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破妄城·无声守护-《摄政王家小祖宗,她靠玄毒横着走》

  玄色披风的下摆被风掀起时,萧逸辰猛地收住马缰。雪鬃马打了个响鼻,前蹄扬起的黄沙簌簌落下,披风扫过地面,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浅痕,像未写完的心事。他望着热浪蒸腾的破妄城,城郭在暑气里扭曲成模糊的轮廓,仿佛一触即碎的泡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枝莲纹,那处雕工最深处还凝着昨夜的寒意——客栈铜镜里,破妄城的倒影浮着张脸,明明是百里苏苏含笑的眉眼,却嵌着两汪没有瞳仁的白,像被浓雾封死的深潭。

  “记住,你娘留的发簪,能照出假的东西。”他侧头看向身侧的女儿,声音压得比风声还低,尾音几乎要被卷进沙粒里,“若遇着不对劲的,默念清心诀。”

  萧夭正低头转着发间的银簪,那是支成色极好的雪纹银,簪头嵌着鸽血红宝石,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鬓边的碎发被风卷得乱飘,几缕贴在唇角,像极了当年苏婉伏案写家书时的模样。萧逸辰喉结重重滚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爹会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可话到舌尖才惊觉,有些守护从来都该藏在暗处。

  踏入城门的刹那,狂啸的风沙突然定住,连空气都凝住了。萧逸辰看着女儿被道月白身影引着走向街角药铺,那身影的步态、转身时掠起的衣袂,甚至发间别着的素银钗,都与记忆里的百里苏苏分毫不差。他玄色的身影如墨滴入水,悄无声息地隐进茶楼二楼的阴影里,窗棂的缝隙刚好能锁住女儿的身影。他看见那“百里苏苏”笑时眼角弯起的弧度,看见她初入王府时虎口处那道喂马时被缰绳勒出的浅疤,甚至听见她说起用枸杞喂兔子的往事——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母女秘辛,像根淬了冰的细针,轻轻刺着心脏最软的地方。

  剑柄被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如霜。破妄城的幻象最擅勾人执念,他昨夜在镜中看见的,是百里苏苏最后转身时的背影,白裙曳地,像团烧尽的灰烬,在他眼前一寸寸凉透。此刻他死死盯着萧夭发间的银簪,那鸽血红宝石忽明忽暗,光芒细碎如心跳,像在传递某种无声的预警。

  当萧夭突然站定不动时,萧逸辰的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他看见女儿盯着那“百里苏苏”的手腕——那里本该有颗朱砂痣,此刻却光洁一片;看见她骤然绷紧的脊背,像拉满的弓弦;看见银簪从发髻滑落的瞬间,宝石在日光下炸开刺眼的光——他知道,女儿要醒了。

  灰蝶炸开的刹那,萧逸辰的灵力已顺着青石板的纹路蔓延开去。他没有冲出去,只是足尖轻点,让黄沙在女儿脚下凝成根细柱,刚好托住她即将后退的脚步。这是玄甲军传下的踏沙诀,当年百里苏苏总笑他“练这功夫像只偷跑的兔子,悄无声息”,如今这偷跑的功夫,却成了他护女儿的法子。

  “以簪为镜,辨假存真!”

  他听见女儿清亮的喝声穿透幻象,看见银簪的清辉如利剑劈开阁楼的虚妄,看见那颗藏在幻象深处的魂魄碎片在光中亮起,像颗跳动的星辰。无数灰蝶被惊动,黑压压地扑向萧夭,翅尖的磷粉落在她手臂上,蚀出细密的血珠,像撒了把红豆。

  萧逸辰的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旧伤又在渗血了。那道疤是半年前为护女儿挡暗器留下的,狰狞的伤口横贯手背,每逢动用灵力便会撕裂般疼。他却浑然不觉,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在茶楼的梁柱上画下镇邪符——符光乍起时,他故意让披风的一角扫过飞檐的铜铃,发出“哗啦”的轻响。

  就像当年在玄甲军的辕门,他总在女儿偷溜出去玩时,故意咳嗽一声;像她学武摔倒时,假装看别处,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着她;像百里苏苏把女儿送到王府独自离开后,他每晚悄悄去女儿窗下,听着她在梦里喊“娘”,然后把暖炉往她床边推得再近些,让热度能透过被褥漫过去。

  破妄城如潮水般退去时,萧逸辰正坐在城门口的沙丘上,用帕子按住手背上渗血的伤口。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把什么往袖中塞,却还是慢了半拍。

  “爹藏什么呢?”萧夭笑着掏出来,是朵沙枣花,细碎的花瓣沾着他的血珠,红得像极了母亲腕上的朱砂痣。

  萧逸辰别过脸,耳尖微微泛红:“路上摘的,看着新鲜。”风卷着沙粒掠过他的鬓角,吹开散乱的发丝,露出几缕悄悄泛白的银丝,像落了场早来的雪。

  萧夭把花别在他鬓边,像小时候母亲常做的那样。发簪的余温贴着头皮,她忽然想起刚才脚下稳稳托住她的沙柱,想起飞檐后闪过的玄色披风,想起父亲总在她转身时才敢流露的关切眼神。

  原来有些守护从不用言语,就像黄沙永远托着旅人,星辰永远照着归途。她攥紧掌心的魂魄碎片,那里母亲的朱砂痣正泛着暖光,而身旁父亲的沉默里,藏着比破妄城更重的温柔。父女俩望着远方的落日,金红的余晖漫过沙丘,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往拼凑记忆的路上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