,神志不清,只反复念叨“钟不能停,停则乱起”。

  苏锦黎眼神一凛。

  这不对。萧澈不会在这种时候传假讯。

  她当即下令:“赵九龄,带人秘密勘察太庙地宫通往碑心室的暗道,务必避开守陵官耳目。裴文昭,你继续推演水脉封闭方案,我要知道最坏的结果和最小的波及范围。柳婉娘……”她顿了顿,“你留下,等我回来。”

  众人领命散去,唯有风穿堂而过,吹熄一盏残烛。

  与此同时,南苑行宫深处,萧澈推开寝殿大门。

  元惠帝躺在榻上,面色潮红似烧,实则双眸清明,见他进来,竟缓缓坐起。

  “你来了。”皇帝低声说,嗓音沙哑却不含半分虚弱。

  “父皇装病?”萧澈眸色渐冷。

  元惠帝挥退近侍,从枕下取出一块焦黑玉片,递给他。

  “先帝临终前,命人将半块玉珏熔进碑基,为的就是镇住‘那东西’。他说,若有一日碑灵择主,持铁镯者必须死,否则王朝必乱。”

  萧澈瞳孔骤缩。“所以你们世代都在等一个替死的‘天选之人’?”

  “不是替死。”皇帝闭目,声音低如叹息,“是献祭。七次轮回,六人覆灭,唯有第七人能终结一切——但终结的方式,是用自己的命,把碑重新封印。”

  他睁开眼,直视萧澈:“你母妃当年也差点成了第七个,但她逃了。她割断血脉,隐姓埋名,只为不让你出生。可命运终究绕回来了……如今,那个持镯之人,是你的妻子。”

  萧澈握紧玉片,指节发白。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在对抗宿命,而是在执行一场延续百年的牺牲仪式。

  而苏锦黎,从重生那一刻起,就被钉在了祭坛之上。

  夜更深了。

  药王庙外,雪又起。

  苏锦黎披上斗篷,独自走出庙门。

  她没有回王府,也没有召任何人同行。

  她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北方山巅隐约可见的慈云观灯火,然后迈步前行。

  风雪中,腕间的玄铁镯突然轻轻一震。

  这一次,没有低语,没有钟鸣。

  只有一个字,浮现在她脑海,清晰如刻:

  问。苏锦黎踩着雪,一步步登向慈云观。

  山道蜿蜒,积雪覆石,她走得极稳,斗篷边缘已染了霜色,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风从崖下卷来,吹得她额前碎发凌乱,却未减半分脚步。

  腕间的玄铁镯沉甸甸地贴着皮肤,自药王庙出来后便再无声响,也无幻听——只有那个字:“问”。

  她知道该去问谁。

  清虚子是碑灵旧事的最后见证者。

  百年前,她曾是先帝钦点的“观星人”,后来遁入慈云观,闭门不出,只在每岁冬至夜焚香北望,仿佛在等什么人归来。

  观门虚掩,香火微弱。

  苏锦黎推门而入时,老道姑正跪于蒲团上,背影佝偻,手中三支檀香燃至将尽。

  “你来了。”清虚子没有回头,声音像枯叶落地,“我知道你会来。”

  “如何斩断轮回?”苏锦黎直立殿中,一字一句,不带情绪。

  清虚子缓缓叩首,再起身,从供桌下方取出一卷泛黄册子,封皮题着《甲子录·补遗》四字,墨迹斑驳如血。

  “百年前,第四任使者活下来了。”她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一行小字,“她没完成使命,也没死于钟鸣。她……自毁真名。”

  苏锦黎瞳孔微缩。

  “烧尽所有文书、契券、婚书、籍册;族谱除名,墓碑磨平,连乳名都不许人再提。七日之内,世间再无人记得她是谁。碑灵唤她不得,控她不能,最终只得另寻宿主。”清虚子合上册子,叹息般道,“从此,她以‘无名氏’行走人间,终老于江南小镇。”

  苏锦黎心中骤然亮起一道光。

  可随即,那光又暗了下去。

  她是苏锦黎,安国公府庶女,七王妃,新政推行之幕后操盘者。

  她的名字刻在皇室玉牒,写进民间话本,甚至百姓口中传唱的“贤妃谣”里都有她的影子。

  要毁名?

  等于把自己从这世上生生剜去。

  “若我毁名,他们仍需一个祭品。”她低声道,“碑不会停,钟也不会止。”

  清虚子望着她,眼神幽深:“那你便只能给它一个假名。”

  一句话,如灯拨芯。

  苏锦黎眸光一震,随即冷静下来。

  她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清虚子一眼,转身离去。

  归途马车摇晃,窗外雪落无声。

  她独坐车内,掀开袖口,露出玄铁镯。

  昏光下,那“你”字竟似活了一般,边缘微微蠕动,正缓慢覆盖原先剥落的“你只是媒”,渐渐拼出新句——

  “你是唯一。”

  她盯着那字,忽然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既然天要一个名字祭碑,那便给它一个空壳。

  当晚,王府偏院烛火未熄。

  她召来心腹婢女绿芜,命其摹写自己笔迹,反复练习三遍,直至几可乱真。

  然后亲拟奏疏草稿,字字恳切:

  “臣妇苏氏,才德浅薄,不堪凤位之重,愿辞王妃之名,归隐林泉,诵经赎罪。”

  写毕,封入檀木匣,藏于妆台暗格。

  她抚过匣面,指尖微凉。

  这只是开始。

  而此时,京城另一端,韩霁悄然攀上太庙钟楼。

  寒风刺骨,他蹲在哀极钟基座旁,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片——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守陵牌,背面刻着“永镇”二字。

  他将其嵌入钟底一道隐蔽凹槽。

  钟体微震,无声扩散十三道波纹,唯有他能感知。

  几乎同时,地宫深处,那块沉默百年的残碑裂开一道细缝,黑液渗出,在地面汇聚成字:

  “我等了六世,只为一个不愿认命的人。”

  苏锦黎在梦中惊醒。

  窗外,药王庙方向,那株黑花随风轻摆,花瓣飘落之处,泥土翻动,无数嫩芽破土而出,每一根都在细微颤动,如同呼唤——

  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