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灰猿谏-《她跪在龙椅旁》

  景山。并非想象中的皇家园林气象,反而在夜色中显出一种沉郁的死寂。古树虬枝盘错,如同鬼影幢幢。

  乔引娣背着胤禵冰冷裂纹遍布的身体,凭借记忆中那幅血绘地图的指引,艰难地避开了几处明岗暗哨,潜入深处。

  地图所示入口,并非在什么显眼殿阁,而是在一处废弃多年的堆秀山山洞深处。拨开厚厚的藤蔓和枯枝,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石缝显露出来,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土腥和霉变的气味。

  乔引娣将胤禵小心放下,让他靠坐在洞壁,自己率先钻了进去。石缝向下延伸一段后,竟豁然开朗,出现一条明显人工开凿、却极为古旧的地下甬道。

  墙壁上没有任何照明,只有她肩头那幽蓝的烙痕提供着微弱光亮,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刻痕,风格与景陵真冢那些符文极为相似,却更为古老磅礴。

  她返回将胤禵一点点拖拽进来。就在他完全进入甬道的刹那——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脚下传来。乔引娣心头一紧,猛地回头!

  只见他们刚刚踏入的甬道地面,几块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孔洞!紧接着,数支闪着幽蓝淬毒光泽的弩箭疾射而出,直取胤禵毫无防备的后背!

  这机关竟如此刁钻,针对的是从外部进入、且第二个踏入的人!

  乔引娣魂飞魄散,想也不想便合身扑上,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然而,有一道影子比她更快!

  只听“吱”一声尖锐嘶叫,一道灰色的、瘦小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甬道深处的黑暗中窜出,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几支毒弩之上!

  “噗噗噗!”弩箭尽数没入那灰色身影之中!

  那东西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啪嗒”摔落在胤禵身后,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乔引娣惊魂未定,借着蓝光看去,那竟是一只体型颇的猿猴!只是这猿猴形态颇为奇异,眼神竟似透着几分人性化的焦急与决绝,此刻已然气绝,伤口流出的血也带着诡异的蓝黑色。

  这猿猴……竟替胤禵挡了致命毒箭?

  还不等她细想,甬道深处传来一声苍老疲惫的叹息:“唉……痴儿……何苦来哉……终究是……躲不过……”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藤杖,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破烂不堪前朝宫廷服饰的老太监,脸上皱纹密布,眼神却异常清澈,正复杂地看着地上死去的灰猿,又看向乔引娣和昏迷的胤禵。

  “你们……终于还是找到这里了。”

  老太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跟着‘灰奴’留下的血痕走吧,它能带你们避开通往死路的机关。快走,后面的‘清理者’马上就要到了。”

  乔引娣惊疑不定:“老人家,您是?这猿猴……”

  老太监惨然一笑,指了指地上死去的灰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他竟然是个哑巴。

  他不再多言,只是焦急地用藤杖顿地,催促他们快走,然后转身蹒跚地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乔引娣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背起胤禵,看向地上那灰猿尸体流出的蓝黑色血痕。那血痕竟如同有生命般,向着甬道一个方向蜿蜒流淌,避开那些看似平整的地面。

  她咬牙,循着血痕指引快速前行。果然,一路上再无机关触发。

  血痕蜿蜒,引着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非石非铁的黑色大门前。门紧闭着,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巴掌大的凹凸纹路,与她怀中紫檀木盒上的纹路,以及胤禵脸上某些裂纹的走向,隐隐对应!

  灰猿的血痕流到门前便尽了。

  出路就在门后!但如何打开?

  乔引娣尝试用力推门,纹丝不动。她拿出胎发盒比对纹路,似乎有关联,却无法严丝合缝。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目光再次落在胤禵背上——那被简单处理过、依旧插着断箭的伤口周围,皮肤也布满了那诡异的裂纹。而这一片的裂纹走向,在幽蓝光芒下,竟与门上那复杂纹路的核心部分,惊人地相似!

  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老太监说“灰奴”的血能避机关,那这由多种剧毒和奇异能量显现出密文的“破裂之躯”,是否才是开启这最后之门的……“活体钥匙”?

  需要……需要将他背上的这片皮……贴合上去?

  可那是活生生的皮肉啊!

  乔引娣看着昏迷气息微弱的胤禵,心如刀绞,手抖得厉害。

  远处,已经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金属刮擦声——“清理者”近了!

  没有时间了!

  乔引娣眼中闪过巨大的痛苦和决绝。她拔出匕首,泪流满面,对着胤禵低声哽咽:“爷……引娣得罪了……若你能活……我再向你赔罪……”

  她看准那片与门纹最契合的裂纹皮肤,咬紧牙关,刀尖微微刺入边缘——

  “嗤啦——!”

  一声极其清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甬道中回荡!那不是切割的声音,而是皮肤被生生从肌肉组织上剥离下来,如同裂帛般的锐响!

  一小片带着凝固血迹、布满诡异裂纹、尚且温热的皮肤,被她完整地撕了下来!胤禵在昏迷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背后的伤口更是鲜血涌出!

  乔引娣几乎崩溃,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片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皮。她不敢再看胤禵的惨状,猛地转身,将那片仍在微微颤动的皮肤,狠狠按向大门中心的凹槽!

  严丝合缝!

  “嗡——!”

  整扇大门猛地一震,表面流光急速闪过!那凹凸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皮肤上的血迹和能量!裂纹发出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大门沉重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人通过!

  门内一片漆黑,透出更阴冷的气息。

  乔引娣顾不上其他,抱起胤禵就向里冲!

  就在她冲入门的刹那,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正在缓缓闭合的大门——被她按在凹槽里的那片皮,此刻因为能量被彻底吸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白色的灰烬,簌簌落下。

  而在那灰烬之中,竟有几个更加苍白的、由骨灰构成的字迹一闪而过,如同磷火燃烧,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的眼帘——

  【汝 母 弑 君】

  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乔引娣的眼底!

  德妃?!弑君?!弑杀雍正皇帝?!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让她险些瘫软在地!但身后大门正在闭合,门外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清醒,抱着胤禵,踉跄着扑入门内无尽的黑暗之中。

  “轰隆!”

  大门在她身后彻底闭合,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外,传来“清理者”愤怒的咆哮和撞击声。

  门内,乔引娣跪在冰冷的地上,抱着气息奄奄的胤禵,脑海中疯狂回荡着那四个惊心动魄的灰烬字迹,浑身冰冷。

  汝母弑君……

  原来……这才是雍正留下血箭、乾隆疯狂追杀的最终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