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磁匣沸·血谕现-《她跪在龙椅旁》

  那面金漆令牌在阴冷的廊下泛着不容置疑的光。甲士无声收紧了包围。

  “乔姑娘,请即刻动身。”侍卫首领鄂伦的声音硬得像铁,目光锁死我。

  十四爷胤禵猛地将我彻底护在身后,他的脊背绷成一道决绝的屏障。“乾隆皇帝?”

  他每个字都砸得冰冷,“皇兄龙驭上宾,新君第一道口谕,便是急不可待地来我这景陵拘拿一个女子?以何罪名?欲问何话?”

  鄂伦嘴角绷紧,依旧不看他,只死盯着我:“圣意岂是臣子可揣测?奉命行事。十四爷,您要抗旨吗?”最后三字,重若千钧。

  抗旨。这枷锁沉沉压上胤禵肩头。他呼吸重了一分。

  我深吸气,陵园的冷气混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刺入肺腑。腕间北斗痕毫无预兆地灼烫起来,似被投入炼炉!

  几乎同时,我贴藏的那个小小磁石密匣——里面放着那枚指向景山的磁针与胤禵的乳牙——猛地剧震、发烫,隔着衣料狠狠灼着肌肤!

  那震动疯狂,似有活物在匣内左冲右突,欲破匣而出!恐慌瞬间攫住我。

  “等……一下!”我声音因这骤变发颤,手猛地捂向心口。

  所有目光骤然钉在我身上。

  鄂伦眼神一厉:“休要拖延!”

  “不对……”我顾不得呵斥,匣子震得几乎脱手,烫得要烙进皮肉。本能的不祥让我猛地将它掏了出来!

  那小小磁石匣竟在我掌心疯狂跳动!匣体滚烫,内里“咯咯”撞击声刺耳——是那磁针在狂摆!

  “何物?”十四爷胤禵骤回头,紧盯我手中邪异震动的匣子。

  鄂伦一步上前,手已按在刀柄上:“呈上来!”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的、粘稠液体渗出的声响。

  一道极细的、暗红发黑的黏丝,竟从那磁石匣严丝合缝的接口处,蜿蜒渗了出来!

  铁锈混着腐朽的腥气弥散开来,绝非墨彩!

  “血?!”近处一名年轻侍卫失声惊退,脸唰地白了。

  确是血!暗沉、浓稠,正违背常理地不断从匣缝渗出,顺匣身滑落,在我指尖染上粘腻冰凉的触感!

  磁匣在我烫痛的掌中狂震,黑血汩汩。乳牙在内疯狂撞击,似濒死哀鸣。

  “妖物!”鄂伦脸色发青,强自镇定,声线却泄露一丝惊惶,“快!扔了它!”

  身后甲士阵型虽持,惧意已现,无人敢贸然上前。

  十四爷胤禵目光死锁那不断渗血的匣子,猛地抬眼盯我,震惊与滔天揣测在他眼中剧烈碰撞。所有谜团似都被这黑血串联起来!

  他一把死死扣住我空着的那只手腕,力道惊人,声压得极低极快:“这东西…何时得的?他给的?”

  我迎着他灼人的逼视,心脏狂擂,只能艰难颔首。

  “何时?最后一次见皇兄时?”他追问,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这骇异中劈出一条线索。

  我嘴唇发干,哑声道:“是…养心殿最后那刻…他抓住我手腕,力道极大…指尖似有破损…”话语零碎,但胤禵已瞬间明了。

  他眼中风暴骤起,转向鄂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厉色:“富察·鄂伦!你看清了!此物乃先帝亲手所留!如今新丧之际,突现如此异象,渗出血迹——这岂是寻常?此非妖物,此乃…此乃先帝血谕!”

  “血谕”二字,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庭院。所有侍卫皆尽变色,连鄂伦也瞳孔骤缩。

  “十四爷慎言!”鄂伦厉声喝止,但底气已显不足,“无凭无据,岂可妄断天启?!”

  “无凭无据?”

  十四爷胤禵冷笑,攥着我的手更紧,另一手指向那仍在滴血的磁匣,“这血莫非是我等伪造?这异动难道是戏法?鄂伦,你奉的是新君的口谕,但眼前这景象,关乎先帝!”

  “你敢说,新君此刻不想知道养心殿最后时刻的真相?你敢把这淌着先帝之血的证物……当作妖物呈报上去?”

  鄂伦喉结剧烈滚动,额角渗出细汗。他死死盯着那暗红的血珠一滴滴砸在青砖上,留下一个个刺目的圆点。

  新君登基,局势未明,任何与先帝死因相关的蛛丝马迹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他奉命来拿一个女子,却撞上如此诡谲、根本无法以常理解释的局面。

  他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握刀的手心皆是冷汗。这深宫秘闻、天家异象,已远远超出了他们奉命行事的范畴。

  恰在此刻,磁匣震动攀至顶峰,骤停——仿佛内里什么东西彻底崩断。

  万籁俱寂。

  只剩那暗沉黑血,无声地、缓慢地,自我指缝间滴落,砸在景陵冰冷地砖上。

  溅开一朵朵不祥的墨色之花。

  这极致的静默比方才的狂震更令人窒息。

  十四爷胤禵踏前一步,逼近鄂伦,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千钧:

  “富察侍卫,人,你现在还要拿吗?拿了,这血谕之事,你如何上报?是隐瞒不报,担上欺君之罪?还是如实禀告,将这烫手山芋…乃至这可能是先帝最后旨意的证物,直接呈到御前?”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入鄂伦犹豫的眼底:

  “新君初登基,正值敏感之时。你猜…陛下是更想立刻审问一个弱质女流,还是更想弄明白,他皇阿玛这以血相寄的…究竟是什么旨意?”

  鄂伦脸色青白交错,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内心正经历巨浪滔天。他看看那静得诡异的邪匣,又看看我与胤禵,最后目光落回地上那几滴愈发暗沉的血迹上。

  死寂扼住庭院每一寸空气。

  许久,鄂伦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虽竭力维持平静,声音却干涩无比:“……此物…此物须严密看管!若有一丝损毁,唯你是问!”

  他这话是对着胤禵说,目光却不敢再接触那磁匣。

  他未再说“拿人”,也未说“不拿”,但这态度的微妙转变,已让紧绷的弦稍松一分。

  十四爷胤禵抓我的手丝毫未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僵持。